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寧進入門廳,保安大哥突然跟她打起了招呼,白雨寧遲疑片刻,才淺淺笑了下回應他。


    她正翻著包包,還沒翻出門禁卡呢,卻發現門禁已經開了,她疑惑回頭,卻見保安大哥笑著示意她進去。


    白雨寧:“???”


    這保安大哥怎麽突然這麽友好了,還主動給開門?


    啊……難道是因為剛才紀子寒那輛車嗎?


    好吧,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什麽都還沒做就沾到了紀子寒的光,如果這次又忘記帶卡,估計保安大哥依舊還會攔住吧。


    打開公寓房門,白雨寧倒在小床上長舒一口氣:蒼天啊,這不是才過去兩天嗎,我怎麽感覺那麽累!比加班還累啊!


    她脫下紀子寒買的套裝,換上舒適的吊帶短褲,拿著衣服端詳片刻:


    這個牌子的衣服應該隻能幹洗吧?還好就穿了一小會,不過這個錢,紀子寒不會從我工資裏扣吧?但願他不會這麽摳門。


    她將衣服套上防塵袋推進衣櫃深處,畢竟自己好像沒什麽場合需要穿這類型的衣服。


    明天就周一了,她需要好好享受一段難得愜意的周日自由時光,於是開始愉快地收拾起房間。


    石家宅院。


    紀子寒一早便出門,驅車趕往石家,臨近中午才到達。


    石家宅院坐落在距離海市市區三個小時的一個低調富人區,比起紀子寒的別墅更為偏僻,卻景色怡人,仿佛隱匿在山林中一般。


    古色古香的山水庭院內,石老先生穿著一身黑色暗金龍紋絲製唐裝,腳上一雙舊青布鞋,左手背著緩慢盤著佛珠,右手慢悠悠用竹水勺澆著庭院開得一片火紅的牡丹,姿態悠閑自在,猶如退休後在家安度晚年的老人。


    而實際上他的模樣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蒼老,頭發隻是略微發白,身材依舊高大,背脊挺得筆直,手臂強壯有力,青筋凸顯,除了皮膚略微有些褶皺之外,體態完全不輸青年,似乎是常年規律訓練留下的結果。


    “回來了?”


    紀子寒剛下車將車交給家中傭人,還未踏進院子,石老先生渾厚如鍾的聲音便從裏側傳來。


    紀子寒踏步走進了院子,才低低回答一聲:“嗯。”


    石老先生餘光瞟到紀子寒進門,微微抬起如鷹一般鋒銳的眼睛,瞥他一眼:“悶葫蘆一個,這麽久沒見,連聲爸都不會叫。”


    紀子寒俊臉抽抽,隻好悶悶叫了句:“爸。”


    “讓你叫你才叫,擱這擠牙膏呢?你說說你,這麽悶,怪不得連個女朋友都帶不回來。”石老先生嫌棄地上下打量他兩眼,搖了搖頭。


    紀子寒不語。


    石老先生放下竹水勺:“看看你爹我,一出去,那多少個女人爭著搶著圍上來。你這長得也不差啊,怎麽連你爹的雄姿半分都比不上。”


    紀子寒跟在他身後,麵無表情道:“人家那是圖你的錢。”


    石老先生回頭瞪他一眼,兩人便一前一後往宅院更深處走去,直到抵達一座獨立於其他房間的建築前。


    這是一座青磚建造的獨棟建築,青灰色坡屋頂,牆麵及屋頂均帶有精致立體的彩繪浮雕,建築風格偏向嶺南地區的祠堂,又並沒有那麽正式,但很明顯是為了什麽而特地建造的。


    石老先生朝屋裏喊道:“老徐!準備好沒?”


    徐叔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先生,好了!”


    接著他便上前打開暗灰色漆釉木門。


    木門打開,隻見古樸的正廳中央擺了一張精致的深色檀木長桌,長桌上整齊擺放著祭祀用的鮮花水果。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正對著他們三人的,正中央那一排並未鐫刻名字的沉香木牌位。


    石老先生緩緩走近,沉立片刻,拿起長桌一側的香火,點燃,然後插在桌子正中的香爐上。


    從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什麽哀淒的情緒,或許是時間已經過於久遠,悲戚的感覺逐漸記不清了。


    紀子寒跟石老先生後麵,朝著上方恭敬拜了三拜,才將香火插在香爐之上。


    拜完之後,石老先生坐在一側的太師椅上,絮絮叨叨地同牌位上離世多年的人閑聊著這一年發生的瑣事,諸如自己散養在院子的兔子又生了幾窩之類的話題……


    紀子寒便默默站在一側聽著。


    說著說著,石老先生忽然話鋒一轉,說到紀子寒的感情問題。


    他語氣如同和多年的老朋友吐槽一般,嗔怪道:“你們說說,這小子,都二十好幾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辛辛苦苦把這孩子拉扯大,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事業,就幾個小時的車程,都不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


    “唉,我都這把年紀了,想見兒子這麽難,想抱個孫子也那麽難,指不定等我下去跟你們匯合了,這小子都還單著呢。”


    “我要是有個孫子抱抱,也不至於晚年淒涼啊,唉~”石老先生裝模作樣的抹抹不存在的眼淚。


    一旁的紀子寒:“……”


