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踉蹌著跑到供桌後麵,拖死狗一樣將威廉林拖了過來,半間屋子裏麵群鬼亂舞,屋頂,四周牆壁,無數的惡鬼哭號,掙紮,屋子裏的氣溫驟然就冷了下來,兩人像是深處在冷藏室,呼出的氣息迷霧一般朦朧。


    一張張,枯槁的,帶著鮮血的,怨恨的臉,忽隱忽現,潮水一般朝著兩人翻騰而來,王小虎見群鬼來的凶猛,急忙將威廉林拽到身後,一隻慘白的鬼爪已然伸到了王小虎的麵前,他感覺到陰森的寒氣侵透了身軀,這一刻竟是動彈不得,卻也在這時,兩人身後的畫像和桌子上麵的那本點鬼錄,忽地散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光芒出現,無數的惡鬼驚恐萬分躲開,卻又不甘心,層層疊疊的上下翻舞,卻是誰也不敢靠近那男子畫像。


    威廉林帶著哭腔道:“完了,完了,咱哥倆剛逃過珍妃,又掉進鬼窩裏來了,這下出不去了。”


    王小虎一雙虎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供桌上麵那本點鬼錄,他剛才瞧的清楚,如此多的惡鬼,竟然都躲這本書遠遠的,隻要取了這本書,用作護身,想必惡鬼也奈何不了他們。想到這裏,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朝那本散發淡淡輝煌光芒的古書抓了過去。


    第七章 張師傅


    導演很急躁,急躁的在大叫大嚷,故宮拍場戲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求爺爺告奶奶,走了幾十道程序才給了三個小時,如今過去了半個小時,仍然是亂糟糟的場麵,急火上湧,牙都開始疼了,好不容易都妥當了,剛要準備拍攝,劇務慌張跑過來告訴他少了兩個人。


    導演眼前發黑,一把拽過劇務,嘶聲道:“怎麽會少了兩個人?那兩個人是誰?你登記了沒有?怎麽就會沒了?”


    “從北影拉來的兩個群眾演員,一個小王小虎,一個叫威廉林,副導演親自選的。兩人都在棚子裏換衣服,我一直盯著,過了十幾分鍾還沒出來,我就去催,裏麵根本沒人啊。”


    “放屁,你要是一直盯著,兩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你是不是看錯了,再點一遍人數去。”導演一把推開劇務,跟在他身後,仔仔細細的又點了一遍人數,看了看登記的冊子,的確是少了兩人。


    導演汗都下來了,故宮可不比別的地方,出事就是大事,要是混進來兩個盜寶的,他是吃不了兜著走,慌忙大喊:“副導演呢,叫副導演過來!”導演大聲嚷嚷,上躥下跳,搞得劇組所有人都不敢吭聲,看著導演發飆。


    副導演有副導演的工作,剛布置好燈光,就被導演叫過去,劈頭蓋臉的大罵:“那個王小虎和威廉林是你找來的吧?”看著副導演點頭,導演再也忍耐不住罵道:“你他媽找的什麽破人?怎麽就沒了呢?”


    副導演震驚之餘低著頭不敢吭聲,導演火冒三丈,指著鼻子喊:“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跟武警說,故宮裏真要少了什麽東西,我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副導演如蒙大赦,急忙去找跟著來的武警,少了兩個人可是大事,武警立刻向上麵報告,呼呼啦啦的來了一個中隊,中隊長把副導演和劇務叫到一邊仔細詢問,兩人都慌了神,把事情前前後後的說了。


    中隊長沉默著聽完,把中隊武警兩人一組分開,打著電筒四處尋找,又跟值班室的監視人員通話問有沒有可疑的目標,去年年底,整個故宮安防係統有三千多個攝像頭,上萬個報警裝置和強大的中控室。六十五麵大屏幕完全監控著各個區域,報警係統有一種創新功能,也是屬於世界一級防範設施。它不僅配有攝像、掃描、暗度曝影、紅外線追蹤、低角潛射等一係列部件,而且還能及時發現嫌疑人的可疑舉動,並且準確無誤的將影像投入鏡存傳達到執勤房間。


