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薩滿瞧了瞧外麵的黑夜,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八百年了,這個秘密,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第二百三十八章 詛咒


    任何人隱藏了一個秘密七八百年,卻不能說,都是件很痛苦的事,大薩滿畢竟是人不是神,她的痛苦壓抑了太久,能有個人聽她說說,何嚐不是一種釋放?她的表情仍然沉靜,緩緩說出了八百年前的那段往事。


    大薩滿的真正名字叫做賽罕,她是天生通靈的薩滿,十幾歲就跟隨成吉思汗南征北戰,在沒西征之前,成吉思汗就已經老了,開始尋找長生不老的法門,就像世界上所有偉大的帝王一樣,他想永遠的活下去,但長生不老畢竟隻是傳說,成吉思汗征服了無數的部落,國家,他相信天地之大,一定會有長生不死的法子。


    成吉思汗派出最信任的賽罕在各個國家搜集關於長生不老的法門,幾年過去,賽罕到過草原上的各個部落,到過宋朝,到過金國,西夏,研究了許多佛道兩家,甚至巫術,也沒有找到長生不死法門,直到賽罕跟隨西征軍到了花剌子模,賽罕四處搜尋當地的傳說,巫術,秘法,也就是在這裏,他在一個商人的家中找到了生死薄。


    商人是個中國通,經常來往於金宋兩國,生死薄是他從一個盜墓賊手中收購來的,雖然不知道有什麽妙用,卻知道是一件古物,隻用五吊錢就買回了生死薄,也正是因為他手中有了生死薄,才保住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找到了生死薄的賽罕想到了一個辦法,奪舍,雖然奪舍必須是修行之人才能進行,並不是真正的長生不老之術,但有了生死薄的幫助,就算是成吉思汗這樣沒有修行過的人,也能成功,雖然有著無法彌補的缺陷,卻能延續生命繼續存在。


    賽罕欣喜異常,恨不得立刻回到成吉思汗的身邊,可花剌子模與王庭路途太過遙遠,生死薄如此珍貴,隻能是等待征服了花剌子模的軍隊回返的時候帶上她,恰巧在這個時候,成吉思汗親軍搜集了各國五百名的美女要回返,賽罕隨親軍一起踏上了回鄉之路。


    大薩滿說的這些,王小虎基本從冷天祥哪裏聽說過,前麵的大同小異,至於後麵的種種,這個世界上也隻有眼前的大薩滿才知道了。


    路上親軍隊伍接上了個搭順風車的人,丘處機的徒弟,李長風,成吉思汗在回軍的路上碰到了與他匯合的丘處機,丘處機神仙一樣的人物,無病無災的在行營與成吉思汗論道,李長風道行不夠,到了行營,因為過度疲勞,生了一場病,隨後成吉思汗帶著丘處機回返,李長風留下養病,病好後,遇到了大薩滿所在的這支親軍隊伍。


    因為生死薄的緣故,賽罕找到親軍千戶,快馬通報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接到快報後,壓住了消息,派人通知賽罕到西夏與他回合,賽罕千辛萬苦到了西夏,成吉思汗病亡,蒙古貴族停止了攻打西夏,帶軍返回王庭爭權奪位,剩下這一枝親軍隊伍匯合從西夏搜集來的三百名美女,尷尬的沒人理。


    沒有大汗的命令,千戶不敢亂動,就在賀蘭山腳下駐紮,直到窩闊台繼位才想起這支親軍隊伍,派人來召喚,也就在這個時候,賽罕突然發現親軍隊伍遭到了非常強大的詛咒,詛咒的力量非常強大黑暗,甚至無法抗拒,而詛咒的根源就在隊伍中那些美女中,那裏麵隱藏著一個強大的巫女。


    邪惡強大的詛咒,以親軍隊伍為引子,陰暗的力量糾纏了親軍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隻要親軍隊伍回到王庭,美女就會被蒙古貴族瓜分,詛咒的邪惡之處就在於,隻要蒙古貴族動了隊伍中的美女,就會為之所迷,而這些美女生下的孩子,會因為詛咒的存在而互相攻伐,從而毀滅整個蒙古草原,讓草原上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大薩滿說到這裏,王小虎奇怪問道:“既然是詛咒,而且是暗中的詛咒,你又是怎麽感覺到的?”


