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雨寧聞著早餐的香氣悠悠轉醒。


    紀子寒邁著長腿從小廳走進。


    “醒了?困不困,要不要再睡會兒?”


    宋雨寧揉了揉眼,看向他。


    紀子寒在床邊坐下,一邊垂著腦袋扣著襯衫的袖扣,額前的碎發已經打理過,隨性地低垂著。


    剪裁正好的上衣勾勒出高大硬朗的身材輪廓,一眼看去肩寬腿長,比例勻稱……


    宋雨寧不由得眯了眯眼。


    怎麽覺得他今天好似特地收拾過呢。


    她回過神,緩緩從床上坐起,問道,“幾點了?”


    “九點。”


    紀子寒隨手挽了下她耳邊睡亂的頭發。


    宋雨寧看了外頭,驚訝道,“居然這麽晚了?不睡了。”


    紀子寒輕笑,湊近在她額上吻了一下,“九點叫晚?你以前十點都起不來。”


    宋雨寧嫌棄地抹了抹額頭,“我還沒洗臉呢,不嫌髒啊。”


    紀子寒見她抹掉,又要重新印了一吻。


    “你身上哪裏我沒親過,不髒,一點兒也不髒。”


    “香著呢。”


    他絲毫不在意。


    宋雨寧嘴角微抽,將紀子寒推開了些。


    “大早上的,好好說話行不。”


    “好~老婆說的是。”


    宋雨寧抬眼:“?”


    “我什麽時候答應當你老婆了?”


    紀子寒不以為然,“未來老婆也簡稱老婆。”


    宋雨寧懶得跟他繼續掰扯,徑自起身道,“吃完早餐,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紀子寒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好的老婆。”


    宋雨寧:“……”


    不要臉。


    二人用完早飯下樓,迎麵碰上了回酒店補覺的餘近思。


    餘近思遠遠就見紀子寒懷裏環著個大美人兒。


    瞧瞧她哥臉上那不值錢的表情……


    嘖嘖嘖。


    究竟是哪位美女勾住了這個寡了兩三年的大冰塊的心?


    她好奇心頓時起來,三步並兩步地衝過去打招呼。


    “哥!”


    “這位是……嗯?!”


    那雙由於一晚沒睡好而耷拉下來的狐狸眼立馬瞪圓了。


    好家夥,居然還是三年前那一個?!


    “老,哦不,嫂……嫂子?!”


    她本來想叫,老嫂子……想想哪裏不太對,立馬改了口。


    宋雨寧:“???”


    什麽嫂子……


    她忍不住尷尬地輕咳一聲,拍掉了環在自己腰上那隻手。


    “咳,近思,好久不見。”


    紀子寒挑著嘴角朝餘近思使眼色。


    真不愧是他的好妹妹,真會說話。


    這聲嫂子把他聽舒坦了。


    餘近思再也壓不住內心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將宋雨寧扯了過來。


    “嫂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們倆現在這是……重歸於好了?”


    “幹柴烈火……舊情複燃?”


    她看了酒店一眼,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壞笑。


    宋雨寧麵色一緊,連連擺手。


    “呃……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朋友……朋友而已……”


    餘近思狐疑地盯著她,“哦?朋友~~還有這樣的朋友?”


    一起睡覺,出門還摟在一起的朋友?


    反正她是沒有。


    紀子寒將宋雨寧拉到身後,跟餘近思擺擺手,“行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操心,趕緊回去睡覺吧。”


    “我隻比你小三四歲啊哥……什麽小孩子!”


    餘近思不滿。


    但她實在是太困了,於是頂著青黑的眼圈打了個哈欠乖乖道,“……行吧。”


    她看向宋雨寧,勾了勾唇,“那嫂子,晚上咱們吃飯再細說!”


    然而不等宋雨寧回答,紀子寒丟下一句“走了”便匆匆拉她離開。


    餘近思望著兩人背影,摸著下巴琢磨。


    這倆什麽情況?


    三年前的事她隻知道嫂子突然消失了,具體因為什麽不得而知,她哥也不說。


    緊接著就是折磨她哥三年的消沉。


    現在嫂子突然出現,兩人還突然和好了?


    分開這麽久居然還能和好,餘近思覺得很神奇,這是三年啊又不是三周。


    反正換她的話估計人家姓什麽都記不清了。


    她搖了搖腦袋。


    好吧,可能……這就是愛情吧……


    她這種心冷如鐵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分別後,宋雨寧跟著紀子寒到了病房。


    雖然石衡風這邊一直派人守著,但徐叔還是跟著餘近思待在這,就怕石衡風萬一醒來找不到人。


    徐叔對於宋雨寧的到來有些驚訝,不過紀子寒解釋過後,他倒是也沒說什麽,隻是提議還需要再做一輪dna驗證。


    宋雨寧當然對此沒什麽異議。


    紀子寒被院長邀去討論會診相關事宜的時候,宋雨寧突然接到了李雩澤的電話。


    說起來,她已經有段時間沒跟他聯係了。


    她輕輕歎了一聲,走到病房外的小露台接了電話。


    “喂,寧寧?”


    “嗯,雩澤哥哥?怎麽了。”


    “……”


    電話那頭傳來一段短暫的沉默。


    宋雨寧以為是醫院信號不好,於是朝其他方向晃了晃手機。


    “喂?能聽到嗎?”


