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婆娘是個沒主意的,也就答應了小姑子,卻是沒有想到,采藥竟能采出如此大的麻煩來。


    第二百二十章 鬼像


    第二天,姑嫂兩個天還黑著就爬起來給趙成做了飯,背著背簍帶上吃食清水鋤頭,趁著天還沒亮,朝遠方大山走去,翻了一座山,可也就到了中午,姑嫂兩個都覺得疲累,就著清水吃了點幹糧,猶豫著是不是接著往前走,這座山兩人從未來過,再向前去,晚上可就趕不回家裏了。


    兩個女人家也拿不定個主意,猶猶豫豫的趙玲對嫂子道:“嫂子,我看咱們也別前去了,晚上趕不回家,讓狼叼了去,可是冤枉,就在這附近找找,看有沒有草藥,若是沒有,明日換個地方就是。”


    吳氏對小姑子甚是溺寵,小姑子怎麽說,就怎麽應著,兩人也不敢散了,仔細尋找,找了一炷香的時間,漫山都是些個野草,一味草藥也沒看到,都有些喪氣,小姑子多喝了點水,就讓嫂子等她,她去前麵拐彎的地方解個手。


    兩個女人家家的,還要躲的什麽人?吳氏看著小姑子走遠,不由得搖頭,轉念一想,小妮子畢竟沒有嫁人,羞臊些那也沒什麽不好,自己沒嫁人前,還不是一樣。想到這掩嘴偷笑,還沒等她笑出聲,就聽小姑子一聲驚呼。


    吳氏嚇了一跳,以為小姑子碰到了野貓惡狸,急忙取出背簍裏的鋤頭朝小姑子方向跑了過去,跌跌撞撞的可也就看到了小姑子,見她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提溜這褲帶,又蹦又跳,右邊灌叢中卻是一片的祖師麻。


    山裏人家的女子。認得一些草藥,祖師麻黃花小葉。看上去很不起眼,卻有祛風除濕、溫中散寒、活血止痛的功效,鎮子上一直流傳著這麽一句話“打得滿地爬,離不開祖師麻”可見是上好的草藥。


    更難得的是,這一小片山坡竟然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祖師麻,如此多的草藥,莫說兩人的背簍,便是十幾筐也采不完。姑嫂兩個都是精神一振,采回了草藥,曬幹了給楚韻送去,鎮子上的人可就再也說不出什麽來了,以後找楚韻看病,那也理直氣壯的緊。


    吳氏舉著鋤頭要采藥,小姑子卻哎呀一聲道:“光顧著高興了。還沒小解。”喊完就鑽進前麵那片天師麻中間,爽爽快快的放了放水,待她起來,兩人這才高高興興的采藥,藥都是好藥,新開的花。新鮮的緊,不過楚韻用藥喜歡用藥根,幸好兩人帶著鋤頭,又都是山中女子,也有些個力氣。不一會的功夫就采了一背簍的天師麻。


    兩人鼓了鼓精神,想著再采一背簍就往回轉。卻是在挖一根天師麻的時候,那根天師麻的根部又長又彎,兩人鼓足了力氣,刨開了泥土,用力一拽,竟然拽出一個奇怪的東西來。趙玲使得勁足,摔了個屁墩,卻咦的一聲道:“嫂子,你看那是什麽?”


    吳氏順著小姑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人頭模樣的東西在草叢中滾了三滾不動,她嚇了一跳,尖聲道:“莫非挖到了人骨?”


    鄉村人家都認為挖到人骨不是個吉利的事,那東西圓滾滾的說不定就是顆人頭,趙玲年紀小,膽氣也比嫂子稍微壯上那麽一些,她爬起來小心湊過去,仔細瞧了瞧,忽地一笑道:“嫂子,莫被嚇破了膽,不是什麽人骨,是個石頭蛋蛋!”


