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嫵心知自己反抗不了,故而化憤怒為食欲。


    心一橫,一把抓起碗裏的大丸子,嘴巴張的老大,就這麽吞了進去。


    就連蕭長逸都沒有反應過來,吞了!


    不過須臾之間,上嫵一張小臉就被漲的通紅,指著喉嚨驚慌失措的模樣讓他一目了然。


    蕭長逸當即一個用力拍在她後背上,隻見一個翡翠丸子原封不動被吐了出來。


    她大喘著粗氣,被嚇得不輕,“哇……,阿嫵不能吃它,它欺負阿嫵,阿嫵快要死了……。”


    這哭聲倒是犀利,守在屋外的艾葉與甘菊兩人對視一眼,擔憂之色不言而喻,可惜王爺沒發話她們也不敢貿然闖進去。


    屋內。


    蕭長逸自知理虧,隻好忍著脾氣倒了一盞茶,擺在小丫頭麵前。


    上嫵哭累了,也不見眼前的人安慰她,自覺無趣。


    外加她喉嚨確實不舒服,想也沒想端起眼前茶盞一飲而盡。


    蕭長逸想要阻止,可卻已經來不及。


    若是他沒記錯,那杯茶熱氣繚繞,正常人怎會如她這般麵不改色的海飲下去?


    想到這些,他驀然想起花園一幕。


    她明明被石子劃破手掌,血流不止的模樣也是不錯,可這丫頭當時毫不在意的情形。


    他以為是她被欺負慣了,所以才能忍受。


    可如今想來,一個五歲的孩子再怎麽能忍,也不會如她這般麵不改色。


    蕭長逸為了證明什麽,又倒滿一杯遞到上嫵麵前。


    當看著上嫵毫不思索的一飲而盡,他才似有察覺。


    隨即吩咐屋外的人去請非流。


    看樣子有些急促,守在屋外的艾葉不敢耽擱,留下甘菊便離去了。


    ……


    宮內發生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可惜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隻是安了所有人的心。


    冷宮一角處,幾個略顯滄桑的婆子坐在躺椅上說著近期的事兒,嘴裏還嗑著瓜子,好不快活。


    這要得益於她們因為倒賣虞美人,買了好些銀子,再也不用看他人臉色。


    好吃好喝被守在外邊的一眾守衛伺候著,別提有多快活了。


    而守衛也是收了好處的,自然樂意供奉她們。


    當初被分在此處把守,他們隻覺沒有前途,不曾想這些個冷宮裏犯了錯的棄妃這麽有能耐。


    他們也算是不愁吃穿了,還想著升官這種不切實際的事兒也不現實,故而都得過且過。


    好一招欺上瞞下、瞞天過海的伎倆!


    其中嘴角帶有一顆美人痣的婆子言道,


    “這下好了,那個小畜生得罪了攝政王,被攝政王丟到了太液池內,打撈上來的時候都不成樣子了。”


    被人稱作楊婆子的老人接著道,


    “可不是嘛,不過聽人說被撈上來的時候,那株花還泛著血紅色幽光,會不會有大事發生呀!”


    “楊婆子你怕什麽,反正又不是咱們害死她的,要找也是找攝政王,王爺他煞氣本就重,想來也無事”,其中一位婆子當即反駁道。


    幾人談話的內容是宮內現下最流行的說詞,就算當初知曉內幕的宮女太監,也被夜玄給處置了。


    現下除了淵帝淵後和他們身邊的心腹外,知道上嫵被帶入攝政王府的消息也就終止於此。


    世家大族與朝臣內外他們隻會知曉上嫵帝姬死在攝政王手中,自是安撫了他們想要鞏固皇權的野心。


    當初上嫵帝姬降世,惹得九州上下動蕩不安,不過是人心所致。


    誰又真的去容忍這皇權顛覆,回爐重造呢?


    上嫵出生,大雪連綿數月不假,百姓食子裹腹、怨聲載道不假,上嫵額前曼珠沙華視為大凶不假,可什麽才是真的?


    什麽…又是真的呢?


    世家大族隻顧眼前利益,當朝權貴腐朽不堪,唯有商賈賤民存了一絲不甘。


    可皇權至上,當初的他們拿什麽去撼動?


