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個小時,人是越來越多,老頭,老太太,中年婦女,民工,有人穿的時髦,很幹淨利落,也有的穿的破破爛爛,頭發淩亂,黑不出溜,像是逃荒到這的,這還不算,在這兒還有許多勞務市場的招工人員,招的也都是一些保安了,房地產的小工,洗盤子的……等等,亂糟糟烏泱泱堆在一起,王小虎和威廉林混的落魄,但在這群人中,都算的上是鶴立雞群了。


    到了十點多鍾,來了一輛大巴,車上下來一個穿著西服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個登記的,舉著個喇叭喊:“故宮晚上有場戲,招五十個三十歲以下的男女都要,要有點經驗的,趕緊報名。”


    這一嗓子猶如久旱逢驚雷,頓時幾百號人烏泱一下就圍了上去,威廉林拉著王小虎朝著人群裏麵一邊擠一邊嚷嚷:“哥們演過大話西遊裏的妖精……都讓讓!”奈何人太多,誰喊的聲也不比他小,這個喊在還珠格格裏演過丫鬟,那個喊在大宅門裏演過路人甲……


    威廉林和王小虎愣是沒擠進去,但威廉林的大鼻子藍眼睛還是讓那副導演看到了,不由得楞了一下,國外的臨時演員還真是不多見,覺得挺好奇,招手讓王小虎和威廉林出來,到一邊等他。


    第二章 陰森皇城


    威廉林一溜煙過去,說了堆敬仰的話,逗得副導演樂個不停,估計也沒見過這麽貧氣中國話又說的如此利落的老外,頓時就拍了胸脯,讓王小虎和威廉林進劇組扮演太監,一晚上五十,管盒飯,威廉林和王小虎自然滿口子答應,威廉林從兜裏掏出煙來遞給副導演一個近的套近乎。


    副導演接過煙,說他們拍一部關於清朝末年那段曆史的紀錄片,為了真實,有些個鏡頭需要在故宮拍,為此申請了好些個日子,還說要參加奧斯卡最佳紀錄片這才批準,否則根本進不了故宮拍戲,現在那些清宮戲,都是在橫店拍的。


    不得不說北影門口招人就是好招,沒多大的功夫人就招齊了,呼啦啦的上了車,一輛大巴擠得滿滿登登,過道還擠了二十來個人,車先開到一空曠的租來的大倉庫,副導演給講戲,誰誰該幹什麽,都吩咐了個遍,王小虎和威廉林演兩拎著燈籠的太監,是演辛亥革命後,隆裕太後在**抱著溥儀哭,等著攝政王載灃前來的一個鏡頭。


    排了幾遍戲,副導演基本滿意,一折騰也就過了五點,副導演招呼人上了大巴,直奔故宮,到了故宮已經快八點了,整個劇組帶著設備都在外麵等著,直到故宮管理人員跟警衛幹部趕來,交涉了半天才帶著劇組一行人來到慈寧宮。


    故宮位於京城中心,舊稱紫禁城。是明、清兩代的皇宮,無與倫比的古代建築傑作,世界現存最大、最完整的木質結構的古建築群。故宮對外開放的其實隻是一部分,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不對外開放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門,但誰也真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到了五點,故宮就開始關門清客,據老北京人說,那個鍾點是故宮陰氣最重的時刻。很多遊人都感覺得到,即使是在悶熱的夏天,五點的故宮也會讓人感到一種陰冷……以前故宮還有守夜的人,現在都沒有了,改成武警戰士駐紮。


    要說故宮王小虎也來過,感覺除了人多以外就是恢宏,但晚上進故宮格外的不一樣,黑漆漆的故宮裏麵,有些地方亮著燈,有些地方幹脆就是漆黑一片,城市外麵的光芒映射進來,顯得特別陰森,仿佛跟外麵就是兩個世界。


    所有人都感覺到壓抑,一股說不清的陰寒仿佛籠罩在每個人身上,為了壯膽,大家三三兩兩的互相靠近了點,小聲的互相說著話,像是這樣就能把身上的恐懼趕走,離王小虎和威廉林最近的是一個二十八九的北京本地爺們,特別的能說,湊近了跟王小虎擠眉弄眼的道:“哥幾個知道故宮裏麵為什麽這麽陰森不?”