    吳氏聽小姑子這麽一說,壯起膽子超前靠過去,偷偷瞧了瞧,果然是個石頭蛋蛋,不過這石頭蛋蛋甚是古怪,仔細一看,竟然還能看到鼻子眉眼,兩人都覺得奇怪,趙玲用手中鋤頭小心敲了敲那石頭,磕打下一些泥土來,再一看,竟然是個奇形怪狀的石像。


    這是一個被雕刻出來的惡鬼,但見它四肢或伸或屈,勻稱灑脫,左臂上托有冥界的喜、怒、哀、樂四鬼,下壓在世作惡之鬼,而且還它手擒著各路妖魔鬼怪,腳踏著各式孽種怪獸,並且在其肩上、膝蓋上也都攀附有若幹個小鬼。


    也不知道這石像出自何人之手,構思之奇妙,姿態之奇特,情態之奇異,令人歎為觀止。鬼像環眼,寬嘴,一條長長的舌頭垂到胸口位置,雙耳更是奇特,不是普通人的耳朵形狀,左邊是一個彎身的男人,右邊是一個彎身的女人,以成雙耳。也不知道是鬼在聽人話,還是人在講鬼話,總之這一鬼像端的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如此怪異的鬼像,看得姑嫂兩個心顫不已,巧的是趙玲剛才小解正好解在這鬼像頭頂上,陽光下還能看到水淋淋的鬼像露出猙獰的笑容,山民最敬鬼神,兩人都有些腿軟,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嘟嘟囔囔的說些個道歉的話,草藥也不敢再采了,兩人急忙背著背簍反轉回家。


    姑嫂兩個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那鬼像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那猙獰的模樣實在太過逼真,想必也不是好路數,生怕真得罪了鬼神降下災禍來,都是心思沉重,朝著鎮子方向快步而行,一路之上倒也風平浪靜,卻沒想到臨近鎮子不遠了,卻出了事。


    姑嫂兩個受了驚嚇,腳下走的也快,等快到了鎮子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一看到鎮子裏的炊煙,三三兩兩昏暗的燈火,兩人的一顆心也都放進了肚子裏去,畢竟沒出什麽事,到了鎮子,人一多也就沒有那麽怕了。


    兩人走的更加快了,誰知趙玲走的太急,竟然絆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麵,腳下一個踉蹌,順著山坡就往下滾,吳氏嚇了一跳,尖叫著去追自己的小姑子,一邊叫,一邊帶著哭音的大喊。


    恰巧碰到了鎮子上的一個本家遠親,砍柴回來的趙大,聽到吳氏喊叫,扔下了柴過來幫忙,等找到趙玲,已是滿頭鮮血昏死了過去,趙大看守著趙玲,吳氏回去喊人,不大會的功夫,鎮子上的人來了有一小半,將個趙玲抬回家裏,急忙去請楚韻。


    楚韻聞聽鎮子上出了事,飯也沒吃就到了趙家,趙玲昏沉沉的躺在炕上,楚韻急忙上前診脈,摸了摸,並無內傷,除了點擦傷,並無其它病症,楚韻取出藥膏子給了吳氏,讓她幫著塗抹上,沒什麽大事,吳氏卻問:“小楚大夫,你說俺妹子沒事,咋就這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還不醒來?”


    楚韻來的時候已經打聽清楚了趙玲為何會受傷,就對吳氏道:“趙姐姐是從山上跌落,心中驚慌,嚇掉了魂,晚上去喊喊魂也就沒事了。”


    楚韻這一脈,屬於巫醫,既有巫也有醫,他傳承奇特,給人治病還從未出過差錯,鎮子裏的人也信服,當夜吳氏就照著楚韻跟她交代過的,出去喊魂,鎮子裏的人喊魂一般選在離開村子七八丈遠的岔道口。前麵是田地,身後是村子。


    這一天晚上月光看著與平時有點異樣,要晦澀得多。淡淡的雲時不時地便從那輪圓月中飄過,稀淡得如煙一般。田地中翻起的地及沙洲上的茅草都在夜的朦朧中蜇伏著。鎮子前麵河裏麵的水聲聽上去也比平時遠,嘩嘩的滲人。