    如此嚴密的監控,莫說是兩個大活人,就是兩隻老鼠就能看的一清二楚,但監控室回話,並未發現兩人行蹤,中隊長要調慈寧宮的監控視頻,回話說,看到兩個人進了棚子,但那會霧氣較濃,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形,也從未見最後的兩人出來。


    中隊長今年三十六歲,在故宮執勤已經有五年,故宮之中有些神秘異常的事,他就曾經親身經曆過,前年夏天,有幾個消防隊的在儲秀宮做完消防演練就睡在了儲秀宮,夏天熱也不用被子就鋪個席子在殿裏邊睡了,深夜淩晨兩點多一個隊員被淩晨的涼風吹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怎麽睡在了殿門外的走廊裏了?明明是睡在裏邊的,可把他嚇壞了,但是畢竟是當兵的,戰戰兢兢的把席子一抱又回到殿裏睡了。


    早上醒來發現又被抬到了廊子下邊,就對其他的隊員說:不要鬧了,你們折騰我幹什麽?訓練都累散架了,還有心思折騰我。其他隊員說,不是我們抬你出去的,早上醒來就看見你睡在了外邊。是不是你夢遊阿,可你再隊裏沒這個毛病啊。於是決定搞清楚這件事,每次在儲秀宮巡邏完以後就都歇在那裏,可每次那個戰士總是半夜裏被抬出來,睡在廊下,從此以後就再也沒人敢在儲秀宮睡了。


    今天劇組遇到的又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中隊長也不敢怠慢,一邊向上級稟告,一邊四處搜索,並將劇組的人都看管了起來,這件事不解決了,誰也不能離開。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過去,仍然是沒有王小虎和威廉林的影子,導演急的直揉腦袋,戲沒拍成還惹上這麽一個**煩,人畢竟是他們帶進來的,劇組也有責任,但起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這麽無緣無故的失蹤了算是怎麽回事?


    惴惴不安中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故宮李主任帶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這人年過半百,卻是麵貌清奇,腰板筆直,腳下生風,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唐裝,腳下是千層底的布鞋,手中捏了兩個獅子頭的核桃,仰首挺胸迎麵而來。


    中隊長見到此人眼睛也是一亮,急忙迎上去,道:“張師傅,這大晚上的,怎麽把你老人家都給驚動了?”


    張師傅名叫張慶,是故宮研究院的顧問,也不過就是掛了個名頭,他是民俗方麵的專家,對古董曆史研究很深,一旦故宮之中有些事情解決不了,隻要張師傅出馬,必然會輕鬆解決,在故宮研究院裏,是個超然的人物,能把他請來,可見故宮方麵對這件事也足夠重視。


    張師傅笑道:“李主任請我來的,咱們先去看看出事地點。”


    李主任和中隊長帶著張師傅來到王小虎和威廉林換衣服的棚子,張師傅低頭瞧了瞧,手指捏算了一下,歎息道:“故宮有陰陽道,你們不是不知道,怎麽就沒帶個懂行的人來,瞧瞧,棚子搭在陰陽道上了,這能不出事嗎?”


    所謂陰陽道是指明月高掛的夜裏,在長長的夾道地麵上呈現一陰一陽兩個界麵,傳說鬼雖是在夜裏出來,但會躲著人走。人走陽道鬼就走**,人走**鬼就走陽道。但是人如果一腳踩陽道一腳踩**,或是踩著中線走路,那鬼就沒有地方走啦,就會與鬼衝撞。


    李主任解釋道:“本來也是該派一個人跟著,但這兩天修繕幾個古物,大家都加班加點的忙活這事,一時疏忽就給忘記了。”


    張師傅點點頭沒說話,李主任小心問道:“張師傅,你看這事能不能給解決了?”