    我不找女朋友是因為我不想嗎?還不是這個莫名其妙的心理障礙。


    聽石老先生嘮叨完,傭人已在正廳備好午飯。


    紀子寒本先想著吃完午飯便回去,但聽父親那麽一嘮叨,想到自己平日確實忙著自己公司的事情,有點忽略他了,一下於心不忍,便應了石老先生的話,答應吃過晚飯再回去。


    下午,石老先生又非拖著他去逛了一遍宅院後山那個自己親手操持起來的農場,雞鴨大鵝鴕鳥什麽的滿農場跑,顯得格外熱鬧。


    而石老先生完全不知道自家兒子有尖嘴恐懼症,還拿著大公雞往紀子寒臉上湊,一時間霸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分外好看,而石老先生似老頑童一般玩得不亦樂乎。


    紀子寒要是被人傳出去在農場裏給大公雞嚇得半死,不知道自己這幾年威懾商海的高冷霸總形象還立不立得住。


    終於捱到了晚飯時間,紀子寒雖說被嚇得臉色發白,但等緩下來卻發覺,整個海市,隻有在此處,他能隨意放下一切戒備與顧慮,純粹簡單如同少年。


    或許這便是家的含義吧。


    他嘴上不說,實際心底輕鬆愉悅不少。


    海市炎熱的夏日在這深林之中顯得毫不起眼,夕陽斜下,庭院內水聲淳淳,幽涼靜謐,堪稱避暑的好地方。


    晚飯並不奢侈,就布在院中涼亭的石桌上,均是農場養殖的雞鴨魚肉,以及采摘的新鮮蔬菜,足以看出石老先生雖是富甲一方,卻並非什麽極度愛好奢華之人。


    桌上雖隻有他、紀子寒、徐叔三人,卻是多布了好幾副碗筷,石老先生平日嚴峻的臉上泛著止不住的笑意,各給這些杯子裏斟了些酒。


    “今天兒子回來,高興,我們多喝幾杯!”他似是對著那些杯子說,又似對著紀子寒和徐叔說。


    徐叔緩緩舉起杯子,嗬嗬笑道:“難得小寒回來一趟,是得多喝兩杯。”


    紀子寒皺皺眉:“徐叔,我明日還有會,今晚得開車回去。”


    徐叔佯裝惱怒看他一眼:“嘖,你這孩子,有徐叔在還怕沒人送你回去嗎?我已經打了電話叫石毅過來,你就放心陪你爸多喝兩杯!”


    紀子寒隻好跟著舉起手中杯子。


    不過,剛喝了幾杯下肚,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他揉揉額角,問石老先生:“爸,你這,什麽酒。”


    石老先生狡黠一笑,晃晃酒瓶,帶著沾沾自喜的語氣:“我自己釀的,怎麽樣兒子!勁兒夠不夠!”


    此刻從沒覺得自己如此醉過的紀子寒:“……”


    果然,他就說這酒既不像白酒又不像洋酒的,你自己釀的酒幹嘛拿別人的白酒瓶裝啊。


    他真的服了他的老父親。


    待石毅趕到,紀子寒已經昏在石桌上不省人事了。


    石老先生看著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砸了咂嘴:“石毅,趕緊趕緊,把這混小子給弄回去,免得明天公司都去不了。”


    石毅匆匆趕來又匆匆扶起紀子寒往車上走,本想跟石老先生報告自家老大和白助理的事情便一時擱置了。


    等他將紀子寒扶上車,又開出一段距離了才想起此事。


    隨即他想了想:哎算了算了,等老大和白助理穩定點再和老先生說吧。誒?老大難得喝多了,這喝醉了不是最容易感情升溫的嘛,那我不如……


    兩個小時後。


    接到石毅電話的白雨寧,站在公寓樓下目瞪口呆。


    什麽鬼!紀子寒喝醉幹嘛送到我這來!等下,號稱千杯不醉的紀子寒怎麽會喝醉啊!


    石毅扶著紀子寒,然後將他一把塞給白雨寧,白雨寧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一個趔趄。


    石毅立馬轉頭上車,義正言辭道:“白助理,老大他喝多啦!非要找你!哎呀,我都跟他說,這大晚上的人家白助理都睡啦,他偏不信,非說一定要來找你。”


    “那我就隻能把他送過來了。”說罷一臉無辜地看著白雨寧。


    白雨寧:“……”


    “今晚就辛苦你照顧下老大啦,明天一早我拿衣服過來接你們喲~”


    不等白雨寧回複,石毅一腳油門就踩了出去,留下白雨寧獨自在風中淩亂。


    白雨寧:我特麽剛說閑一會兒,怎麽紀子寒這個燙手芋頭又回我手上了?


    她無奈看了紀子寒一眼,他意識全無地伏在她肩上,黑色的眼睫低垂著,臉色因為醉意而微微發紅,得虧白雨寧力氣大,才沒被他這一米八幾的大個壓倒。


    白雨寧隻得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腳步沉重地往公寓門廳走去。


    保安大哥認出了她,十分熱情地要過來幫忙,白雨寧心想自己這小身板要想把紀子寒搬上去確實是不容易,隻好答應下來。


    保安大哥扶著紀子寒進了電梯廳,憨笑著問白雨寧:“你老公喝多啦?”


    白雨寧按下樓層鍵,怔了半響:“啊?啊,對,哈哈他出去應酬就是這樣。”


    紀子寒意識深處迷迷糊糊地傳來他們的對話:什麽老公?這個女人的聲音是?好像有點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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