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橋麵色冷沉,“她不可能推沈蘭玉的,我的人我清楚。“


    他看向審訊室,皺眉道:“進去多久了?還沒出來嗎?”


    張華搖了搖頭,:“給溫小姐做筆錄是孟局長,他問話的方式已經非常委婉了,可溫小姐的情況還是不太好,一直不說話也不和人溝通,雖然過來了兩三個小時,可真正在審訊室呆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


    停了一下,她壓低了聲音,“但是溫小姐默認了今天是她推的沈蘭玉,如果沈蘭玉要起訴她,可能會有點麻煩。”


    顧晏橋麵色越發冷沉,走過去敲了敲開了審訊室的門。


    孟淩從裏麵出來了。


    和顧晏橋簡單的溝通過後,顧晏橋走了審訊室。


    肅穆又壓抑的環境裏,溫菱坐在椅子上,微微垂著腦袋,異常的沉默。


    聽到有人進來和她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那樣子,就像把這個世界隔離在了她的生命之外。


    即使是顧晏橋走到她身邊,低喚她的名字,她也沒什麽反應。


    孟淩在旁邊低聲道:“她一點也不配合,一個字也不說,隻在我們問她是不是推了沈蘭玉的時候,點了點,其他時候統統沉默。”


    顧晏橋低聲道:“我能單獨和她說幾句話嗎?”


    孟淩麵露難色,但還是答應了,“十分鍾,我隻有這麽多權利。”


    顧晏橋道了聲謝謝。


    孟淩走後,顧晏橋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整個身子都在靠在自己身上。


    他不徐不慢的拍著她的背,低低的,沉緩的道:“菱菱,我相信你不會推你小姨,所以,不用怕。”


    他停了一下,將聲音壓得極低,“就算推了,也不用怕。”


    在她身上靠了一會兒,溫菱似乎恢複了一點生氣,她輕輕的拉住了顧晏橋的衣服,極小聲的問他:“小叔,如果我小姨的孩子沒了,我會坐牢嗎?”


    顧晏橋輕輕摸著她的頭發,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會,她不是你推的,你也不會坐牢。”


    溫菱眼裏還是沒有神采,喃喃道:“可是她想要我坐牢,小叔,要坐多久?我有點怕。”


    她沒有什麽精神的樣子讓顧晏橋心裏一陣陣的抽痛,他緊緊握著她的手,非常肯定的告訴她,“她不會那樣做。”


    溫菱閉上了眼睛,聲音很啞,“她會的。”


    她為了能在顧家好過一點,為了討好顧雪,已經不是第一次把顧雪的錯推到自己身上了。


    隻是,以前的時候,溫菱有各種說服自己的理由,其中最大的一條就是,她覺得沈蘭玉還是愛她的,她還是她的小姨,她們是這世界上僅有的,能相依為命的親人。


    可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已經拋棄她了。


    明明她已經不要她了明明是顧雪犯的罪,是顧雪要收她親兒子的命,她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想要自己去為顧雪頂罪。


    原來,她叫了二十年小姨的人,會這樣踐踏自己。


    想到這些,她覺得很累,很疲憊。


    她覺得,她和沈蘭玉之間已經走到盡頭了,她渴望的親情,沈蘭玉已經徹底的回收了。


    她無神的樣子讓顧晏橋很心疼,但也更加堅定了某些決心,他握著她的手,低低的道:“她不敢!菱菱,不值得的人,不必去真心去對待。”


    她沉默了一會,才小聲的道:“小叔,你有一天會不要我嗎?”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滑稽。


    她和沈蘭玉之間有著最濃烈的血緣關係,有著最牢不可破的親情關係,卻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現在,她像個白癡一樣問顧晏橋會不會有一天不要她,這簡直可笑!


    她和顧晏橋之間,沒有血緣,也沒有什麽牽絆,不過是各取所需,他們之間,更隻是他的一時興起。


    他又會有多認真?


    更何況,他們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顧晏橋還有一個未婚妻在外麵。


    “菱菱,我不會不要你!“


    顧晏橋聲音很低很沉,簡單的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如同誓言一般肅穆和莊重。


    溫菱有片刻的恍神。


    在這個時刻,她竟然覺得顧晏橋是可信的,他可能真的不會拋棄自己。


    她喃喃道:“可是,我小姨不要我了,她是我親小姨,她都不要我,她想我坐牢,想我死,所以,你有一天也會不要我的。”


    顧晏橋看著她這個樣子,心如同被鈍刀子來來回回的割。


    他輕輕的撫著她的頭發,低低的道:“菱菱覺得我要怎麽做,你才安心?”


