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有一日兩個孩子玩耍打了起來,小六子把馮家小少爺推了個跟頭,許是跌的疼了,馮家小少爺哇哇大哭,恰巧這一幕被馮妻看見,見到自家孩兒吃了虧,很是心疼,護犢子的心一起,也就惱怒起來,走過來給了小六子兩個耳光。


    正在一邊修剪花草的關婆子臉色大變,陰沉著走過來扶起自己小孫子,眼見孫子臉上一張小臉被扇得通紅,頓時雙眉倒豎,滿麵猙獰朝馮妻尖聲喊道:“小孩子玩耍而已,吃點虧,沾點便宜的又能如何了?用得著你個大人出頭打我孫子嗎?”


    馮妻見關婆子忤逆自己,也大怒朝她喊道:“我是這家的主母,好心好意收留你,不感恩也就算了,還反了不成?你孫子是什麽身份,也敢拿來和我兒子相比?我兒子是朝廷命官之子,你的孫子,不過是一個家奴!”


    關婆子聽馮妻如此說,一張老臉突然笑了笑,這笑容變得說不出的怪異陰深,就聽她沉聲道:“都是父母生養的,在我看來兩個孩子沒什麽不同,不信,你看。”


    話說出口,猛然就將兩個孩子拽了過來,摁進自己寬大破舊的裙子下麵,馮妻大驚失色,尖叫連連,生怕關婆子發瘋傷了自己孩兒,跟丫鬟衝上前去,把關婆子推開,就要去抱自己孩子,可一看頓時就傻在原地。


    就見這兩個孩子變得一模一樣,高矮、胖瘦、相貌、衣服、沒有任何分別,都是小六子的模樣。


    第三十一章 鬼拍手


    馮妻傻了,揉了揉眼睛,怎麽也不信看到的一切,關婆子冷眼瞧她,尖聲問道:“你告訴我,這兩個孩子有什麽不一樣的?那裏不一樣了?”尖利的聲音宛如一把尖刀,把馮妻的驕傲,自大,一刀刀切割成碎片。


    她情不自禁的開始顫抖,伸手想要去抓兒子,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六子,那個才是自己的孩子?此時馮妻心中除了恐懼,就是懊悔,悔恨不該好心,悔恨不該引狼入室。


    馮妻想要哀求,喉嚨卻像是被什麽堵住,咕咕……發出幾句怪異聲音,癱倒在地上,艱難抬頭去看陪伴她的丫鬟,那丫鬟也被關婆子這一手嚇住,但總算還是個機靈的,轉身跑出去找馮提司。


    恰巧這天馮提司沒去衙門,正在書房看書,就見丫鬟滿麵驚慌,急匆匆跑來,把個事情前前後後的說了,馮提司聽了也是大吃一驚,急忙趕到院子裏,就見妻子癱軟在地上。關婆子瞧著他來了也不害怕,隻是冷笑,在她麵前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動也不動,僵硬站著。


    見到這情形馮提司也是麵色如土,但他畢竟是做官的,見多識廣,知道這時候慌亂不得,更不能往深了得罪關婆子,先救回兒子,其他的以後再說。打定了主意,強自鎮定了一下,拉著妻子跪到在關婆子門前,苦苦哀求道:“我有眼不識泰山,認不得神人,萬般得罪之處,還請你責罰,但孩子還小,又沒什麽罪過,就放過了他吧,我們夫妻兩個給你磕頭了……”


    馮提司也有那麽一股子狠勁,頭磕得響,不大會額頭就磕出血來,馮妻更是嚎啕大哭,模樣淒慘無比,那丫鬟見了,也忙上前幫著說好話,鬧騰了這麽一會,關婆子的氣也就漸漸消了,冷笑著對他夫妻道:“既然都是父母生養的孩子,那就沒什麽不一樣的,以後你家孩子穿什麽,我孫子就要穿什麽,你家孩子吃什麽,我孫子也要吃什麽,你們答應不?”


    這個時候誰還能說不答應,馮提司更是信誓旦旦保證以後兩個孩子一樣,還發了個毒誓。關婆子這才撩起裙子將兩個孩子再次罩了起來,掀開,兩個孩子個子恢複了原樣,馮家小少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懵懂問馮提司:“爹,你咋來了?”


    馮提司夫婦見兒子沒事,都鬆了口氣,馮妻急忙將孩子拉到懷裏,生怕再被搶走,這會任誰都知道這關婆子不是個普通人了,兩人也不敢造次,猶如鬥敗了的公雞,帶著孩子垂頭喪氣的離開。


    回到房裏,兩口子默然無語,過了會馮妻才抽泣道:“老爺,我當初一番好心卻沒想到惹來個妖人,這可如何是好?”


