跨年夜,不論是農村裏的星星點點,還是城市裏的熱鬧喧囂,或者是綻放在天空中一朵一朵的煙花。


    都在宣誓著,一年的結束,不論這一年是成功是失敗,是喜悅還是悲傷,在此刻都成為過去。


    新年的儀式感就在於,珍惜相聚的時光,向前走,往前看。


    老書記家裏後半夜,鄰裏鄰居男人在一起喝酒嘮嗑,聊著一年的收成,誰家的糧食今年收成最好,誰家明年要蓋房子,什麽時候要去助功等。


    馬俊平不會喝酒,也不愛喝酒,老書記拉著李雲霞和馬俊平到另一間房間,以及和嬸子幾個人坐在一起閑聊。


    晚上大家都不休息,一直會熬到大早上。


    “哎呀,要是你爸爸還在,他那是一副好嗓子,真的是唱的十裏八鄉都出名啊!”老書記摟著馬俊平,有點感慨。


    “我也是一副好嗓子啊!”馬俊平笑著轉移話題。


    “真的?都沒聽你唱過。”老書記有點不敢置信。


    “把你那老話筒和音響搬出來,我給你來一首。”馬俊平笑的很開心。


    “走,咱們兩個找去,讓孩子們也樂一樂。”老書記來了興致。


    李雲霞看著兩個人出去,“嬸子,馬主任是你們村人嗎?”李雲霞很好奇。


    “你也不算是外人,那我就不妨和你說一說,俊平的爸爸媽媽曾經是這裏駐防兵,俊平媽媽真的長的特別俊俏,俊平爸爸也是出了名的俊後生,你從俊平的長相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嬸子笑著說道。


    李雲霞一邊點頭,一邊繼續聽。


    “而且俊平爸媽,待人接物都是一等一的好,這十裏八鄉但凡是有點困難的,他們都幫過忙,最開始是為了守護邊界安全,後來邊界安穩以後,為了安全,還是留下一部分駐防兵,那個時候大家都窮,隻有鎮上才有醫院,所以十裏八鄉有個大病的都是俊平爸媽親自護送。”嬸子說著,開始哽咽。


    “一開始大家都過得很開心,闔家團圓,還有了俊平,隻是後來一次邊境亂賊潛入,兩夫妻舍身取義,都犧牲了,那個時候的俊平也就十五歲,剛上高中的年紀,俊平一家不算是本地人,但是這一家為這裏做出太多貢獻了,人人都當俊平是自家孩子。”嬸子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


    “怪不得馬俊平喜歡待在這裏,原來是家在這兒。”李雲霞這才明白,原來馬俊平是烈士後代。


    “丫頭,你為啥會想待在這裏呢?”嬸子拉著李雲霞的手,作為本地人她希望李雲霞留在這裏,為他們這裏的教育開辟一個新的天地。


    但是同為女性,她知道這個地方不是她最好的選擇。


    李雲霞看著嬸子粗糙而黝黑的雙手,眼眶不自覺紅了,“因為我沒有家,我落在哪裏哪裏就是家。”


    “好孩子,不哭,你就把這裏當成你的家!”嬸子看著李雲霞紅了眼眶,急忙給她抹去。


    “你說啥呢?惹得我們的李雲霞同誌眼眶都紅呢?”從外麵進來的馬俊平笑著看向嬸子。


    “聊了點女性之間的小秘密,這你也要問?”嬸子笑著揉眼睛,一邊反問。


    “好,我不問我不問行了吧?”馬俊平笑著,拿著話筒插電,這還是以前的那種帶線的老話筒。


    “桂花,把咱們鄰裏的媳婦們都喊過來,唱唱歌,歡一歡。”老書記看著幾個老爺們都喝酒,反正家裏小孩和媳婦們也熱鬧不起來。


    “行!”


    時間不到十分鍾,周圍鄰居帶著小孩都過來了,大人們坐在下麵的沙發和小板凳上,茶幾上放著水果和瓜子,花生等。


    小孩們都四處亂竄,基本也都在家長旁邊,一些就坐在炕邊上。


    李雲霞縮在炕的最後麵,和幾個怕冷的嬸子們坐在炕上。


    馬俊平將話筒和音響放在地上,大家很默契的留出一塊兒空地。


    “俊平先來一首,給咱們起個頭兒!”老書記笑著起哄。


    ”來一首,來一首,來一首!”大家一起起哄,馬俊平笑著點頭,李雲霞也在起哄的人裏頭。


    “好,我給大家先打個樣,唱的好了給點掌聲,要是覺得不好了就掌聲再洪亮點兒!”馬俊平回到這裏,整個人都放鬆了,也自由了。


    “好,掌聲鼓勵!”老書記帶頭鼓掌。


    “好,俊平首先在這裏祝大家新年快樂,接下來我給大家唱一首歌,名字叫《燦爛的你》,願我們每一個人都活的燦爛。”馬俊平說完,大家掌聲連連。


    “習慣了逃避的那些日子嗎?


