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甌王和其他人都看向說出提議的這位頭領:兄弟,你是怎麽將這種餿主意說出口的?


    沒聽那秦人使者說,他們是奉秦皇之令出使,代表了秦皇,你提議將秦人使團拿下,嚴刑拷打,逼他們交出秘方,那不妥妥打秦皇臉?


    就算秦皇脾氣再好,也受不了吧?


    何況聽說秦皇的脾氣還很不好,到時即使知道他們西甌不好攻打,也絕對會為了麵子出兵。


    見這麽多人看向他,這名頭領給出了他的理由。


    他自信滿滿道:“秦人的確實力不俗,但我等亦不弱。秦與我等相距甚遠,途中山高林密,秦軍糧草難以運達,且在山林之中,秦軍也遠不及族中兒郎。秦皇如敢派兵,定讓其有來無回!”


    眾人懂了這名頭領之意:他們這對秦來說難以攻伐,就算他們殺了那些秦人,確確實實打了秦皇的臉,秦皇也未必會派兵。


    即使秦皇一怒之下派兵,以他們的實力,也不一定是秦人笑到最後。


    這話確實有一定道理,西甌王和其他頭領也有這想法:


    承認大秦有實力,但不覺得秦有多可怕,更不認為他們打不贏秦人。


    當然,這指的是在他們自家地盤上和秦人進行叢林作戰,依靠在叢林生活狩獵的豐富經驗擊敗秦人。


    曆史上的事實也和他們想的差不多,盡管大秦最終占領了這片土地,卻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為了征戰百越,屠睢戰死,伏屍流血數十萬,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開鑿靈渠,甚至在占領後,也深陷在這片泥潭,不得不讓任囂、趙佗帶著幾十萬秦軍鎮守在這。


    這裏成了大秦的一坨臭狗屎,偏偏為了搶奪這坨狗屎花費了巨大代價,導致想丟舍不得,可不丟,那就得繼續花費代價維持。


    最終,始皇帝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畢竟這坨粘手的臭狗屎是他派人搶回來的,那怎麽辦?


    隻好留著了,反正也能算作他的武功。


    於是乎,百越之地變成了大秦版帝國的泥潭!


    這名頭領所言雖有一定道理,但很快被人反駁。


    另一西甌部落頭領道:“呼索之言有理,然我等能想到之事,秦人便不會想到?”


    提議的那名頭領沒能立即理解,皺眉道:“壑老所言何意?”


    壑老道:“秦使既然敢讓我等知曉他們有治療瘧症之法,怎可能不提前做好防備?所以,即使我等拿下他們,隻怕也拷問不出什麽。”


    叫作“呼索”的西甌頭領又道:“隻要行事迅速,趁秦人不備,將其等拿下,如何能問不出來?”


    對啊,隻要在秦人準備的手段發作之前,將秦人拿下,然後嚴刑拷問不就成了?


    壑老搖了搖頭,嚴肅地問出了一個問題:“假如這些秦人也不知道治法,拿下他們又能怎樣?”


    聽到這話,呼索笑道:“怎可能不知?若他們中無人知道治法,那秦使怎敢那般信誓旦旦?還要讓我等親眼所見!”


    但他笑了,西甌王和其他一些頭領卻沒笑,反而若有所思,呼索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


    不會吧,秦人這麽卑鄙,竟然派了一群不懂治瘧之法的人過來?


    這擺明是不想讓他們得到治法,從而好逼迫他們,讓他們不得不答應秦人開出的種種條件。


    呼索重重地呼了兩口氣,他感到十分憋悶,偏偏他還沒法將這種憋悶發泄出去。


    其他人也一樣,這種被秦人掐住脖子的感覺,著實難受。


    大殿又陷入沉默。


    他們現在總算清楚了秦人這趟過來要用的手段:不出兵,但用一種更卑鄙的手段。


    這些北人果然卑鄙奸詐,有種就派兵來戰啊,用這種手段算什麽本事?


    用治瘧之法限製百越,逼百越答應大秦的一些條件,是大秦對百越製定的外交策略。


    這也是屠睢等人出使百越更晚的原因——大秦的醫者驗證李念所說的治瘧之法需要時間。


    百越和匈奴不同。


    匈奴被李牧打怕了,而且常年被東胡、月氏欺辱,高層的狼性早就被磨沒了。


    因此,匈奴可通過向其展示強大,以及用大家都是華夏家人來拉攏影響,然而百越……


    大秦跟他談大家都是華夏兄弟,他會斜眼瞅兩下大秦,然後反問:你丫誰啊,誰跟你是兄弟?別來套近乎,一邊兒玩去,我不想當你哥,也不想當你弟,除非你認我當爹,倒可以考慮考慮……


    如果大秦采用利誘,腐蝕百越高層,也很難做到。


    因為這些百越高層相當自閉,咱這物產豐富、能吃飽穿暖,你們秦人的東西雖好,但咱不稀罕。


    至於大秦用威逼的方式,百越人更不會在意。


    其他人怕你大秦,認為你大秦是虎狼,但咱可不怕,咱在山林裏打的就是虎狼,百越大舞台,有種你就來。


    這小玩意兒,既不能利誘,也不好威逼,還不能用大義說動。


    但百越也有弱點,百越之地常發的瘧疾便是其中之一。


    這方法卑鄙是卑鄙了點,但好用就行,隻要能撬開百越封閉的國門,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許久,西甌王道:“當如壑老所言,這些秦人應是帶了治瘧藥物,卻不知治瘧秘方。即使其中有秦人醫者隨行,恐也不知藥物究竟如何製作。”


    一頭領問道:“可秦人如此作為,就不怕其等所帶藥物治不好瘧疾?我等可否通過藥物知曉秘方?”


    西甌王還未說話,另一頭領代為答道:“其等當然不怕,瘧症本就是不治之症,治不好又能如何?”


    “且秦人也不需將所有得瘧之人全部治好,隻需治好其中部分,讓我等知道他們有治瘧秘法即可。”


    是啊,秦人根本不是過來幫他們治療瘧疾的,而是向他們證明其等有治瘧秘方,因此無須治好所有病人,十人中能治好一兩人都行。


    代為回答的頭領又道:“通過藥物知曉秘方,甚難!”


    “且不說我等與秦人飲食用藥有差,便是秦地所生藥草也和我等不同,秦地長有的某些藥草,我等這卻未必有,更何況成藥手法不同,藥效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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