    馮提司沉吟道:“關婆子是個會異術妖法的人,趁現在還沒出什麽大事,要早早除去才是正理,哼,我就不信,朗朗晴天之下,這婆子還能使出什麽妖法。孩子救了回來,你好好看著,我也就少了顧忌。”


    馮提司也是果斷,當下便把家裏幾個壯丁叫來,發了棍棒讓他們守住妻兒住的臥房,並吩咐自己不回來,任誰想要靠近,打死不論,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去衙門搬兵。


    馮提司七品提司,有自己的衙門,手下的班頭當然竭盡的巴結,耳聽得馮提司要帶著他們去抓個老婆子,當即奮勇滔滔,周班頭更是發下了鐵尺,長刀,跟著馮提司往他家去了。


    這些個衙役當中周班頭最是熱切,他今年三十五歲,是馮提司的遠房親戚,以前是個打家劫舍的強盜,一次犯了事被抓住,還是老家來人求馮提司花了一百兩銀子保下來的。馮提司見他五大三粗,一臉猙獰,是個亡命徒,就在水道衙門給他找了個衙役的活幹,也算是自己的心腹,這小子是個橫的,很是立了幾次功勞,成了班頭。


    周班頭原本是個江湖漢子,受了馮提司恩惠,自然感激,何況他吃上朝廷這碗飯,靠的也是馮提司,這可比他當年提心吊膽的殺人越貨強上太多。沒了馮提司,又那裏會有他?他們兩個當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耳聽得有個妖婆子在馮提司家鬧事,自然就要好好表現一番。


    一行人氣勢洶洶來到馮提司家,進了門,馮提司就問下人關婆子在那?下人說關婆子待在她住的破屋子裏麵沒有出來。周班頭聽了,留下幾個衙役照看馮提司,手中攥了把牛耳尖刀,帶著七八個手下直奔後院。


    關婆子和小孫子住在後院馬廄旁邊,是整個馮府最破的房子,當真是夏暖冬涼,氣味更是難聞,周班頭見這破屋子門都是破破爛爛的,上去就是一腳,大喊一聲:“妖婆子快快束手就擒!”帶著人衝了進去。


    關婆子是簽了賣身契的,是馮提司的家奴,就算打殺了她官府也不管,死了白死。周班頭也明白馮提司的心意,要是想留下活的,就不會帶他來,帶他來自然是不想留下這個禍害。周班頭也就起了殺心,踹開門,怪眼四下掃量,隻要見了關婆子上前就是一刀。


    可進了屋來,就見裏麵髒兮兮亂糟糟,那裏有關婆子和他小孫子,就這麽大個屋子,衝進來七八個人,連轉身都嫌困難,周班頭踢翻了用木板搭的破床,眼見沒人,就嚷嚷著讓後麵的人退出去。


    也就在這時,屋門無風自動,砰!的一聲關死,有衙役上前去推,卻怎麽也推不開,屋門一關,原本漏風漏光的屋子突然就變得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這下有人慌了,兩三個幫著去踢屋門,可那屋門就像是鐵鑄的一般,不管如何用力,就是紋絲不動。


    這會周班頭也覺出了不對,但也沒太放在心上,覺得這個破屋子還能困住七八個壯漢?大聲朝那幾個人吩咐道:“推不開門就別推了,去,把這破屋子給我拆了。”


    他一聲喊,那幾個衙役就有了主心骨,也不在跟那破門較勁,四下摸索就想找到屋子四邊的牆壁,這屋子進來的時候看的清楚,歪歪斜斜的,怕是幾腳也就踹塌了,可萬萬沒有想到,剛才還算能摸到門邊,這一分散開,竟然什麽都摸不到了,這間屋子仿佛變得無限大了起來。


    別說牆壁,屋門摸不到,就是跟來的幾個衙役,都分散得不知道在那,這下幾個人真的就慌了,有人顫抖對周班頭道:“頭,這屋子有古怪,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摸不著,現在咋辦?”


    周班頭心裏也有些慌亂,可還是穩了穩心神,問道:“你們誰帶著火折子呢?”幾個衙役都苦笑,這大白天的跟馮提司來抓人,誰還帶火折子啊。


    “兄弟們都沒帶火折子,頭,咱們是不是中了妖法了啊,我啥也看不見……是啊頭,這麽摸下去什麽時候能出去?……頭,好像……好像有人摸我……”


    幾個衙役七嘴八舌吵嚷不休,周班頭也有些心慌,本來覺得就是來抓個老婆子,小事一樁,沒想到竟然真是個有些妖術的,將自己和兄弟們困在這裏,但已經這樣了,再說那些也沒有用處,鎮定了一下,就道:“慌什麽慌,老子還沒死呢,都朝我這邊靠過來。”


    “頭,頭……真……真有人摸我腿,冰涼冰涼的……咋辦啊……”


    衙役都要哭了出來,顫抖著向周班頭求助,周班頭不愧以前幹過沒本錢的買賣,這時候一琢磨,事到如今就隻能喊了,一是讓兄弟們知道自己在那,就能慢慢聚集過來,二一個,外麵還有馮提司和幾個兄弟,聽到喊聲,也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就會想些辦法救他們出去。