    也不等王小虎和威廉林接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知道九二年故宮的靈異事件不?哥們告訴你們,九二年那天是個雷雨天,好多遊客看到宮女太監,還有人拍照呢。後來,專家稱,是因為當年宮女太監路過那裏時在打雷,牆壁才留下影象的,如今又打雷,才放出影象,牆壁類似錄像機。盡他媽扯淡,打雷多了,別的地方怎麽沒這現象?”


    “還有啊,故宮裏有很多院落都是被封起來的!不對遊客開放,解放前還沒有封的時候,在這些地方死了很多人!不是無故消失就是命亡,但始終離奇得查不出原因,不過有一個共同點,死後如果還能見著屍體,那麽屍體都沒有臉皮。更慎人的就是一口井,平日白天的時候往下看,井底就是一些石頭,雜草什麽的,但每到晚上十二點點後往下看,隻要天上有月亮,你會看到井底出現的不是石頭,雜草,而是水,水上倒映的卻不是你的麵孔……”


    本來晚上的紫禁城就沒人,陰氣森森的,這哥們一講,聽得威廉林全身冒寒氣,咧嘴道:“真的假的?你他媽說的也太嚇人了。”


    那哥們一撇嘴:“不瞞你們說,哥們家以前那也是有來頭的,正兒八經的正黑旗子弟,要擱在清朝那會,哥們就是拎著鳥籠子逛大街吃皇糧的滿人,現在咱是落魄了,但老輩子的事聽得可是不少。”


    正黑旗?王小虎一愣,滿八旗裏有這一旗嗎?


    北京人都能說會道,尤其是本地幾輩子的土著,更是能說善侃,嘴皮子及其利索,不怕你搭話,就怕你不搭話,威廉林問了一句,這哥們立刻就來了精神,神秘兮兮的對他倆道:“故宮,大家都知道是皇帝待的地方,吃喝拉撒,上班,都在這,那真是萬民景仰,天下矚目。從一四二零年算起到一九一零年,差不多五百年的時間,都是皇朝的中心,這麽多年可沒發生什麽靈異事件,史書中沒有記載,野史也沒有記載。為什麽?”


    感情這哥們吹牛逼還得有人捧場,王小虎忍不住道:“誰他媽知道為什麽?甭廢話,你說不說?”


    這哥們嘿嘿一笑,聲音提高了幾度道:“因為萬民所向,天地間浩浩蕩蕩的一股民氣,魑魅魍魎不敢造次。大清倒台之後,民國放棄了故宮,不再是國家權力的中心,民氣消散,這才有後來的靈異事件。”


    “還有啊,整個紫禁城也不過七十萬平方米,遠不如咱們現在住的很多小區或者大學校園那麽大。你想啊,七十萬平方米的紫禁城,前麵一大半都是外朝,也就是內宮不得幹涉的朝政區域所在,幾千個女人,老的少的,就擠在**那麽二十萬平方米的地方,還有一塊是禦花園,隻有一層樓高,實在是太擁擠了,除了一個皇後、一個皇貴妃、兩個貴妃、四大妃子一人一座宮殿,其他的人基本上都擠在一起,能住個單間已屬難得,估計還不帶洗手間,整天無所事事,都圍著一個男人轉,又不像咱們現在一樣憋悶了可以刷**上網,出去遊山玩水、逛街、美容、吃東西神馬的,你說她們不爭吵才怪了。”


    “爭吵是家常便飯,死人那也是常事。死人的方法多種多樣,可死後基本也出不了宮的,在某個角落一埋了事。五百年的皇朝史,有多少冤死的太監宮女被埋在故宮裏?能他媽不出事嗎?甄嬛傳,那也真不是瞎拍出來的……哎,你說你們是喜歡小主還是皇後……”


    這哥們非常健談,一張嘴練過奇門功夫,噴出來的話字正腔圓,都不帶喘氣的,他從故宮鬧鬼說起,扯到甄嬛傳,又從甄嬛傳扯到穿越,從穿越扯到量子物理學,還提出了自己的種種看法,最後才說自己叫趙大拿,四九城就沒有不知道他的,以後有事盡管說話雲雲……


    真別說,趙大拿一頓神侃,頓時將陰森氣氛去了大半,不過故宮實在太大,有些地方不能直接穿行,得繞著走,如此一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到慈寧宮,這會的慈寧宮因為要開放了,收拾得很是利索,不再是荒草滿院,殘磚爛瓦。


