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之峰回到那個家時,已是下午兩點多了。


    倪芳芳出差,家裏沒人。


    這個房子位於正陽縣最高擋的小區——帝豪苑。


    四室兩廳的格局,是個大平層。對於沒有孩子的夫妻倆來說,顯得有些空曠。


    平時,嶽母楊美娟偶爾也會和他們住在一起,因為燒得一手好菜,倒是頗合關之峰的胃口。


    但也僅此而已。


    自從幾個月前,現在想起來應該是韓市長來城關鎮視察後不久,關之峰與倪芳芳不知為何吵了一次架。


    他就搬出主臥,到次臥自己去睡了。


    也是從那天起,兩人就沒再在一起同房。


    這對於欲望比較旺盛的關之峰來說,也挺煎熬的。


    但他忍了。


    畢竟,沒了心情,身體上的需求,根本提不起興趣來。


    有人說,性,對於夫妻倆或者兩個感情男女來說,是很重要的。


    重要的程度僅次於食。


    拴住下半身和滿足胃,同樣重要。


    要不怎麽說食色性也,或者飲食男女呢?


    往往兩人的隔閡,大多從性的興趣減弱時開始。


    回過頭看,或許兩人之間,那時就已經播下了離婚的種子。


    與很多一時置氣或者衝動不同,關之峰認為與倪芳芳的分手是早晚的事兒。


    其實,大姨子倪冰冰說的那句話很有道理。


    他和倪芳芳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當然,身為縣電視台當紅主持人的姐姐,看著妹妹提了鎮長,又見妹夫躺平擺爛,這樣樸素地認為,本無可厚非。


    嶽母黃美娟的煽風點火,是怒其不爭的瞧不起成分。


    王慶豐對他的貶低,更多的是骨子裏的嫉妒和勢利使然,是他娘胎裏帶來的。


    或許倪芳芳還有更深的理解。


    但在關之峰這裏,卻認同大姨子的這一說法。


    是的,關之峰與倪芳芳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兩人之間日益加大的落差,表麵上是因為後者的身份變化,導致了自我膨脹,連帶著倪家人都自我感覺良好。


    實際情況是,在關之峰看來,他與倪芳芳的境界從一開始就不在一個層麵上。


    拋開家裏的勢力,政商兩界雄厚的資源不說,在他麵前,權力、金錢根本就不看在眼裏。


    單單就精神世界,倪芳芳與他差的也不是一星半點。


    大學的時候,兩人對此還都處於懵懂狀態,也就罷了。


    可結了婚後,關之峰愈發覺得,兩人的世界觀差距逐漸拉大。


    當初,自己之所以逃避母親給他選擇的門當戶對的婚姻,對那個所謂‘薛寶釵式’的大家閨秀連個麵也不肯賞她一見,就是不想做權力和門第的奴隸。


    在他的心中,找一個理解自己,懂自己的,不為世俗之氣醃染的女孩做老婆,過上一種閑雲野鶴般的淡泊生活,是他最基本的訴求。


    可誰知,自己的訴求,在殘酷的現實麵前,被狠狠扇了幾個耳光。


    當初信誓旦旦,要與自己同甘共苦,做個散淡嫻靜老婆的倪芳芳,上岸入了公後,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勢利日甚一日,權力欲在她成為副鎮長後,更是膨脹到好像換了一個人。


    為此,兩人三天兩頭吵架。


    當關之峰依舊用他的陶淵明式理論,和她講道理時,倪芳芳總是用鼻孔出氣開始她的反駁。


    說什麽,你關之峰思想可以活在古代,但現實卻帶著血淋淋的叢林般的血腥。


    爾虞我詐,弱肉強食,不擇手段,是生存的法則。


    要想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好,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地位和財富。


    隻有成為有權階層,有產階級,才能不被這個世界吞噬,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細想一想,倪芳芳說得也對。她的改變,和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一樣,都是環境使然。


    讓關之峰難以接受的是,為了得到權力,倪芳芳竟然也學會了不擇手段。


    其實,隻要她不那麽勢利,憑著自己的能力好好努力,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幫她。


    但,自從幾個月前沙河鎮被韓市長視察了一次之後,倪芳芳徹底變了。


    不僅要和自己離婚,而且還想著為了權力,以身體做本錢,以美色做籌碼。


    這是關之峰所不能忍的。


    試想,如果家裏有這麽一個貪權而又勢利的老婆,做為老公的他,怎麽能睡得著覺。


    分分鍾,鍋蓋一樣大的綠帽子,就會扣在自己頭上。


    做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絕不在他可接受的範圍。


    兩個人的婚姻,走到這種地步,究竟是社會的問題,還是家庭的悲哀?


    關之峰不覺搖了搖頭。


    他無法給自己一個可以信服的答案。


    看著眼前住了五年的家,不知為何,關之峰心底竟湧起一絲莫名的惆悵。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為自己不合時宜的多愁善感感到不值。


    拿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收拾東西這活兒,比較煩人。


    總是無從下手,又經常收拾了這個,忘了那個。


    他胡亂收拾了一陣,把衣服和大部分東西都整理到次臥,堆了大半個臥室。


    本想找個貨拉拉拉走。


    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已經晚上六點。


    外邊陰了很久的天,此時的雲更加濃厚。


    關之峰想了一下,覺得時間和天氣都不湊巧,就準備在這裏睡上一夜,明天再搬。


    反正家裏沒有其他人,自己也比較自在。


    他簡單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帶上門出去。


    樓下隔了一條街,有一家他經常去的街邊小店。


    進去點了兩個菜,一瓶啤酒,悠閑地吃了個晚餐。


    此時的天,終於下起雨來。


    先是淅淅瀝瀝,緊接著就大了起來。


    出了小店,關之峰不得不冒雨跑回來。


    換下濕漉漉的衣服,扔進洗衣機裏去洗,又衝了個澡。


    整整忙了一下午,雖然沒有什麽太多的力氣活,還是覺得有些疲倦。


    擦幹頭發,關之峰隻穿了個褲頭,躺在次臥的床上,玩了會兒手機,就關上燈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聽見好像門響了一下,有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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