    要怎麽做,才安心?


    溫菱腦子裏一片空白。


    連最牢不可破的親情都不可靠,還有什麽是值得安心的?


    她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的拉著他的衣服不鬆手。


    顧晏橋看著她蒼白的臉,手在她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唇上撫過。


    低低的,緩緩的道:“菱菱想結婚嗎?”


    溫菱沒有什麽反應,依舊無神的拉著他的衣服。


    結婚是什麽?


    是父親和母親的關係嗎?


    她下意識的就顫了一下,極小聲道:“結婚很可怕,我不想結婚。”


    顧晏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低低的道:“不可怕,結婚了兩個人的關係就受法律保護,是永遠都不能分開的。”


    別人的婚姻如何他不想知道,但在他顧晏橋這裏,隻有喪偶,沒有離婚這兩個字!


    這話讓溫菱產生了更恐懼的心理。


    像母親和父親那樣,永遠都不離開嗎?直到一方被另一方折磨死去?


    這時,孟淩推門而入。


    “顧總,時間到了。”


    顧晏橋彎下腰,捧著溫菱的臉,低聲道:“菱菱,不想回答的事就不回答,可以全程沉默,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有我在,我們的律師馬上就到了,是整個京市最好最好的律師,菱菱要是覺得一個不夠的話,我們就請一個團隊!”


    他緩緩的,一字一頓的道:“我就在外麵,絕不會放下菱菱不管的!”


    溫菱像是很怕這裏一般,拉著顧晏橋的衣服不肯鬆手,“小叔,我不想呆在這裏,我有點怕,你帶我走!”


    不等顧晏橋回答,孟淩便道:“顧先生,現在請您出去,不要打擾我們的工作時間。”


    顧晏橋隻得一點一點的扯開溫菱的手,安慰她,“菱菱乖,不怕,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可以馬上叫我,記住,你可以不說話。”


    溫菱死死揪住他的衣服,情緒有些不能自控,“小叔,不要,你不要走,你別走!”


    那聲音,充滿了哀求。


    可是,這種地方,顧晏橋也辦法陪著她。


    他不敢回頭,隻得低聲安慰她:“乖,聽話,律師馬上就到了,我們過一會兒就能回家。”


    他強行拉開她的手,向門外走。


    剛走到門口,溫菱突然站起來,看著他的背影,嘶聲叫了一聲:“小叔!顧晏橋!”


    聲音淩厲,又破又啞,而且顫得不成樣子。


    顧晏橋知道她害怕,更知道她有嚴重的心理陰影,但這個時候,他不能回頭,也不敢回頭。


    他身子頓了一下,啞聲道:“菱菱,乖,我就在外麵。”


    “不!”溫菱聲音聽起來就像在哭一般,“你別走!”


    說著,她竟然想要衝過來,可是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人按回了椅子上。


    顧晏橋指尖微微顫了一下,快速的出了門。


    一出去,他馬上撥通了律師的電話,“到哪裏了?”


    那邊的聲音畢恭畢敬:“小三爺,大概還有半小時能到您所在的警局,路上有點堵。”


    顧晏橋深吸一口氣,“想辦法十五分鍾內過來。”


    那邊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好!”


    掛了電話,顧晏橋走到外麵,點了一隻煙。


    隻吸了幾口橘紅的星火便到了底。


    張華也跟著出來了,看顧晏橋隻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衣,低聲道:“進去吧,小三爺,這外麵太冷了,會凍出問題。”


    顧晏橋不動,看著街對麵的街燈,臉冷得像罩了一個冰冷的金屬殼,燈光明暗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也晦暗不明。


    良久,他開口了,“張華,我顧不了那麽多了,我現在就想收拾他們。”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張華自然是清楚的。


    她低聲道:“可他們到底是您的親人。”


    顧晏橋眼裏的冷意越發濃厚,聲音比這寒夜還冷,“他們是怎麽傷害菱菱的,我都會一點一點的還回去,除了我爸,我不覺得他們和我有多親。"


    "我也想讓他們嚐嚐恐懼和被欺負,被淩.辱是什麽滋味。“


    張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去車上給您取件衣服。”


    燈火明暗,看不清人的臉,隻能感受到,這京市的夜晚,比以前更寒冷。


    顧晏橋的律師許雲深辦事效率很高,不到二十分鍾就趕了過來。


    精英律師極為專業,過來後不到半個小時,溫菱就被帶了出來。


    能力極強又為人謙和的許雲深很得顧晏橋重視。


    車邊,顧晏橋對許雲深道:“你是南風集團的首席法務管理者,工作一向出色,這次溫菱的這個事情,你全權負責,我不想看到這案子出任何問題,也不想外界聽到一點風聲!”