    你在取悅帶你入黑暗的人


    那所有暗流的淚水換來的


    隻是荒繆世界的一絲不屑


    奮不顧身吧!躍入深淵吧!


    苟延殘喘才明白光明的意義


    那卑微的閃亮的無畏的


    才是真正燦爛的你


    噢 燦爛的你”


    馬俊平是典型的中高音,一開口大家就都安靜了。


    馬俊平覺得,隻有這首歌才能唱出他幾年來的不甘,幾年來的憤怒,卻也是現在應該放下的,應該釋然的。


    李若雲毀了他五年的時光,他灰心過,也後悔過,甚至想過毀滅。


    但是想到自己的父母可以披著國旗離開,作為他們的兒子,怎會如此苟延殘喘的離開。


    所以他利用各處人脈,潛心蟄伏,就等一招製敵。


    這一天他等到了,等得時光有些漫長,但是還好等到了。


    該抓的一個沒有留,該審判的也被審判了,正義會遲到,但是永遠不會缺席。


    不管之前的人生有多糟糕,不管他幾年荒廢的時間,他都不應該屈服。


    李雲霞什麽也不求什麽也不要,都能在這裏紮根,為這裏的教育撐起一片天。


    他作為烈士的後代,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更應該站出來,把家鄉建設的更加美好。


    “從沒舍生忘死的飛翔過


    所以你不知道你還有翅膀


    你知道你最不該屈服的


    就是這世間所有的苦難


    義無反顧吧!粉身碎骨吧!


    傷痕累累才能夠頂天的重生


    那渺小的堅強的怒放的


    才是真正燦爛的你”


    馬俊平唱出了自己的不甘,也唱出了自己內心多年的憋屈,是宣泄也是釋然。


    能夠重新回到這裏,回到屬於自己的家鄉,他就有勇氣和曾經怯懦的自己告別,他的人生和家鄉,將會迎來一個全新的麵貌。


    這首歌不是唱歌給大家的,馬俊平是唱給自己的。


    當這一嗓子喊出來的時候,他對過去的種種也就徹底放下了。


    “好聽!”老書記帶頭鼓掌,大家也紛紛鼓掌,雖然大部分聽不懂,但是嗓音好聽的。


    李雲霞縮在炕的角落裏,感覺內心被什麽東西射中了。


    她從未想到,有人能不帶伴奏,拿著不怎麽擴音的話筒,卻唱出了頂天立地,浴火重生的倔強。


    她仿佛看到了這一路上的自己,不被愛的童年,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長,回國後那一年的黑暗時光。


    那個時候她想過自殺,想過一死了之。


    可是轉念又想,錯的明明不是她,該死的也不應該是她。


    她勇敢的扳倒了李青白,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新生。


    她在這偏僻沒有出路的村莊裏,成為了人人喜歡的李老師,成為無數孩子心裏最漂亮的老師。


    這首歌她覺得就好像是在訴說著她的過去,它仿佛有著生命的脈搏和溫暖的溫度,深深觸動著一個微小而閃耀的靈魂。


    馬俊平唱完,不自覺將目光看向李雲霞。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李雲霞能夠聽懂他想傳達的情緒。


    透過其他人,李雲霞紅著眼眶鼓掌,那一刻的對視,他們彼此覺得,此刻心靈是相通的。


    “老書記給咱們來一首!”馬俊平笑著將話筒遞給老書記。


    “我待會兒再唱,讓李老師來一首。”老書記笑著指了指最後麵的李雲霞。


    “來一首不?”馬俊平笑著望向李雲霞。


    “好,來一首!”李雲霞站起來,穿上鞋子,接過話筒。


    “大家掌聲在哪裏呢?”馬俊平大聲調節氛圍。


    “這是我來咱們村的第三個年頭了,哦不,現在是第四年的第一天了,很喜歡這裏的一切,祝大家新年快樂,我們一起合唱一首《我的祖國吧》,小孩們也都會唱。”李雲霞笑著說完,孩子們開心的立馬鼓掌。


