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才算是安靜下來。


    蕭長逸端坐在正殿之內,底下跪著兩人,分別是赤影與墨非。


    兩人大氣不敢喘一個,生怕被喂了“天樞”。


    “天樞”是一條長蟲,身形龐大,不可計量。


    唯有蕭長逸一人能近它的身,被養於王府後山上。


    幸得後山多有猛獸穿行,才不需為它吃食犯愁。


    他們可是見過天樞能一口吞下整隻象,而不覺飽腹。


    如此可怕的靈物,卻是百年難遇。


    想到當初他們是去北海一帶尋找天山雪蓮,下山的路上才偶遇此物。


    若非主子內力深厚,讓這靈物不得近身,想必他們會成了天樞的腹中餐。


    後來那天樞不知怎的,非要跟著他們。


    屁顛屁顛的,哪有一點靈物的貴氣,生生像極了趨炎附勢的小人。


    不過……,在他們看來,主子確實有這個魅力。


    思及此,便聽到上首之人冷聲冷語道,“本王竟不知你們連個孩子都察覺不到,罰去神策營,就從…”。


    不等蕭長逸思索完,立在身側的夜玄當即公事公辦,補充道,


    “就從陪練開始吧,那些個新招募的士兵,多有力道不足的地方,如此也算是對兩人的懲戒。”


    “嗯”,蕭長逸慢悠悠地從嘴中吐出一字。


    之後起身離去,在進入內室之前停下腳上步子,扭頭看向夜玄,“將步淩音拿過來!”


    待不見蕭長逸身影後,夜玖靠近夜玄悄悄打聽,“哎!主子要步淩音幹什麽?”


    “少打聽,若是被主子知曉少不得一頓鞭子”,夜玄冷眼掃去,一張臉冷漠到極致。


    他與蕭長逸最為相似,夜玖有時候在想夜玄到底是經曆了什麽?


    才會練就一身冷清,讓人親近不得。


    他們四人從小便沒了親人,若非主子不棄,將他們帶回神策營,精心訓練,並給他們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估計早就死在饑荒當中,哪怕不被餓死,也會被流民食之裹腹。


    ……


    寢殿內。


    見小丫頭睡的香甜,時不時咂吧咂吧嘴,或者用手抓抓小短腿,好不鮮活。


    故而沒由來的好笑道,“沒心沒肺!”


    接著將掌心處的步淩音戴在上嫵腳脖上。


    蕭長逸心想,若不是這丫頭神出鬼沒,連赤影他們都察覺不到分毫氣息,他也不會將此物係於她身上。


    很快他離開了殿內。


    待上嫵醒過來已到用膳的時候,可王府內好似都沒有想起來她,她隻好自己去找吃的。


    腳上鈴聲清脆,在王府後花園裏格外悅耳。


    這一路上她倒是遇見了來來往往的下人,可惜沒人理會她,她也自在。


    上嫵哪裏知曉,王府內的下人都是管家寂如海親自調教的。


    斷然不會問一些不該問的,或者是看一些不該看的,她們隻需要幹好自己的職責就好。


    上嫵在花園裏尋覓了好久,終於在一株虞美人麵前站定。


    這株虞美人開的格外鮮紅,可惜她不辨顏色,自是看不出它的美豔。


    不過她嗅覺極為靈敏,她能肯定此花味道一定好吃。


    故而忍不住,小魔爪就這樣毫不留情將它摘了下來。


    對於世人而言,虞美人之毒,毒入骨髓,無藥可解。


    食之果腹,不是傻子,也絕非正常人所為。


    可上嫵不同,她從被遺棄在冷宮裏的那一刻就是靠著一株虞美人活下去的。


    於別人而言是入骨之毒,於她而言不過是再好不過的美味。


    後來的後來,冷宮裏常年開有虞美人,大片大片,妖豔至極。


    哪怕是生活在冷宮裏的棄妃們見了這些,也驚歎不已。


    要知道,虞美人一株都很難成活,更別提這麽多株。


    為此,很多人就算知曉那處廢棄的宮殿裏有上嫵這個妖姬,也會冒著風險去摘虞美人。


    最後再委托給采買的太監宮女,將它拿出去換銀兩。


    由於這等交易是殺頭的大罪,無人敢泄露分毫。


    再說,這是兩廂都受益的事兒。


    那些個去宮外采買的太監宮女還能從中撈取不少油水,誰又會去將此事捅到淵帝麵前?