    有了主意,周班頭開始大喊:“馮提司,我們兄弟幾個困在屋子裏了,快快砸開房門,放我們幾個出去……”


    他喊聲極大,在這漆黑如墨的屋子裏往來回蕩,回音重重……震得幾個衙役耳鳴不已,但誰也不敢不讓他喊,都強打精神朝他靠過去,就這樣過了有一炷香時間,外麵還是一點動靜沒有,也沒人靠過來,像是他們已經被這個世界所拋棄。


    周班頭暗暗頭疼,也沒更好的辦法,喘了兩口粗氣想休息下再喊,這時,突然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周班頭心中一喜,開口問道:“那位兄弟靠過來了?是王三六還是趙老憨?”


    沒人回話,卻見漆黑之中,眼前突然多出一雙青紫的小手來,啪啪!拍了兩下,這小手出來的太過突然,而且拍手的聲音太過清脆,周班頭如此膽氣的人,也是猛然一顫,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來,雙腳更是顫抖的猶如篩子一般。


    隨後,一個奶聲奶氣,不帶半點感情,陰冷的聲音響起:“你是來找我玩的嗎?”聲音就從他右肩傳來,周班頭愣愣轉過頭來,就見一個穿著紅衫的青臉小鬼,趴在他肩膀上,探出個頭來對著他陰測測的笑。


    第三十二章 取而代之


    “我地個娘哎……”周班頭慘叫一聲,跌坐在地。魂都被嚇掉了一半,那小鬼陰深笑著,對他脖子不緊不慢一口口吹氣,陰寒冰冷的氣息刺激得周班頭全身汗毛豎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周班頭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做獨行盜時,也害過幾條性命,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敬畏鬼神,最怕報應。眼見小鬼纏著自己不放,立時嚇得屎尿齊流,想要站起來雙腿酥軟的麻花一般,隻能手腳並用的向前爬,一邊爬一邊哀求:“我的個祖宗哎,莫要害我,莫要害我……都是馮提司叫我來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還是找他去吧……”


    狂呼亂叫之中,耳聽得又有幾聲清脆的拍巴掌聲音響起,雙眼模模糊糊的像是能看到點東西了,就見黑暗之中又多出四個小鬼來,有男有女都是六七歲的模樣,穿紅掛綠,臉色青白,一邊拍著手,一邊念著歌謠:“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陰測測不帶半點感情的稚嫩聲音,如同寒風掠過,吹得周班頭遍體生寒,傻坐在地上,任由肩膀上的小鬼對著他吹氣,耳邊除了這幾個小鬼的聲音,再也沒了別的動靜,他茫然抬頭,看見跟他來的幾個衙役被小鬼趕著向他靠近,他能看見這幾個衙役都在張嘴朝他喊叫,可他就是聽不到半點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有一輩子那麽長,幾個衙役被趕到他身邊,哆哆嗦嗦的蹲在他四周,屁也不敢放上一個,五個小鬼圍了個圈子,將他們圍在中間,隻是拍手歌唱:“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歌聲中,趴在周班頭肩膀上的小鬼跳了下來,在周班頭眼前手舞足蹈,拍著手唱:“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唱到這,伸出小手朝周班頭身邊一個抖得鵪鶉樣的衙役心窩子裏猛然一掏,掏出一顆還蹦跳的心來,那衙役哼也沒哼一聲倒地死去。其他衙役見了,全都是麵如土色,卻是誰也不敢動,心中還暗自僥幸,幸虧死的不是自己。


    小鬼舉著鮮血淋漓的心,遞過來,對周班頭嘻嘻笑道:“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周班頭那裏敢吃這顆心,更不敢跟著小鬼走,刺激之下白眼一翻,嗷……的一聲,就想昏過去,可他愣是沒昏過去,額頭上冷汗直冒,到了這會,也真是被嚇掉了魂,噗通跪在地上朝那小鬼磕頭:“饒了俺把,饒了俺把,俺上有八十歲的老娘,下有剛會有的孩兒,饒了俺吧……隻要你饒了俺,俺不當這個差了,回去就剃光了腦袋當和尚去,這輩子吃齋念佛……”


    衙役們見周班頭磕頭,也都跟著猛磕。這頭磕的真是響,砰砰砰……回蕩不已,隻是幾下周班頭就磕得滿臉是血,也不敢停下,估摸著磕了有二三十下,周班頭腦袋都沒知覺了,才聽到一聲冰冷蒼老的聲音響起:“你今年才三十多,那來的八十多的老娘?不過念你這頭磕的實在,就饒了你們這一次,以後再敢來攪擾,就把命都留下,滾!”


    一聲滾字出口,吱呀一聲,那扇破門大開,周班頭幾個衙役如蒙大赦,急忙抬起死了的那個衙役,屁滾尿流的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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