    “我會我會!”小朋友都集體興奮。


    這首歌別說小孩了,大人們都會唱。


    “好,我給咱們起個頭啊!”李雲霞說著,開始唱。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向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所有人都會唱,大家一起合唱,李雲霞拿著話筒遞給身邊的老書記,遞給旁邊的馬俊平,遞給旁邊的小孩…


    “這是美麗的祖國


    是我生長的地方


    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


    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姑娘好像花兒一樣


    小夥兒心胸多寬廣


    為了開辟新天地~”


    十多個人的聲音響徹整個村莊,另一個房間的大老爺們酒也不喝了,紛紛站在外麵的台階上,扯著嗓子一起唱。


    一首《我的祖國》唱響了整個寂靜的夜空,每一個人都熱血沸騰。


    一曲結束,大家還沒有盡興,老書記拿著話筒繼續唱起來。


    馬俊平看著一起合唱的大家夥們,再看看被孩子們圍著的李雲霞,此刻她臉上滿是溫柔。


    一個本該讓她獨唱的小舞台上,她讓這個舞台成了大家的舞台,每一個人都參與了進來。


    或許他之前就不應該問那麽一句,哪需要什麽理由?


    我們都是祖國的兒女,不管身在何方,哪裏都可以是家。


    同處一片藍天下,在同一個時間,不同的地方,都發生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有的地方萬裏無雲,有的地方風雨交加,有的地方月色朦朧。


    有些人在過年的爆竹聲中歡呼歌唱,也有人在喧囂中安然入睡,也有人在過年的喜悅規劃著接下來一年該怎麽過。


    無論這個世界如何變化,渺小的個體努力攀岩,組成千千萬萬的個你我的世界。


    在接下來的一年時光裏,李雲霞帶著工程隊日夜兼程,教室,教師宿舍,學生食堂,體育館,操場,甚至整個地麵都用紅磚鋪砌。


    整個學校非常的大也非常的氣派,成為了當地最好的一塊地兒。


    馬俊平努力為家鄉謀發展,帶領家鄉人民改換農作物品種,增加收成的同時,將硬化農村道路提上日程。


    蘇青青也順利生產,是個男孩,為了早點恢複工作,霍雲舟幾乎成了寶媽。


    因為婆婆帶著葉清生的女兒,忙乎不過來。


    唐心悅又生了一個兒子,陸栩氣的好幾天沒說話。


    林詩涵生了一個女兒,可算是把陸栩開心壞了。


    轉眼又是秋高氣爽的收獲時節,馬俊平和李雲霞坐在同一個大班車上,到達縣城,兩個人走在街道上,準備去縣教育局。


    李雲霞是要去找蘇青青投一筆錢,因為她想做的更好一點,適當的發揮一些有藝術天賦的孩子們。


    但是這些器材實在太貴,有時候有些理想太過昂貴,貴到不是努力就可以實現。


    “你這是去找誰投資?”馬俊平和李雲霞現在已經相處的很熟悉了。


    “你別管,我是校長,我自己心裏有數。”李雲霞笑著說道,她不好意思說自己準備去打秋風。


    之前她倒是想過,利用自己之前抓的把柄,去從那些惡心的老板手裏訛一筆錢。


    但是她現在覺得,他們的惡劣不能以金錢來衡量,而她也不願再和過去有所糾纏。


    她已經浴火重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李雲霞,不管是你個人還是別人資助,這麽大的項目建起來,必定會被報道,到時候必須公開透明。”馬俊平對於李雲霞,是真的很無奈。


    愛她的勇敢果決,雷厲風行,做了他曾經想做沒做到的事情。


    但是又不清楚她的過往與這筆大錢的來龍去脈,他更擔心她。


    “馬書記,我的錢來路很正,你放一百個心。”李雲霞平靜的開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不清楚,所以老瞎猜。”馬俊平看著李雲霞,著急的解釋。


    “你瞎猜什麽?就算有任何問題也是我擔著,與你馬書記沒關係吧?”李雲霞看著馬俊平,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馬俊平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一下子就變紅了,直接紅到了耳後根。


    李雲霞笑著看著馬俊平,“走啦,別耽誤正經事!”


    馬俊平跟在後麵,心跳的特別快,走路都同手同腳,差點撞上了電線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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