    導演急忙指揮劇組趕緊開工,該打燈光的打燈光,設備該檢查的檢查,主要演員補妝,王小虎這幫子臨時演員,幫著搭起來兩個簡單棚子,男女分開,去裏麵換衣服。


    威廉林很納悶,嘟囔著排戲的時候不換,他媽到了現場換,大晚上的也真夠二的。他不知道戲服其實都是租來的,尤其是臨時演員的戲服,前陣子火了幾部清宮戲,跟風的太多,得排隊,得別的劇組用完了,才輪到他們,何況北京城裏也沒有租戲服的,得去橫店,一來一往的,也就到了這個時候,導演也是沒辦法,故宮拍戲比不得別的地方,一小時三萬,拍完拍不完都得按規定的時間來,拍不完也滾蛋。


    眼見著招來的這幫臨時演員磨磨唧唧的,忍不住火大,大聲喊叫:“快點排隊換衣服……誰也別磨蹭,想要工錢就抓緊。”


    一大早就排隊,到了這會,還不是為的那五十塊錢,眼見導演臉帶怒氣,誰也不去觸那個黴頭,隻是兩棚子搭得不大,一次就能進去四五個人換衣服,又是古裝,衣服也麻煩,王小虎和威廉林被趙大拿纏住吹牛逼,吹了半天趙大拿抽個空子閃人,等兩人回過味來,已經排到了最後。


    這會天色愈發的黑暗了起來,由於是初冬,整個紫荊城籠罩在一片淡淡的霧氣中,好不容易等到最後四個人出來,哥倆急不可耐的鑽了進去,互相幫忙穿戴起來,說來也是奇怪,就這麽會的功夫,兩人穿衣服的棚子四周霧氣越來越濃。


    穿了大概有七八分鍾的時間,兩人才穿上了袍子,蹬上了靴子,穿戴整齊,威廉林是外國人還得趕緊出去找化妝師把臉給塗黑了,看不出來模樣才行,威廉林拽著王小虎出了棚子,但見外麵一個人影也無,偌大空曠的慈寧宮外麵,就剩下他倆。


    王小虎也是一愣,覺得有些不對,回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不光是人不見了,霧氣之中連他倆剛換完衣服出來的棚子都沒了。


    第三章 看鬼戲


    王小虎覺得腦袋有些不夠使,以為看錯了,揉揉眼睛要走進了細瞧,被威廉林拉了一把,道:“來了,來了。”王小虎順著他指的方向去看,就見八名身穿不同顏色棉袍的宮女,護著一個幾十人抬的鑾駕,最前麵的是一個老太監,手拿拂塵,外圍是十幾個八旗武士身著黃袍馬褂左右各一排,手摁刀鞘,邁著步子迎麵而來。


    霧氣愈發的濃密起來,但王小虎還是看的清楚鑾駕上的那個人,不是事先說好的攝政王,也不是男人,而是坐著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大臉盤子,甚是富態,穿著皇家的吉服,薰貂製成,上綴朱緯。頂三層,貫東珠各一,皆承以金鳳,飾東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銜大珍珠一。朱緯上周綴金鳳七,飾東珠各九。冠後護領垂明黃絛二,末綴寶石。青緞為帶,端的是富麗堂皇到了極點。


    換戲了?王小虎如此想,但眼前這一幕看在眼裏,就覺得哪裏不對,前麵一行人像是一幅老舊的黑白照片,帶著蒼茫的曆史感,每個人都很古舊,卻又無比的真實,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王小虎和威廉林都看的傻眼,呆呆站在原地,當先的老太監看見了他倆,尖著嗓子道:“死不絕的劣貨,站在那裏發的什麽呆?還不快過來伺候著,耽誤了戲要你們好看。”


    老太監陰森森的,這一嗓子跟公雞被掐住了脖子喊出來的一樣,令兩人不寒而栗,但聽到耽誤戲三個字,再無疑慮,急忙臊眉耷眼的過去,跟在鑾駕後麵,小心的朝著前麵走,不知為何看似龐大的隊伍,裏麵卻沒有一個是跟他們一起來的群眾演員,就連那個趙大拿都沒看見。


    王小虎有心想問,但隊伍裏沉默無聲,也沒看到有攝像機,來的時候副導演說過有一組遠鏡頭,他生怕壞了事,那些個膠片可是賠不起,隻能悶著頭跟著走,走著走著,走出了慈寧宮,到了一處院落,王小虎抬眼一看《漱芳齋》


    不由得就是一愣,這不是小燕子住的地方嗎?咋就到這了,再一看,院子裏燈火通明,幾十號人圍聚在一個大戲台下麵,戲樓麵闊進深各三間,與北麵的正殿和東西配殿構成了獨立的院落,小院內有廊環繞,既可為雨雪時行走方便,又可為皇親貴戚們看戲時坐立。