    “孩子,我是天生通靈的大薩滿,用你們中原道家的話講,天生神識強大,我有神通,能夠治病驅魔占卜,薩滿不是什麽人都能當的,天生通靈還要拜師修行。修行要過九重關,才算是一個真正的薩滿。”


    王小虎看著大薩滿臉上驕傲的表情知道她說的不假,還是有些奇怪,到底什麽樣的神通能夠讓她感覺到詛咒的存在?大薩滿看出了他的疑惑,沉聲道:“長生天給了我啟示,我在睡夢中看到了隊伍中美麗的女子回到王庭之後,因為爭奪,因為嫉妒,蒙古草原變得四分五裂,更看到了這些女子生下一個個麵目猙獰的魔鬼,而這些魔鬼卻掌握了原本屬於蒙古人的權利,互相征伐,殺戮,洶洶的大火燒遍了草原。”


    “不光是我感覺到了,丘處機的徒弟李長風也感覺到了陰沉的力量,他是道家傳人,感覺到的陰險惡毒比我還要深,道家慈悲,於是他找到了我,直言不能讓這些女子回到王庭,否則草原上必定是生靈塗炭。”


    王小虎聽到這裏,突然冒出一個相當邪惡的念頭,把所有的美女都殺了,豈不就解除了詛咒?這個念頭一出,自己都嚇了一跳,大薩滿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對著他微微一笑道:“我也想過把所有的女人都殺了,但詛咒有一個凶險之處,如果殺死了這些美女,美女們因為離鄉之苦,死的冤枉,加上詛咒之力,就會變成幾百個比魔鬼更加厲害的女魘,遊蕩在草原上,糾纏蒙古人,滋生出無法醫治的瘟疫,草原上同樣是生靈塗炭。”


    殺不得,又不能回到王庭,賽罕和李長風都很無奈,隻有一個辦法,找到詛咒之人,逼迫他解除了詛咒,或是得到解除詛咒的辦法,可隨軍的八百名美女,除了西夏三百名美女外,其餘的都是從欽察,斡羅思諸公國,甚至古印度河、伏爾加河一帶搜刮來的美女,想要找到是那一個人下的詛咒,是那一種詛咒的方法,難度太大,何況巫女隱藏的相當深,不顯山,不露水,根本無法知道是誰。


    束手無策之下,賽罕和李長風找到了親軍千戶,三人聚在一起,商量對策,按照賽罕的意思,隊伍繼續回到王庭,把詛咒的事告訴新大汗,用大汗的力量召集天下的奇人異士,一定有辦法解決詛咒,李長風也是這個意思,親軍千戶卻有不同的意見,他是蒙古親軍,接觸過太多的蒙古貴族,蒙古貴族裏麵並不都是英明神武,其中也有昏聵貪婪之輩,如此多的美女,肯定會忍不住索要,新大汗窩闊台耳根子很軟,何況要是大汗不相信怎麽辦?


    千戶還提醒賽罕不要忘記了通天巫闊闊出的遭遇,通天巫闊闊出是成吉思汗手下老臣蒙力克的四兒子,蒙古薩滿教首領,對成吉思汗的崛起有很大作用。為成吉思汗加冕,因挑戰王權,被成吉思汗除去。賽罕要是把實情說出去,難免會引起大汗的忌憚,會以為她想要借鬼神之事重振神權。


    王小虎很難理解一個親軍千戶竟然對大薩滿如此關心,就算所有的女子都遭到了詛咒,也與親軍無關,完全可以置之度外,忍不住開口道:“親軍千戶對你的關心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因為他是我的兒子,草原上的雄鷹,他的名字叫特木爾。”


    王小虎一瞬間明白了許多事,怪不得村子裏挑選出來的聖女終生不嫁,那是因為,村子裏有太多的人是大薩滿的直係親人,甚至可以說,幾百年的繁衍生存,有很大一部分村子裏的人都是大薩滿的後代。


