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包間裏的酒宴進行了三個小時。


    大家在喝幹了第六瓶五糧液,發改局秦局長的頭已經搭在了桌子上,縣府辦劉主任摟著雷子明的肩膀,不停地說著車軲轆話,關之峰就知道大家喝的差不多了。


    再喝下去,就會有人該鬧洋相了。


    關之峰衝著雷子明使了個眼色。


    自己做東的局,不能自己張羅著結束,這是最起碼的酒桌禮儀。


    雷子明心領神會,心裏也早有此意。


    該吹的牛逼已經吹完,借勢彰顯自己的段位目的也已經達到,是該收尾了。


    雷子明將劉主任弄回座位,對大家道:“各位老大,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咱們請關主任收個尾結束,咋樣?”


    “好!”


    “可、可以,其實我……我還能喝……”


    酒桌上的人,已經不像剛才時那麽清醒,發出的聲音也五花八門,大多含混不清。


    關之峰趁勢舉杯,大家勉強幹了杯中酒,結束了酒宴。


    趁著大家醉眼朦朧各自找手機、穿衣服之際,關之峰喊來服務員買單。


    服務員引領著去吧台。


    走廊裏,酒店經理迎上來,悄悄對關之峰道:“關主任,單事先雷主任已經買了,他不讓我們聲張,就說是您買的。”


    “這怎麽能行?”關之峰火起,轉身要去找雷子明算賬,說好的自己請客。


    酒店經理連忙拽住關之峰道:“關主任,您看今天各位都喝了不少,要不改天再說?”


    身後,雷子明笑嘻嘻的踅出來,腳步也不是很穩。


    關之峰擺脫了經理,上前低聲喝道:“子明,你搞什麽鬼,說好的我請客。”


    雷子明摟過關之峰的肩膀,貼在關之峰的耳邊道:“就是你請客啊!”


    “我要不這麽說,我哪有這麽大的麵子?”


    “你老弟今天給了我這麽大的臉,老兄我感激不盡。”


    “至於那幾個小錢,你跟我還計較這些幹嘛,是不是老弟!”


    說著,衝身後掃了一眼,再朝著關之峰擠擠眼。


    原來如此。


    雷子明打著關之峰請客的旗號,為他這個組織者掙了最大的麵子,在酒桌上又把關之峰擺在最尊貴的位置上,讓大家對其讚美膜拜,更彰顯了關之峰的地位。


    這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設計。


    關之峰不禁為雷子明在喝酒方麵都動用官場思維,感到歎為觀止。


    他苦笑著回拍了一下雷子明的肩膀,不再客氣。


    出了酒店的門,雷子明的座駕已經在門口等候。


    由於李勇奎被關之峰派去公安局參加行動,來的時候是讓另一個司機送過來。


    之後就吩咐不用來接了,因為有雷子明的車。


    雷子明將關之峰讓進後座。


    自己坐到副駕駛座上,儼然成了關之峰的秘書或跟班。


    隨後,他搖下車窗,與關之峰衝著站在酒店門口道別的眾人,揮了揮手。


    車子就在一眾人等的揮手和道別聲中,駛離了酒店。


    車裏,兩人說著閑話,無非是酒桌上未完的話題。


    兩人居住的小區離著不遠。


    司機到了關之峰的小區門口就要往裏拐,關之峰製止住了,“就停在這兒吧。”


    雷子明對司機道:“開進去,送到門口。”


    “不用,我想走兩步,透透風。”關之峰阻攔道。


    見關之峰堅持,雷子明隻好下車。


    還想陪著關之峰,堅持送到樓座,被後者推回車裏道:“快走吧,咱倆你還客氣啥?”


    雷子明隻好作罷。


    看著關之峰往小區裏走出了一條直線,雷子明才停止了揮手,吩咐司機開車,向自己的小區駛去。


    關之峰進了小區,信步向自己的樓座走去。


    心裏回味著酒桌上眾人的表現,不時對其中某個人說的話莞爾一笑。


    這些人,雖然已經身居要職,可巴結起自己這個準常委來,竟然不遺餘力。


    雖然話題也談論起入常的事,但由於尚在走程序階段,相對於其他事情更為敏感,兩位當事人自然也不想多說,大家也就簡單探聽了一下就過了。


    但顯然,大家對關之峰的恭維,絕不僅僅限於未來的常委。


    29歲的副處,又背景深厚,但凡有點正常判斷力的官場中人,沒有幾個不會做出該有的判斷。


    隻有一種例外,不能即使的審時度勢。


    那就是像王文清這樣,深陷於早先的利益糾纏之中,而又無法脫身,隻好慣性地拚命維護到手的利益,而不是原則和真理。


    再加上關之峰以前隱藏的太深、太好,背景就連黃展妍這樣的人都不知道,更何況連邊都挨不上的王文清這些人了。


    到了今天的地步,他們已經騎虎難下了。


    但這些,都不是關之峰能左右的,更多的時候,關之峰都是被動應對。


    從被離婚,到打定主意玩玩官場遊戲,再到圍繞其間的一連串事情,似乎都是很自然的發生,很正常的過程。


    就算關之峰不想發生,可他也不是造物主,根本無力左右。


    好在關之峰從來都不怕事,也不在乎任何的明搶暗箭。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是小時候看的書上就這麽寫的麽?


    老人家說過,“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到現在,關之峰才逐漸體會到其中的妙處。


    “原來,官場真的這麽好玩啊!早知道如此,何必在沙河鎮躺平了幾年?虧了,虧大發了!”


    關之峰喃喃自語著,一邊走到了租住房的樓下。


    看了一眼四樓自己那兩扇窗戶,黑漆漆的,與旁邊亮著燈的人家相比,顯得有些冷清。


    關之峰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對家的渴望。


    這種渴望,是工作之餘,生活的調劑。


    是忙碌之餘,對溫暖的渴望。


    是在充滿男性荷爾蒙的叢林裏搏殺戰鬥後,對雌性兩足多毛動物懷抱的眷戀。


    這是本能的,不以他的意誌為轉移,也不被上次婚姻失敗所造成的傷痛影響,就是心中最原始的本能。


    “或許,我真該考慮再有個家了。”


    關之峰再次喃喃低語。


    庭院裏,飯後遛彎的人早已回去,奔跑打鬧的孩童們也被家長提溜著耳朵,要求回家躺被窩。


    偶爾還有一兩個身影,也是匆匆趕回各自的家。


    關之峰走到樓門前,輸入密碼,剛要打開門鎖。


    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還沒等回頭,一雙手已經蒙住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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