    許雲深恭敬的道:“顧總,您放心吧,也不是什麽大案子,如果對方要起訴追責,可能會有點小麻煩,如果對方不追,就更好辦了!”


    話剛落音,對麵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叔!”


    顧晏橋抬頭一看,看到顧西洲正帶著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往這邊走。


    看到他們,他露出驚喜的表情,目光落在溫菱身上,“小叔,我就知道你會把菱菱帶出來的,我也找了律師過來,不過我來晚了。”


    他快速的上前,想要去拉溫菱的胳膊,“菱菱,別害怕,不會有事的,你看,這不出來了嗎?”


    溫菱身子明顯一縮,下意識的往顧晏橋身邊靠。


    顧西洲拉個了空,臉上有些不太好看,尷尬的道:“菱菱,這都出來了,你還要怪我嗎?”


    一副和溫菱很熟悉,很曖.昧的樣子。


    顧晏橋皺了皺眉,眼裏閃過一抹冷意,正要說話,溫菱便開口了,“小叔,我想和他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顧晏橋眼神很冷,但還是同意了,“可以,五分鍾!我在車上等你。”


    溫菱鬆開顧晏橋的胳膊,走到了一邊,顧西洲也跟了上去。


    顧西洲一早就注意到溫菱疲憊的臉,有些心疼的道:“菱菱,你受苦了。”


    溫菱眼皮也沒抬一下,聲音極淡,“我小姨怎麽樣了?”


    顧西洲眼也不眨的看著溫菱精致而蒼白的臉,“孩子保不住了,正在做手術。”


    溫菱垂著眼簾,手緊緊的抓著衣服,輕聲道:“她沒有孩子了,你爸爸會對她好嗎?”


    不知道為什麽,顧西洲覺得她現在這副憔悴又柔弱無辜的樣子更讓他喜歡了,他覺得,如果能得到溫菱,對她的小姨好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會好的,我也會對她客客氣氣的,菱菱,她是你小姨,看在你的份上,我以後也不會為難她了,還會勸我爸對她好點。”


    溫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希望她能在顧家過上她想要的日子。”


    燈光朦朧,襯得溫菱的臉更加柔媚,好看得跟一副畫兒似的。


    顧西洲看得有些呆了,伸手握住了溫菱的手,輕聲道:“菱菱,你現在離開顧家也挺好的,你先在我小叔那住著,等過些日子一切都穩定了,風聲也過了,我來接你出去,房子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以後就跟著我,我們好好在一起。”


    仿佛怕溫菱拒絕,他又急道:“你不喜歡李盈盈也沒關係,我答應你,我不碰她,我以後都隻有你一個!”


    “你先忍幾年,等以後我們有孩子了,特別是如果有兒子了,顧家到時候不承認也得承認你們,菱菱,我不會虧待你的!”


    溫菱眼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厭惡,她抽回自己的手,垂著眼簾,低低的道:“李盈盈和顧雪那樣欺負我,你是顧雪的哥哥,又是李盈盈的未婚夫,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顧西洲一下急了,“你要我怎樣做才肯同意?”


    溫菱抬起頭,靜靜的看著他,“欺負我的人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顧西洲身子僵了僵,沒說話。


    溫菱看著他,輕輕的道:“哥,你喜歡李盈盈嗎?”


    顧西洲有些厭惡的搖頭,“整天裝清純,說話也夾著聲音,看了惡心,但她是李和平的孫女,是要和我聯姻的,名義上還是我的妻子。"


    溫菱低下了腦袋,聲音聽起來有些顫,像是在哭,“哥,我理解你,你和她結婚吧,我沒事的,而且小叔也說了,等過些日子,會給我介紹男朋友的。”


    顧西洲一聽急了,抓住溫菱的肩膀,急切的道:“不行!你不可以交男朋友!”


    溫菱低垂著眼簾,輕聲道:“小叔介紹的男朋友應該很不錯吧,哥,你都可以有女朋友,可以和別人結婚,我為什麽不能有男朋友?”


    她推開顧西洲,轉身就往後走,幾步就走到了顧晏橋身邊,神情有些驚慌,“小叔,我們走吧!”


    顧晏橋雖然沒聽到兩人的對象,但剛才顧西洲拉她的樣子,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神陰鬱的道:“他和你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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