    不過是螳臂當車後的株連之罪,可惜他們…承受不起。


    後來蕭長逸掌四方之權,曾下達召令。


    “四方之民無論身份如何,皆可有機會入仕為官,亦可憑借軍功為家人掙得榮耀滿身,脫去賤籍,自此不受世家大族隨意打殺。”


    當初震驚朝野,可無人撼動分毫,就連淵帝也不敢多言。


    畢竟蕭長逸的麒麟軍可不是說說那麽簡單,若敢反對,命喪當場都是好的。


    腐爛不堪的王朝終有一日走向毀滅,可身處其中的人卻無法自拔。


    他們隻會歌舞升平,忘卻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他們隻會美酒佳肴,忘記了遠赴落霞關的戰事頻發。


    狼煙四起,戰火紛飛,等到敵人的鐵騎踏入這片山河之時,他們又當如何模樣?


    可想而知。


    ……


    非流把完脈之後,不鹹不淡道,“天生的,沒有觸感,你現在哪怕拿刀刨開她的腸腹,她都沒有感覺。”


    語氣中的陰陽怪氣,任誰都能聽出來,可惜上嫵還一臉茫然模樣看不真切。


    不知說她真傻還是假傻?


    蕭長逸卻是不想忍,故而嘴唇輕啟,不帶一絲溫度,


    “滾!”


    情形劍拔弩張,甘菊兩人看的明白,但不敢出言調和,隻得默不作聲裝作鵪鶉。


    非流被罵也不以為意,心中早已了然,蕭長逸這是栽進去了。


    上嫵是毒藥,亦是這百年基業的終點。


    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他不明白蕭長逸明明可自立為帝,又何須再扶持古溪淵氏?


    “她不僅沒有觸感,就連聽感和視感都沒有,姹紫嫣紅於她而言不過一片暗淡,而萬千聲音於她而言皆是虛設。”


    雖然非流說的事實很殘酷,可就是如此,由不得其他幾人震驚。


    蕭長逸倒還好,甘菊與艾葉兩人卻是難以接受。


    若是沒有聽覺,那小帝姬是如何活下去的?


    又是如何學會說話,難道僅靠猜測她們心思嗎?


    待蕭長逸緩和情緒後,才想到什麽其他重要的事,隨即問道,


    “有沒有辦法去掉她眉心印記?”


    “有是有,不過她眉心的曼珠沙華消散不了,隻能隱去,若是在水中浸泡太長時間還是會顯現出來。”非流實話實說。


    此話一出,見他眉心微皺,故而補充,“不過平日裏沐浴洗漱倒也沒什麽。”


    非流研製的藥水千金難換,是有些神奇。


    艾葉將藥水塗抹在上嫵眉心處,不過須臾之間曼珠沙華不見了蹤影。


    少了曼珠沙華的印記,不免看出一張小臉上的陰氣也消散了些,多了幾分小丫頭的稚嫩可愛。


    可見曼珠沙華確實不是好兆頭,讓人看了總覺陰風惻惻。


    外加上一股邪氣,讓人不寒而栗。


    待一切做完之後,蕭長逸俯身蹲在上嫵身側,眼神堅定,


    “從此世間再無上嫵,以後你就叫阿嫵,是本王從落霞關撿回來的莫家遺孤,前幾年身子不好,養在別院,如今好了些便接近府中照料。”


    當初他去落霞關,落霞關滿地蒼夷,什麽是血流成河,大抵也不過如此?


    晚霞滿天近似鮮紅,與滿地戰死的邊關將士相呼應,莫家滿門忠烈盡喪於此。


    將軍百戰死,何時複西歸?


    可歸來的卻是千萬魂魄,再不見當年顏色,將士們意氣風發,談論邊塞落霞孤鶩,何等暢快!


    非流當即問道,“身份是安排好了,可這輩分該如何來算?”


    一想到莫長生那小子,他也犯難,一臉愁色,“畢竟長生的性格你也了解,若是硬生生多出來個妹妹,他估計都能把王府給拆了。”


    蕭長逸思索片刻,“那就賜阿嫵與本王同姓,以後稱本王小叔叔。”


    “好,蕭阿嫵這姓氏估計也隻有她能配得上了,不過話說話來,淵帝與你同輩,叫聲小叔叔也不為過。”,非流一臉開懷。


    他想,既然改變不了蕭長逸的心思,也便不去惹他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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