    張師傅嗯了一聲道:“我試試吧,也不好說。”說著從懷裏掏出六枚銅錢出來。


    六枚銅錢在月光下閃耀著異樣的光芒,銅錢嶄新如故,一點也沒有古錢的舊色,看上去就像是剛出場的,六帝錢是風水中的法器,重點在化解九星風水上的五黃二黑煞,五黃屬土所在地易滋生靈界,可用六帝錢來化解,也有辟邪的功效。


    距現代最近的一個朝代就是清朝,是以六帝錢並不難尋,一套下來也就幾百塊錢,但張師傅手中這六枚銅錢卻有不同,首先這六枚銅錢都是官鑄,而且是官鑄的第一枚銅錢,銅錢還沒流通,便被放進太廟之中接受香火供奉,待朝代更迭,取下來,再放上一枚新銅錢。


    這六枚銅錢各自接受每一個朝代供奉,氣場強大,絕對不是一般六帝錢可比,張師傅站直了身軀,東南西北的瞧了瞧,腳下量著步子,向八個方位各走了幾部,將手中的劉枚銅錢和兩個獅子頭的核桃分別放在不同位置。


    他簡單的布置了一個八卦陣,將死門位置設在了棚子口處,《黃帝陰符經》中所述:“八卦甲子,神機鬼藏”,張師傅布置的這個陣法,乃是奇門遁甲跟據八卦方位所定的八個不同角度,分別為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其中凶門有:傷、杜、景、死、驚五門,其中死門最凶,其居中西南坤宮,屬土。死門與艮宮生門相對。


    棚子裏消失了兩個年輕人,必然是走了鬼道,負負得正,死門布置在棚子方向,看似凶險,但卻是最有效果,張師傅布置完畢,臉色肅穆,站在離棚子有十米左右的距離,單手捏訣,嘴唇微動,念誦咒語。


    咒語聲中,白色的迷霧驟然升起,而且越來越濃,將整個簡易搭成的棚子籠罩其中。迷霧如浪濤翻滾升騰,轉眼間就將整個棚子籠罩其中,張師傅念完咒語,右手做了個破煞的決,朝著迷霧輕聲喊了句:“叱!”


    就聽得哢嚓一聲脆響,棚子轟然倒塌。


    第八章 禹步


    王小虎吃了六個月的虎奶,農曆生肖屬虎,跟老虎的性格相似,都是生性內向,孤獨、多疑、凶猛、威廉林的性格卻更好與王小虎相反,熱情,合群,善談,有親和力,真不知道他倆怎麽就湊在一起了,但還別說,也隻有威廉林能受得了王小虎,一般人真沒那個本事,不是被他嚇跑,就是離他遠遠的。


    王小虎不愛說話,倒也怪不得他,一個孩子從小沒有爹娘,跟著一個跳神的老爹行走江湖,能成長成今天這個樣子,沒有學壞,實屬不易,也不能苛求太多,這會王小虎的手已然伸到那本點鬼錄上,威廉林驚叫一聲道:“小虎,書和牆上的畫像是鎮壓惡鬼的,你要是拿開了書,鬼東西們會不會撲上來?”


    王小虎伸出去的手頓了一頓,四下看了看,長明燈下,除了他和威廉林附近巴掌大的地方有點光亮,剩下的空間仿佛無限寬廣,漆黑如墨,更加上冰寒無比,怕不是都到了零度以下,數不清的孤魂怨鬼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哭號的聲音尖尖細細,聽在耳中讓人心煩氣躁。


    王小虎根本不知道他和威廉林到底身在何方,估摸著還是在故宮之中,但此地如此隱秘,怕是從來也沒有人發現過,就算熬到天亮,也不會有人來救,何況他和威廉林根本撐不了太久,沒吃沒喝不說,總也不能一動不動,寒冷之下,體溫快速下降,等不到明天不是凍死就是被惡鬼吞噬。


