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鏢很重啊。”張啟元瞥了一眼解歸帆,他不討厭心眼子多的人,但是討厭對他使心眼子的家夥,“我要南下,不會北上,不順路。”


    解歸帆想砸錢,但是想起來,這位似乎也不是差錢的主兒。


    張啟元瞧著解歸帆的神色,心念一轉,張家現在青黃不接,單靠張海客一個人短時間做出成績也不太現實。


    解歸帆是個商人,看樣子做的買賣挺大,都能給北平送貨。


    押鏢,他們張家別的不說,每一個功夫都過硬。


    而且,北平那種地方很難混進去,解歸帆這趟鏢倒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趁機送進去幾個小張探子,不是什麽難事。


    “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人,身手不錯。”張啟元神色坦然,“不過,請他們就不能做一錘子買賣,他們願意做長期生意。”


    解歸帆也喜歡長期雇傭一些身手好的打手,但是這個亂世,功夫好的都出去打打殺殺,很少會當供奉。


    張啟元留下客棧的地址,然後起身出去,徑自來到後台。


    張三招呼張啟元:“過來選一身吧。”


    張啟元挑了挑,選了一件緋紅色的。


    虹班主在前台跟觀眾扯閑話,壓軸的好戲剛過,正是討賞錢的好時候。


    張啟元換好衣服,之前的花旦少年過來給他上妝,頭飾很重,跟苗族的頭飾有一拚,為了美,張啟元拚了。


    “你底子真好。”花旦少年忍不住讚歎。


    張啟元沒說話,靜靜看著妝容一點點完善,像是一件藝術品。


    好不容易裝扮一次,這個又不能一鍵換裝,張啟元琢磨著怎麽記錄下來。


    記憶球這個肯定不行。


    攝像機,還得是老款的。


    張啟元閉上眼,開始在空間到處摸索,活了十萬年,收藏的東西堆積如山。


    不過,還真讓他找到一個攝像機,款式很複古,拿出來也不突兀,規則也不嚴格,不至於吐血的地步。


    張三招呼完朋友,外頭的戲早就落幕,張啟元悄悄拿出攝像機,遞給剛來的張三,說:“這是我拿來的,留影記錄,這身行頭估計就正兒八經穿這一回。”


    麵對女裝大佬且土豪大哥的請求,張三自然是不無不可。


    觀眾都走了,戲台清空。


    張啟元穿著一身沉重的行頭登上戲台,台下整理桌椅、負責打掃的人都被攫取了目光和心神。


    戲台很高,站在上麵俯瞰下方,也算是體驗到名角的登台視角。


    嗯,很爽。


    張啟元沒有唱過戲,但是他會戲腔,這還是從第一世的記憶裏扒拉出來的。


    文女士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參加各種稻米節,這就包括稻米音樂會。


    張啟元去的次數多了,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他憑借著回憶,先是淺淺哼唱曲調,然後唱起了文女士最喜歡的一首《十年人間》。


    更何況,他當過幾百年人魚欸,最擅長亮嗓子。


    從張啟元上台開始,張三就擺好了攝像機,那些按鍵他不會,還是解歸帆上手才開得機。


    解歸帆原本是要走的,但是見到張啟元穿著戲服走出來的那一刻,他就不想走了。


    水袖一揚,婀娜身段像是開在枝頭的芍藥花,亂花漸欲迷人眼啊。


    光是誰燃燭照亮


    時間設下的迷藏


    光置換明暗立場肆意流淌


    看誰站過的地方


    棋局已百孔千瘡


    看眼前最真假相假又何妨


    懷揣著熾烈頑心走向


    最寬容刑場


    裂過碎過都空洞地回響


    到最後竟慶幸於夕陽


    仍留在身上


    來不及講故事多跌宕


    來不及講故事多跌宕


    有最奇崛的峰巒


    成全過你我張狂


    海上清輝與圓月盛進杯光


    有最孤傲的雪山


    靜聽過你我誦章


    世人驚羨的橋段不過尋常


    有最奇崛的峰巒


    成全過你我張狂


    海上清輝與圓月盛進杯光


    有最殘破的書簡


    記載過光陰漫長


    無意拾過的片瓦曆數寒涼


    有最孤傲的雪山


    靜聽過你我誦章


    世人驚羨的橋段不過尋常


    有最清瘦的字跡


    都已隨記憶泛黃


    而我再度鋪墊起下個篇章


    這首歌唱得似乎很久很久,張啟元模糊的見到他和文女士坐在下麵看台上演唱著這首歌,熟悉的曲調,他聽過無數次鐵三角的遺憾,那十年的遺憾……


    但是,誰能惋惜他十萬年的遺憾呢?