    特木爾作為成吉思汗的親軍千戶,是個有見識的人,沉默良久出了個主意,暫且躲避。派軍士在賀蘭山抓到了許多獵戶,挨個的獨自詢問,直到有一個獵戶說起他曾經無意間闖入過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隻有把藏有巫女的隊伍帶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找出巫女,解除了詛咒再回王庭,於是,這支千多人的隊伍走進了莽莽賀蘭山深處,來到了這個封閉的山穀,但沒有想到的是巫女看出了他們的想法,隨手撒下了邪惡的花種,並賦予了邪惡花種一個重要的使命,一定要逼迫進山的人,找到這支隊伍。


    賽罕以為進了山,最多幾個月就能找出巫女,卻沒有想到,巫女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一直在暗中跟她鬥智鬥力,雖然挨個盤查,卻還是沒能找出那一個是巫女,一年過去了,仍是沒有半點線索,時間太長,親軍們不幹了,他們想要回到故鄉,回到自己親人的身邊,密謀發動兵變,與此同時,賽罕發現,親軍裏的士兵同樣遭到了邪惡的詛咒。


    無奈之下,特木爾引誘了其中一個親軍士兵跟其中一個西域的美女發生了……他們是親軍,卻上了本屬於大汗以及貴族們的女人,回去就隻有死路一條,於是親軍們也死心了,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死局


    詛咒是一種很奇怪的力量,通常是一種使他人不幸的預言或許願,沒人知道詛咒的力量來自何處,卻又真實存在,最早的時候詛咒是一種儀式,目的是用它來給一個人或者一個地方帶來災害,詛咒的原因往往是憤怒或者報複,或是希望懲罰被詛咒的人或地方。


    仇恨往往是詛咒的源頭,所謂的巫女,不管是哪裏的人,不管她是西夏人還是花剌子模人,她一定有家人,有自己的生活,或許貧窮,或許富貴,相信她都是幸福而快樂的,但蒙古人的到來,毀滅了一切,家毀人亡,親人被殺,自己被抓,還要送到蒙古貴族手中被淩辱,她隻是一個弱女子,無法騎馬拎刀與蒙古人砍殺,卻用自己的天賦,發下了詛咒,詛咒這些帶來災難的蒙古人,詛咒她所受到的一切不公平。


    這樣的國恨家仇,被掠之恨,誰能說巫女做錯了?


    王小虎並不可憐大薩滿和成吉思汗親軍的遭遇,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蒙古軍隊的暴虐,屠城,舉世皆知,憑什麽它們可以隨意奪取別人的性命,卻不許別人反抗?不許別人報複詛咒?沒有這個道理的。


    大薩滿的敘述,解開了王小虎很多疑惑,但還有一點,為什麽死在這裏的人,最後都變成了僵屍?忍不住問了出來,大薩滿歎息著道:“我和李長風根本找不出那一個才是真正的巫女,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一年,兩年,八年,十年……大家都開始變得絕望,忍耐不住的親軍和女人們勾搭在了一起,那個時候,不光是我們著急,巫女同樣著急。”


    “到了這個地步,比的就是耐性了,終於有人開始死去,巫女又下了一個詛咒,每一個死在這裏的人,都會成為不生不死的怪物,她這麽做,還是想把這裏的人逼出山去,但她詛咒的力量越是強大,我越是不敢出山,因為隻要她出去了,一定會繼續許下惡毒的詛咒。”


    “大家開始慢慢變老,終於有人死去,變成了僵屍,李長風用道術製住了僵屍,但他也老了,我也老了,為了應對這種不利的局麵,李長風無奈之下,開始在山坡上建造墳局,將所有死去的人全都埋在墳局之中,而他被埋在自己製造墳局中的大凶之位,牽製住死去的人。”


    以身為引,牽製住僵屍,身處大凶之地,將所有死去之人不得輪回的怨氣吸納到自己身軀之中,隻有這樣才能牽製住僵屍,但如此一來,可也就成了養屍,七八百年養下來,該成了個什麽樣子?這是一顆定時炸彈,暫時牽製住了成千上萬的僵屍,但多年之後,他吸取越來越多的煞氣怨氣,也就成了屍魔了。


    怪不得墳局之中氣機流動繁亂,主要原因就在於此,王小虎忍不住道:“你們這麽做,治標不治本啊,要是他成魔出現,整個村子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要是讓他出去,就是一場浩劫,你不知道嗎?”