    戲台正對著的漱芳齋正殿的門口內外,自然是至尊至貴者看戲時的坐處了。排坐著的也就十幾個人,男女都有,俱都是華貴富麗到了極處,每一件穿戴看上去都是珠光寶氣,不像是租來的廉價貨。


    戲台子上麵張燈結彩,燈火通明,樂師安坐兩側,就有吹嗩呐的,敲鑼的,拉弦的……形形色色不一而同,最好的位置擺放了一張古香古色的檀香木長桌,上麵鋪著黃錦,桌上茶器茗盞,俱都不是凡品,其中還有一全套的青花,一邊擺著個青玉雕琢的玉盆,裏麵堆滿了各色瓜果。


    偌大個院子寂靜無聲,過了沒多大一會,兩個宮裝少女和一個太監攙扶著個看上去老的有些掉渣的老太太走過來,老太太麵無表情,怎麽也得有七八十歲的年紀了,顫巍巍的走動,臉上塗的粉就稀裏嘩啦的往下掉,燈光下,跟個僵屍一樣。


    王小虎見老太太這幅尊榮,腦海中就浮現兩字,慈禧,倒也不是別的,實在是老佛爺名氣大,看見皇宮中這種雍容到了極致的老太太,誰都會想到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是那請來的演員,竟然如此的惟妙惟肖。


    老太太一到,在場的都趕緊跪下請安,老太太衝著大家點點頭,坐到中間的位置,一言不發的盯著戲台,身邊伺候的老太監朝著台上的樂師一揮手,絲弦的聲音悠揚響起。鏗鏘的鑼鼓和咿呀的胡琴,連貫成調,眼前依稀晃動著如許的人物,如許的角兒,如許的一桌二椅,如許的長靠短打,台上的演員身上掛靠,無一不是講究到了極處。


    耳聽得,台子上聲調響起:“本宮,四郎延輝,乃大宋磁州人氏。父諱繼業,人稱金刀令公,我母佘氏太君,生我兄妹七男二女。隻因十五年前,沙灘赴會,隻殺得我楊家東逃西散。本宮被擒,改名易姓,多蒙太後不斬,還將公主匹配。今日韓昌奏道,肖天佐在九龍飛虎穀,擺下天門大陣。宋王禦駕親征,六弟掛帥,老娘押糧前來。我有心過營見母一麵,怎奈關口阻攔,插翅難飛,思想起來,好不傷感人也……”


    戲是四郎探母,王小虎雖然不懂得戲曲,卻也被震撼住,目瞪口呆的瞧著戲台上彩旗飛揚,刀光劍影,伴隨著京劇特有的鑼鼓聲,看的王小虎和威廉林心旌神搖,不能自己,這當口,老太太尖尖細細的喊了一聲“賞!”就有一個宮女端著盤子金銀從後麵飄忽著過來,王小虎和威廉林也不知道該躲不該躲,一猶豫的功夫,宮女一陣煙似的穿過兩人身體,向前去了,他倆就感覺全身一股子陰寒瞬間充斥了全身,就如同大冬天的被扔進了冷水裏,忍不住一起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啊……啊切!身上冷,心中更是驚恐莫名,都知道是遇到邪事了,但那個噴嚏誰也控製不住,噴嚏打完,就見所有人都扭頭看過來,就連戲台上麵的戲子也停了唱戲,陰測測的瞧著兩人。


    王小虎鎮定了一下,去瞧地上,心中登時咯噔一下,除了他和威廉林的影子,所有人都沒有影子,各個臉色慘白,那種單調無表情的白,讓人從心底裏往外的發寒,王小虎心中一驚,卻是麵無表情,猛然拉住威廉林就往外麵跑,耳聽得一個尖利冰冷的聲音傳來:“怎麽混進活人來了,去給我抓回來……”


    威廉林都嚇哭了,嘟囔道:“老子怎麽他媽這麽倒黴?做個臨時演員都能混進鬼窩裏,唐僧個禿驢可是害慘了我了……”


    王小虎也不理他,瞧準了院子的門就往外竄,說起來王小虎跟老爹行走江湖多年,懂的還真就不多,他也懶得學這些騙人的東西,但耳渲目染之下,多少也懂一點,但不用開陰眼就能見到的鬼,必然是惡鬼,何況又是在人家地盤上,又這麽多,任你多大的本事也得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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