    “嗯,寧寧。能聽到。”


    李雩澤終於回答,隻是他的聲音沒有了往日的溫潤,語氣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什麽情緒。


    “有什麽事嗎?”宋雨寧問道。


    “我……”


    李雩澤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下個月結婚。”


    “……”


    宋雨寧不知道該說恭喜還是該說什麽……


    其實她早從跟李恩的日常聊天中知道李雩澤近期或許就會結婚了。


    即便她不喜歡李雩澤,但認識多年,她也深知他是個風光霽月、不甘被人擺布的人。


    而如今,他卻要跟認識不久、也沒有感情基礎的周綺文結婚。


    如果他是與一個他真正喜歡的人結婚,她一定會真心實意地祝福,但,沒有人問過他,喜不喜歡周綺文。


    她也沒有想到,平日待人隨和的伯父伯母對於子女的婚姻,竟然也有著這樣強的掌控欲。


    不過宋雨寧又轉念想,或許凡事無絕對呢,說不定他們婚後感情慢慢培養出來也說不定……


    就像她跟紀子寒,不也是認識了兩年之後,才有的感情麽。


    於是她想了想,還是說道,“恭喜啊雩澤哥哥。是跟周小姐嗎?”


    “……嗯。”


    “屆時我會將請帖送到宋家,你跟舅舅舅媽,還有涵涵,一起來吧。老爺子年紀大了,我就不叨擾他了,你幫我轉達一下。”


    “好,等我回家後就跟他說。”


    “你,現在不在家?”


    “嗯,我在海市處理點事情。”


    李雩澤平穩的聲音蕩出幾絲波瀾,“你在海市?!”


    “那我……”


    不過,他的話還未說完就一道男聲打斷了。


    “寶寶,跟誰打電話呢?”


    紀子寒拖著調子從房間走出來,大手自然而然地扶到宋雨寧的腰上。


    宋雨寧錯愕了一下,隨即狠狠睨了他一眼。


    跟誰倆寶寶呢,紀子寒現在說話怎麽張嘴就來。


    她推了紀子寒一把,跟他脫開些距離,繼續對著電話道,“……你剛剛說什麽來著?我沒聽清。”


    李雩澤沉默半晌,才遲疑道,“沒事。就剛剛說的那件事,你記得轉達。”


    “嗯嗯,知道了。”


    “好。那我就先掛了。日期地點都在請柬上,到時候過來直接跟小恩聯係就好。”


    “知道啦,拜拜。”


    “嗯,到時見。”


    電話掛斷,李雩澤坐在書房的辦公椅上長久未動。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麵前的書架,層層疊疊的金屬層板上,放滿了他過去的榮耀。


    自小他便是周遭所有人眼中的佼佼者,似乎沒什麽能難倒他。


    曾經他也這麽以為。


    直到在愛情這一關,他落了個一敗塗地。


    而後,孝道這關,他似乎也沒能過去。


    那句“那我過去找你吧”,終究也沒機會再說出口了。


    宋雨寧則是心中五味雜陳。


    她愣愣地盯著遠方問道,“紀子寒,你說……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會怎麽樣。”


    紀子寒聞言,心中警鈴大作。


    他掰過宋雨寧的臉,長眸直直盯著她,語氣有些不滿。


    “什麽怎麽樣?你意思是跟我結婚是跟不喜歡的人結婚?”


    宋雨寧:“……”


    “我不是說我跟你……”


    紀子寒蹙眉,“那你說的是誰。”


    宋雨寧無奈,“算了算了,沒誰,就隨便問問。”


    紀子寒心中不安,便拿過她手機看了一眼。


    他眯了眯眼,“你說李雩澤?”


    宋雨寧不言。


    紀子寒的語氣頓時輕鬆起來。


    “看來他已經決定跟周綺文結婚了。”


    “不過寧寧,這可不是你該關心的。”


    “你應該明白,他喜不喜歡周綺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周綺文。”


    宋雨寧卻嗤了一聲,“與其說他需要,不如說李氏集團需要吧。”


    紀子寒不置可否。


    “這些集團之間,婚姻本身就是作為捆綁利益的一種工具。難道你以為每對夫妻都像我們一樣真心相愛嗎。”


    宋雨寧不同意這種說法,“我舅舅舅媽感情就挺好的。”


    “那你應該不知道,其實你舅媽的初戀是個普通工人,後來她家裏不同意被迫分手,才負氣嫁給你舅舅的。”


    宋雨寧挑眉,“這你都知道?你調查我家了?”


    紀子寒摸了摸鼻子,“之前不是一直想去你家找你嗎,就找人查了一下。”


    “……這不重要。總之,我想說的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跟自己最初喜歡的人結婚並共度一生。”


    他牽起宋雨寧的手。


    “很多人在某個時刻選錯了,一生也就錯下去了。”


    “但我很幸運。”


    “即便差點錯過你,但幸好,你又重新出現了。我真的很感激,既然感激上天,也感激你。”


    陽光正好,宋雨寧望著眼前這張蒙上一層薄薄陰影的臉,被他的情話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莫名覺得臉頰有點發熱。


    “從哪學的。幾年不見,嘴皮子倒是突飛猛進……”


    她嗔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目光。


    紀子寒許久沒有見過她這般害羞的模樣了。


    她的發絲隨著微風輕柔遊動,明明隻是拂在鼻尖,卻像是撩過了他的心髒。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指尖勾起那捋碎發,將她抵在露台邊緣……


    宋雨寧緩緩閉上了眼……


    “小寒那個……咳!”


    房門處傳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很快又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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