    張啟元眼底隱隱有淚花,但是轉瞬即逝,他看著台下的觀眾,驚豔和喝彩似乎不能滿足他。


    他想做點什麽填補內心的空缺。


    十萬年啊。


    張啟元抬起手臂,遙遙看了一眼解歸帆,既然聽到了解九的名字,就來一首解雨辰的《步戲》。


    第一世的記憶是最模糊的,但是這種模糊是被濃烈的感情包裹的。


    “如若無人能懂孤注一擲我怎甘落空


    這番好戲已開腔管他幾人聽到曲終


    若相遇妄斷吉凶敢擔重逢是否太英勇


    越修抹越是妝濃越驕傲越發平庸


    世界用謊言讚頌我便把戲唱至詞窮”


    張啟元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唱書中的人物,還是發泄自己的情緒,他盡情地唱著,忘我的投入在這種虛無縹緲的情緒中,台下的觀眾像是消失不見了,偌大天地就剩下他一個人。


    他是唱給自己的聽的。


    飆升的靈值拉響了係統的警報,他在竭盡全力地克製自己。


    直到他唱到《不朽》,


    “如果忘了自己怎麽去抵達


    翻山越嶺而來的風吹痛臉頰


    看到了終極……”卻聽不到回答


    終極這倆字一出口,張啟元就開始吐血,這次吐血比以往要嚴重幾分,或許是因為靈值升高的懲罰,他五髒肺腑都像是攪碎了一般。


    戲台上鮮血彌漫,張啟元的戲服染紅了一片,緋紅色戲服鮮豔欲滴,像是最後一幕的絕唱。


    泣血而歌。


    聚攏在台下觀眾紛紛驚呼,然後被回過神的虹家班趕了出去。


    杭州虹家班花鼓戲的這場不倫不類的表演,最後以張啟元吐血昏迷結束。


    張啟元醒來已經是三天後。


    夢裏張啟元似乎回到了最初,文女士的樣貌在他夢裏十分清晰。


    八九歲之前,文女士很忙,三天兩頭出差,小的時候還會帶著他,等他上學了,文女士就把他徹底交給私立學校的老師們了。


    那幾年的確是文女士事業的上升期。


    張啟元上初中,初三吧,文女士似乎不在忙碌生意,朝九晚五規律上班,偶爾晚上會開個會議。


    叛逆的張啟元和文女士經常話不投機半句多,所以後來文女士也不跟他聊雞毛蒜皮、家長裏短,開始給他講故事。


    講一些古早文的狗血故事。


    第一個故事就是盜墓的故事,文女士最著迷的一本小說,兒子都這麽大了,臥室裏還掛著各種各樣的海報,小時候還給兒子買小哥的娃娃……


    太不著調了。


    雖然是故事,是一本書,但是確實是母子倆破冰的開始。


    所以啊,才會把他送到這個世界。


    也難怪總部將這個世界作為治療的第一個療程。


    張啟元用十萬年冰凍的心髒,他們想用這個世界解封啊。


    但是,張啟元很清醒,人隻有往前走,偶爾會扭頭看看過去的景色,懷念一下,仍然繼續向前走。


    他不否定過去的自己,幼稚、中二、缺愛的自己,原生的家庭環境造就了這樣最初的自己,也曾擁有過最珍貴的歲月。


    總部那群家夥下手真狠,但是他們忽略了一點,張啟元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他的想法和思維足夠跳躍,上一秒還笑,下一秒就想哭。


    然而,就當下而言,張啟元還是願意配合治療的。


    他想親眼見識一下,文女士心心念念一輩子的故事,更想參與其中,完成文女士的心願。


    比如,他把張麒麟這個小可愛養大了!


    要是能回去,可得讓文女士誇誇他,然後獎勵他一輛新出的跑車。


    張啟元想著,就自己樂了。


    這一樂,就醒了過來。


    張三說起張啟元昏迷的時候,那條銀環蛇還會給他喂藥,就嘖嘖稱奇。


    因為戲台發瘋和吐血,張啟元現在算是出名了,虹家班每年都有去問道他的,其中不少人是看上張啟元的樣貌,念念不忘罷了。


    安排完解歸帆的事情,張啟元匆匆帶著寵獸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本來還想著泛舟西湖,去紅樓瞧瞧花魁,這下是徹底不成了。


    不過,真別說,發完瘋,心情就是鬆快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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