    不如趁現在精神氣還足的時候冒險一拚,或許能有一條出路,王小虎拿定了主意,一把抓住那本點鬼錄,此書輕薄如無物,到了王小虎手中,書上的神光驟然消沉不少,當先一個老太監滿臉鮮血,張開大口就朝王小虎吞下,慌忙之中,王小虎舉起點鬼錄橫的一拍,就聽啪!一聲輕響,點鬼錄拍在老太監臉上,頓時將他拍了個煙消雲散。


    威廉林也看清楚了,無邊無際的冤魂野鬼當中,就數太監最多,哆嗦著道:“自家人別打自家人,我們哥倆也是太監,你看我們穿的這身衣服……”


    王小虎拍散一個老太監,其它的惡鬼對他有些忌憚,離的近是近了,卻隻是不停幻化做出各種恐怖猙獰模樣,威廉林那張嘴仍在滔滔不絕,看樣子像要說服這些惡鬼不要跟他們哥倆為難,王小虎趁這個空擋,翻開書頁,在他想來,此書能鎮壓惡鬼,裏麵必然有秘術,若是學個一兩手,興許就能夠逃離此地。


    書很薄,薄如蟬翼,也不知道是何種材料製成,翻開書皮,就見一行俊逸的楷書端端正正的寫著:鬼者,歸也,其精氣歸於天,肉歸於地,血歸於水,脈歸於澤,聲歸於雷,動作歸於風,眼歸於日月,骨歸於木,筋歸於山,齒歸於石,油膏歸於露,毛發歸於草,呼吸之氣化為亡靈而歸於幽冥之間。


    剛看到這,黑暗中的惡鬼像是忽然被侵犯了一樣,層層疊疊的翻湧過來,陰風陣陣中,無數厲鬼的哭號聲音響起,有女子的淒婉的哭聲,也有男子尖利的怒吼,更有怨毒的冷笑,種種聲音匯聚成一股奇異的聲浪,而王小虎和威廉林就如風浪中的一葉小舟,飄飄蕩蕩,腦袋裏麵昏沉難耐。


    聲音越來越大,威廉林的聲音已經被淹沒在其中,王小虎暈沉之中忽地感覺中指指甲上傳來一絲清涼,這一絲清涼仿佛三伏天裏一股清泉,頓時將他心頭的煩躁壓製了下去,再一看威廉林已經雙目呆滯,瞧著前麵,留著哈喇子嘿嘿嘿……一個勁的傻笑。


    王小虎右手中指上的指甲甚是奇異,漆黑的一塊,透明的跟塊黑曜石一樣,黑的發亮,而且從來不漲長,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其它的指甲卻都正常,為此他也問過老爹,老爹卻總是神秘的對他笑笑,說這快指甲乃是天大的造化,日後就會知道了,但直到老爹去世,也沒說清楚中指黑乎乎的指甲到底是個什麽造化。


    卻沒想到在危機時刻救了他一次,王小虎不敢怠慢,知道鬼音迷惑常人難以忍受,既然這部奇書叫做點鬼錄,是不是隻要將裏麵的內容念出來,就能壓製住鬼音?念頭一起,王小虎立刻照著書上麵的自己,大聲念了出來:“吊死鬼:分自殺他殺,自殺怨氣深重,需要潔淨的溪水一碗,咬破左食指,滴兩滴血,口中念:人無德,德無兆,兆不同,非拔勿走,無量無修無沾無相無偽無常,懲!”


    “將混有鮮血的溪水撥向吊死鬼,即被鎮住不能動,而後,用銀刀刺其鼻,其怨氣即定,有太極八卦圖者可以用黃布包住圖擲之,即灰飛煙滅。”


    書中的字句詞語極為淺顯,不是那種文縐縐的文言文,使人一看便懂,說來也是奇怪,王小虎念誦聲音在這寂靜的屋子當中分外的清晰,仿佛帶著一股回蕩的魔力,隱約的有龍吟虎嘯之聲,瞬間便將萬鬼哭號壓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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