    “我和李長風都清楚如此做的弊端,但在那種情形下,也隻有這個辦法了,李長風教給了我許多中原的道術,還把全真教的典籍留下,活著倒葬進了大凶之地,他告訴我,一定要耐心找出巫女,找到巫女後,解除了咒語,在把他的屍體挖出來燒了。”


    “我耐心的等待,尋找,隨著時間的流逝,村子裏的人一個個死去,我的時間也不多了,但我一死,情形便無法控製,我不能死,就隻能用奪舍的辦法,在生死薄的幫助下,借助別人的身軀活下去,於是我定下了選拔聖女的製度,我附身在了一個十歲女孩的身上,有了更多的時間,而我也發現,絕不能讓村子裏的人出去,不管是人還是鬼,如果找不到詛咒的源頭,詛咒就永遠無法破解,無奈之下,我啟動了李長風教給我的墳局,把村子跟外麵完全隔絕,每一個人死後的魂魄同樣離不開山裏。”


    “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巫女竟然如此隱忍,如此的狠,直到當初進山的每一個人都死掉,我仍然不知道誰是巫女,她死了,想必死的時候一定很得意,但詛咒還在,我很絕望,你不知道親眼看著兒子死去,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死去,隻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是多麽的無助,但我不能放棄,從那以後,我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王小虎不明白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大薩滿還有什麽辦法可想,卻不料大薩滿說了一些讓他無比驚訝的話:“李長風的墳局封住了整個村子,而我利用生死薄,用秘術布置了一個局,所有死在這裏的人,隻能在村子裏麵輪回。”


    王小虎驚訝無比,想不到大薩滿有如此手段,掌控了此地的生死輪回,但一想,生死薄本來就是地府之物,掌管生死的神器,不過是影響村子人輪回,也不是不能做到,但生死之事,太過玄妙,何況那些僵屍招魂封印的又是怎麽回事?


    “生死之事太過玄妙,我也掌握不了太多,卻是一個希望,我甚至不知道布置的這個局管用不管用,因為我看不出來,就這樣我六十年一奪舍,為的就是找到那個巫女,幾百年過去,我已經絕望了,後生,你還看不出來嗎?村子就是一個死局,找不到巫女,破除了不了詛咒,村子裏的人就無法離開,如果隻有這樣,讓村子裏的人生生世世在山裏繁衍生息下去,那也沒什麽,但葬身在大凶之地的李長風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隻能是去尋找,否則村子裏的人還是誰都活不下去。”


    “幾百年了,村子裏人都是當年親軍和女人們留下的後裔,其中有許多我的血脈,我又怎麽忍心看著他們沒個結果?我隻能是耐心的活下去,等待神跡的出現,長生!長生的痛苦沒有人能夠理解,當你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離你而去,而你又無法阻止的時候,那是一種痛苦,而我奪舍的,都是我兒子的後裔,這是我們薩滿一家該有的責任,後生,現在你知道我有多麽痛苦了嗎?”


    許是太多年的壓抑和寂寞都吐露了出來,大薩滿的語言雖然有些淩亂,身心卻像是輕鬆了不少,但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王小虎同樣感受得到。


    有那麽一瞬間,王小虎真的同情她了,不管怎樣,大薩滿都不算是一個壞人,她隻是一個背負了太多責任的可憐人,但王小虎還是不明白大薩滿為什麽要跟他說這些,難道是憋悶的太久了?


    隱忍了七八百年都沒有把這些告訴任何人的大薩滿,又怎麽會如此輕易的對一個外來人述說?未免太過不可思議,而且她說她這麽多年來,奪舍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的後裔,難道烏婭也是?


    王小虎忍不住問道:“烏婭是你的後裔?”


    “不,她不是我的後裔,她是當年那個巫女的轉世,烏婭的烏鴉嘴其實就是詛咒的力量,那是因為巫女的神魂出不去山裏,無數次的輪回早就抹殺了她的記憶,但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卻消散不掉的,同樣徘徊在山穀之中,跟她的詛咒在一起,直到烏婭的出生,幾百年積攢下來的怨煞,讓她有了出口定生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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