    吳氏先是給小姑子洗了澡,把她放在床上躺好再拿被子捂嚴實了,在房門口燃了艾草和檀香,叮囑丈夫不要讓趙玲的手或腳伸出被子外,更不許爬起來亂動,隨後請了楚韻跟她一起去喊魂,本來吳氏是想讓自家的男人跟著喊魂,但楚韻在心裏有底的多,何況這主意也是他出的,又是個有本事的,更加安心一些。


    喊魂的忌諱很多,來去的路上都不能說話,這夜倒也風平浪靜,四周有蛙在鳴,風中也攪著泥土的氣息。吳氏手中拿著個竹竿,將小姑子的一件貼身小褂,掛在杆頭,係緊了,眼見著夜風刮起,吳氏拉著長音,喊道:“趙家的小玲妮子~~回來噢……”


    楚韻就在一邊應和:“回來了!”


    吳氏又喊:“趙家小玲妮子,回來噢……”


    楚韻又應和:“回來了!”


    就這麽一喊一應,直喊過兩柱香的時間。吳氏才漸將小姑子的小褂收攏來團在手上,蹲下身在地上撿六塊小石子裹在小褂裏麵。這其間吳氏一直未停喊,楚韻也一直應。吳氏立起身子也不看他,也不招呼,抬頭徑直就往家走去,嘴裏依舊喊:“趙家小妮子,回來噢……”楚韻則隨在吳氏身後一路應過去。


    回到家,趙成拿眼來瞧,先是瞧了瞧兩人的臉,見沒什麽異樣,鬆口氣,隨之眼光便聚在吳氏手中的小褂上。那小褂是不同尋常的,那裏麵有趙玲的魂。


    吳氏也知道此時此刻,更是不能大意了,一顆心全在那小褂上。她臉上無一絲表情,跨進趙玲睡的屋裏,將小褂枕在趙玲的頭下邊。然後她說:好了,好了,現在好了!我家小妮子回來了,回來了!


    那一天吳氏坐在趙玲的床邊望著三趙玲,一直到天明,隨後趙玲就真的醒了過來。


    第二百二十一章 醫者


    人醒了自然也就沒事了,趙家老小都鬆了口氣,雖說趙玲還有些恍惚,卻也跟平常沒什麽兩樣,好是好了,也就過去了一白天,當天夜裏趙玲開始高燒起來,趙成也沒太在意,小妮子受了驚嚇,怎麽也得恢複兩天,卻還是將楚韻請到家裏,楚韻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麽毛病來,給開了個退燒去熱的方子,煎熬著喝了,也就告辭。


    誰曾想,當夜趙玲開始說胡話,一直守著小姑子的吳氏,眼見著小姑子瘋魔了一樣死死的拽著被子,大聲哭喊:“別這樣,別這樣,我還沒有嫁人……”


    家裏就這麽五口人,男人白日裏還要下地,婆婆年紀又大了,生怕嚇著她,吳氏熬得雙眼通紅,又守了小姑子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本打算再去請楚韻的,那裏知道,折騰了一晚上的趙玲竟然退燒了,沉沉睡去,吳氏鬆了口氣,趕緊忙活著做飯,伺候老人,忙完才抽空睡了會,本以為再沒事了的趙玲到了晚上,又開始高燒起來,胡話說了一夜。


    一家人都慌了,不知道趙玲這是撞了什麽邪,急忙去將楚韻請到家裏,吳氏隱隱覺得小姑子是撞了邪了,將兩人上山采藥原原本本的說了,楚韻拿出手段,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裏裏外外都是好好的,並沒有什麽怪病,楚韻也是心存疑惑,拜了神,燒了符水,又給趙玲開了補氣的方子。


