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將背脊挺得筆直,絲毫不覺牽動傷口帶來的陣陣痛感,明知是死局,但他們還是把手中兵器握緊。


    好似不遠處的毒煙裏隻要冒出敵軍的人頭來,他們就要將他生生撕碎,碾壓成泥。


    然,為時晚矣,沒有什麽所謂的敵軍。


    敵軍狡詐,善毒,且這毒來的詭異,絲毫沒有破解之法,軍醫成了虛設。


    而這撒下的彌天毒煙,一寸一寸向他們逼近,似要吞噬他們的心智。


    敵軍就躲在毒煙的後麵,靜靜的等著他們一行人被逼上絕路。


    此刻,無路可走,無道可循。


    夜清璃心有不甘,眸中盡是恨意,永無止盡的恨席卷全身。


    他就這麽縱身一躍跳了下去,身後定北軍絲毫沒有退意,一同與夜清璃跳進了萬丈深淵之中。


    天邊晚霞越演越烈,很快變成了妖豔的紅,染紅了整個漠北邊境。


    所有的生靈,似是見證著這一幕光景,每一道血肉之軀呈現出好看的弧度。


    墜落而下,消失在雲層之中,僅留懸崖之上毒煙繚繞。


    夜清璃在縱身一躍,跳進萬丈懸崖的那一瞬間,他想到的是蕭長逸。


    蕭長逸違背了當初的誓言,還記得離開帝都皇城的前夕,他與蕭長逸把酒共飲的場景。


    蕭長逸答應過自己,若有朝一日,自己有難,他定會攜麒麟軍頃刻而出。


    但蕭長逸食言了,因為他的食言,害得他將定北軍盡數折損。


    難道那蕭氏阿嫵真的如此重要嗎?


    需要他親自去找,蕭氏阿嫵不過是失蹤,而他呢,他可是要死了呀?


    若說陸之窈可恨,她與鳳錫裏應外合,讓定北軍遭此劫數。


    若說淵帝可恨,他寧願用整個漠北邊境下賭注,也要將他與定北軍悉數屠盡。


    倒不如說,蕭長逸才是那個令他恨到骨子裏的人。


    蕭長逸明明有能力來支援漠北邊境,可他卻為了一個棋子,錯過了自己向他求救的信號。


    他夜清璃此生沒有信任過什麽人,唯獨蕭長逸不一樣。


    蕭長逸與他性情相投,他是真心拿蕭長逸當兄弟來看的。


    如今蕭長逸倒是讓他長見識了,那蕭氏阿嫵是個什麽東西,竟也配讓他親自去尋?


    莫不是蕭長逸別有用心,不想讓棋子歸於棋盤之上,想將它護入掌心,傾心相待?


    若是如此,他怕是要笑死了,蕭長逸多麽一個心機深沉的人,竟也會被棋子左右思想。


    不管事實如何,夜清璃都無法去求證,不過有一點他能決定。


    那就是,他從懸崖跳下去的那一刻,與蕭長逸的情義也就斷了。


    自此他們不再是兄弟,若他還有命活,待到來日戰場相見,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他定要叫蕭長逸知道,今日他是受了多大的屈辱與不甘。


    而這些,都是蕭長逸不能赴約所致。


    至於陸之窈,他亦是不會放過,哪怕自己與她是夫妻。


    可自打她與鳳錫裏應外合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早就割舍了。


    他不會讓她好過的,她不是喜歡大瑜國嗎?


    那好,終有一日,他會用自己的雙手,屠盡大瑜國的每一寸疆土。


    到那時,他也會親手將她的四肢砍去,再割了她的雙耳,毒啞她的喉嚨,僅留下她一雙眼睛視物。


    他會命人把她裝進水缸裏,日日在水缸裏注入辣椒油,讓她的傷口潰爛長瘡。


    再令最好的禦醫為她吊著一口氣,讓她享受日日酷刑。


    明白他今日之痛,也算是祭奠死去的定北軍,告慰他們的亡靈,願他們來世安好,不再做什麽忠君之士。


    因為忠君之士,到頭來,沒一個好下場。


    夜清璃本就不是什麽好人,可以這樣來說,蕭長逸殘忍嗜血,但他從不會失去理智。


    而夜清璃就不一樣了,他陰鷙狠戾,雖外表一副溫潤如玉模樣,但內心深處極致扭曲。


    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他會記得牢牢的,他會用盡所有變態的方法去折磨他。


    比如說,會將那人的四肢拆解出來,亦或是將那人的肉割下來,在旁邊支一口大鍋,把剛割下來的新鮮肉放進去煮。


    直到鍋中肉香四溢,直到那人身上隻剩下一堆骨頭,直到鍋中油水被大火消耗殆盡。


    他才會放下手中匕首,一臉平靜的走出地牢。


    若不是上一幕場景太過驚心觸目,誰又能想到夜清璃是這麽變態的人。


    就是這麽一個變態的人,後來他真的做到了。


    他依照自己的念頭,將大瑜國變成人間煉獄。


    又將陸之窈做成人彘,養於水缸裏,辣椒油席卷她全身,日夜折磨她死去活來。


    對陸之窈的行徑,夜清璃如何回報她的吃裏扒外都不為過,可大瑜國百姓何其無辜?


    他們生來就被皇權壓榨,不應該為當權者的惡行而喪命。


    然,瘋批成性的夜清璃豈會管這麽多?


    若是如此來算,那死去的數十萬定北軍又何其無辜?


    既然都是無辜之人,這筆糊塗賬終歸是算不明白的,又何須在意無辜不無辜?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了。


    懸崖之上,毒煙散盡,晚霞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仰頭望天,皓月當空,驅散世間邪惡,但卻照不進萬丈懸崖之下。


    夜清璃就這麽死了,連帶著他的定北軍也死了。


    此時此刻,站在頂峰,往懸崖底下張望的陸之窈,麵上無一絲傷痛,全是解脫後的輕鬆。


    淩霄侯夫人?


    可笑,她無時無刻不討厭自己的這層身份,因為這層身份提醒著她曾經受過的屈辱。


    她趁夜清璃不備,偷了他的軍事布防圖,與鳳錫裏應外合,將定北軍盡數屠滅,真好。


    父皇答應她,隻要她助鳳錫奪得漠北邊境,她依舊是高貴的公主。


    鳳錫也允諾過她,隻要她幫他拿下漠北邊境,讓他在大瑜國坐穩大將軍的位子,他會立馬向父皇請旨娶她。


    陸之窈最失敗的地方,在於她沒有認清現實。


    鳳錫不過是惠仁帝身邊的一條狗,他與惠仁帝做局,為的是拿下漠北邊境,除去夜清璃。


    如今定北軍盡數被滅,夜清璃也越下了萬丈懸崖,漠北邊境已是囊中之物,諸事已了。


    一個失了身的女人,鳳錫會要嗎?


    饒是他信守承諾,娶了陸之窈,怕也是不會與她男歡女愛。


    畢竟,這等子破鞋,鳳錫是真的嫌晦氣。


    陸之窈給自己編織了一場美夢,她自以為殺了夜清璃,以前的恥辱都可一並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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