    所謂的“無利不往”,大多也不過如此。


    但虞美人的生長速度歎為觀止,就算今日被采走一大波。


    隻需一夜的功夫,又會生長出來,色澤還會越發的明豔。


    為此,生活在冷宮裏的眾人,自從發現了此事後,都認為被淵帝淵後遺落在冷宮裏的上嫵帝姬有妖法。


    自那之後,不敢再去采摘,生怕有命去無命回。


    上嫵五年的光陰學會了很多事,不管是開口說話,還是初步行走,亦是學會唇語。


    都是她自己觀察宮圍之內形形色色的宮女太監才知曉的,可她不過五歲,學習的地方仍然有很多。


    就在上嫵坐在花叢中享受著美食之際。


    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啊……”


    可惜對她來說,並無感受。


    倒是惹得不遠處擺弄花草的花奴一陣唏噓,他們隻知曉未來幾個時辰王府不會安生。


    “誰幹的,這是誰幹的?”


    隻見一襲緋色身影在花園裏亂竄。


    男子眉目如畫,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可現在臉色卻是誇張到極致,硬生生破壞了這層美感。


    待他發現不遠處花叢裏盤著一雙小腿,席地而躺著的粉色團子時,還沒察覺不對。


    心下隻是好奇,哪來的小團子?


    可在他目光轉移到那團子手中拿著的虞美人時,他的臉色已是難看成了豬肝色。


    這還不算什麽?隻是這團子一隻小腿在空中來回晃悠著。


    頓時更氣,幾步上前彎腰一把奪過上嫵手中的虞美人。


    好好的虞美人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和一片要掉不掉的花瓣。


    故而男子雙眼透露著怒火,掃向花叢中的團子,氣急用手指指著她,“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小團子?竟然敢動我的虞美人,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一眾花奴見此,都有些呆愣,他們心中暗暗為眼前的小丫頭祈禱。


    在這王府內,最不好得罪的便是王爺的這位師兄。


    得罪王爺,至少還能留個全屍。


    得罪非流公子,隻怕一瓶穿腸散,都不夠顯擺的?


    非流是蕭長逸的師兄,當初蕭長逸入飄渺道,拜天啟為師,習得一身本領。


    忽聞落霞關失守,天啟心知這是蕭長逸的宿命。


    天生的戰神,又豈會屈居於飄渺道,安逸此生?故而允他下山。


    就在那時非流也偷偷溜出山,尾隨蕭長逸趕赴落霞關。


    再後來的後來,哪怕蕭長逸讓非流回飄渺。


    可他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回去,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心中的如意算盤。


    人生百態,非流性情跳脫,又豈甘願一輩子呆在飄渺道,求什麽道,問什麽仙?


    不過,蕭長逸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說破。


    畢竟非流醫術盡得木老真傳,確實幫了他不少忙。


    故而,可以這麽講,非流之於蕭長逸來說,是師兄,亦是好友,更是救贖。


    如此地位,王府眾人誰人敢動非流分毫?


    誰人不知他最寶貴這些個藥材?


    不過今日陽光恰好,將虞美人搬出來曬曬太陽。


    真是一去兮不複還!


    就在剛剛上嫵手中的虞美人被搶之後,才知曉有人。


    本想起身,可惜舒服的太久,小短腿有些麻了。


    就這樣仰躺了回去,不過這也不影響她看向來人,隻見頭頂的人兒喋喋不休。


    可惜由於角度的問題,她倒是看不懂他在說什麽。


    心中暗想,“莫不是他也想吃她的花,可是這怎麽可以?”


    為此,上嫵兩側腮幫氣鼓鼓的,不管腿上不適,飛也似的從花叢裏站了起來,雄赳赳氣昂昂的朝著非流衝去。


    非流說的正起勁,見這架勢愣是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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