    三天後趙玲瘋了,晚上不睡覺。白天不敢出家門,好好一個姑娘家。幾天的功夫就變得骨瘦如柴,雙眼紅腫,臉色鐵青,不成個人樣子了,楚韻這些日子琢磨著該如何治好趙玲,倒也不是沒辦法,隻是缺幾味藥,若是藥材充足。就算是邪魔作祟,楚韻也有把握醫治得好,他這一脈號稱藥石之攻,天下無病不可醫,但用藥卻也是天馬行空。


    清水鎮比不上那些大城大邑,連個藥鋪子都沒有,藥材缺的也不是一點半點。若說是些個常見的病,楚家醫術驚人,用幾味相近的草藥也就治了,邪病卻也是沒有了辦法,無奈之下楚韻也就照實說了,趙成沉默半響。也沒個好主意,他家一家五口,十幾畝薄田,全指著他一個壯勞力,能糊住嘴就已經不錯了。那裏有閑錢去給趙玲抓藥?


    楚韻是個心善的,覺得虧欠趙玲甚多。若不是她跟嫂子兩個去山上采藥,也不會出這個事情,將父親積攢下來的一些銀錢拿了出來,讓趙成出山到別的鎮子上買幾味藥回來,清水鎮偏僻,這一來一回的至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


    趙成不放心,卻也無可奈何,楚韻讓他快去,莫要耽誤了時日,他在趙家幫著照顧一家老小。趙成千恩萬謝的帶著錢走了,楚韻就留在趙家,趙玲仍舊是那副瘋瘋癲癲的樣子,楚韻也拿出了功夫,草藥,銀針,全用上了,到了中午趙玲沉沉睡了一覺,竟然有些好轉的跡象,楚韻鬆了口氣,隻要等到趙成回來,不管是不是邪祟作惡,他都有把握將趙玲治好。


    趙成一走,全家一大攤子的事,就全落在了吳氏的身上,她忙活的腳不沾地,趙玲就隻能是楚韻守著,這幾天琢磨如何給趙玲治病,也是頗耗心神,趙玲睡著了他也靠在椅子上打了個盹,等到他醒來,一睜眼,發現趙玲就半蹲在他身前,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那雙眼睛泛射出詭異的光芒,楚韻一愣,急忙問道:“趙家姐姐,你可好些了。”


    趙玲忽地笑了,帶著一種陰森的猙獰,對他噓的一聲道:“我跟你說,這幾天,天天有個男人來跟我同房,咯咯咯……他還說要娶我當媳婦,隻要我死了,他立刻就迎娶我,咯咯咯……你說我該死不該死啊?”


    楚韻嚇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抓趙玲,誰知她一個女子突然變得力大無比,一把將楚韻摔開,將他摔了個跟頭,等爬起來,人已經沒了影子,楚韻急忙追出去,就見趙玲站在鎮子中間,撕開衣衫,大聲叫喊:“死鬼,死鬼……你想要娶我,就得先把楚家那小子給弄死了……”


    鎮子就這麽大,都是住了幾輩子的人家了,眼見著老趙家的妮子成了這個模樣,立時就有幾戶人家出來人了,楚韻也追了上來,急忙喊人幫忙,這時的趙玲猙獰如鬼,力氣大的出奇,不停的抓撓,撕咬,眾人也奈何不得她,最後還是幾個壯年男子聞訊趕來,費了好大力氣才製服了趙玲,五花大綁的送回了趙家。


    鎮子裏的人也都歎息,好好的一個妮子,沒嫁人就成了這個模樣,也不知道得了什麽怪病,就連小楚大夫都治不好,楚韻確定趙玲這是召來邪事了,將她綁到床上後,張羅著去找一些辟邪的物件。


    桃木劍掛在門前,兩扇木門上貼著門神,枕頭底下壓著朱砂……能用的全都用上了,楚韻還將父親留給他驅邪避煞的玉觀音戴在了脖子上,用柳葉泡了水,擦了眼,守在趙玲門前,他知道若是邪祟繼續纏著趙玲,怕是等不到趙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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