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到這,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綠光。林麒身子一縮,猛地一側,那道綠光擦肩而過,也不見有實物,卻隻聽得似有什麽東西從他手裏飛出,像是從他兩指間射出一個無形的彈子,“啪”一聲。那道綠光在空中炸得粉碎,飄飄揚揚灑了開來,瘟煞的力道驟然彌漫開來,沾染上林麒身軀。不疼不癢,心裏卻突然煩躁無比。


    太歲又稱歲陰是一顆與歲星相對並相反運行的災星。傳說太歲運行到哪,相應的方位下會出現一塊肉狀物,是太歲星的化身,在此處動土,會驚動太歲,所以說“不能在太歲頭上動土”。李太歲彈出來的,必然就是這倒黴的玩意,真要沾染上怕是黴運不斷。


    果然也就是如此了,林麒此時竟然就懶洋洋的有點提不起精神來,腦袋也有些昏沉,他大吃一驚,急忙運轉體內陰陽圖,身形卻是四處亂竄,李太歲得理不饒人,催黴神劍刺向林麒前心,這時林麒體內的陰陽圖催生出一股純陽熱力出來,將所有沾染在身上的太歲肉屑焚燒了個幹幹淨淨,林麒頭腦清明,不在閃躲,他腳下一錯,身體猛地轉了過來,像是平地起了個旋風,一掌拍了出去。


    李太歲的劍招已經用老,想要用劍抵擋林麒已是來不及,他卻也不懼,冷笑一聲,單掌迎上,太歲太歲,煞星臨頭,你來招惹,那便讓你知道厲害,卻不曾想,他手掌與林麒對印上,竟像是拍到了燒紅的鐵塊上,李太歲驚叫一聲,身子一縱,閃避開來,再看掌心黑煙直冒。不由得怒吼一聲再次搶上。


    林麒一招逼退了李太歲,卻也不敢衝上前去,符籙之術也不敢用,提起精神一邊應付李太歲,一邊想應對之策,現在的情形是地府大大小小的一眾陰神全部在看戲,無數鬼兵圍了個水泄不通,李太歲步步緊逼,想要趁亂,卻是沒有亂子可趁。


    十殿閻羅互相爭吵的厲害,往日裏沒個空閑時候,今日裏有熱鬧可瞧,正好借機輕鬆輕鬆,誰也不去想辦法分辨出那個真,那個假來,鬼兵層層圍困之下,那個也逃不了,何不就多熱鬧上一陣。


    馬麵眼見林麒竟然能和李太歲鬥個不相上下,也是咋舌不已,林麒這小子,委實成長的太過厲害,心中也是暗暗著急,有心幫林麒一把,可在十殿閻羅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弄巧,牛頭跟一邊的白無常賭對了起來,一眾地府陰神,真當看猴戲一樣的瞧著林麒和李太歲互鬥。


    林麒不在跟李太歲正麵相對,兩人你來我往,呼喝之聲四起,林麒是一邊亂竄,一邊想辦法,卻也在這時,忽地感覺不對,手中量天尺幻化的長劍突然向前刺出,像是在攪著什麽無形的東西,隻聽得“叮叮”的聲音不斷。


    在場的陰神眾鬼都朝林麒劍尖上看去,但見一個小小的金人,一寸的大小,遍體金黃,小眼,尖眉,大嘴,肋生雙翅一般快速無比,圍住林麒正要覓隙而入,林麒的劍勢卻像一麵鐵盾,擋得水泄不通。


    平等王是個識貨的,指著李太歲道:“那個是真太歲,都使出小人來了!”喊完指著身邊一眾鬼兵道:“快快去抓住被小人纏住的,那是假太歲……”鬼兵欣然領命就朝林麒衝了上來。


    所謂的小人都是指身邊不道德的人,暗中使壞,陰險之人,卻不知道太歲手中卻有一物,就叫做小人,乃是活物,倒黴晦氣的小神,隻要被這小人纏上,就會是非纏身,煩惱不盡。


    林麒在如何厲害也變不出個小人來,情急之下,隻能是先解決了小人,但見劍尖上的那個小人還在飛速爬動,張牙舞爪的要找空隙,林麒無奈之下,隻能使出符籙之術,暗中念誦咒語:“赫赫陽陽,日出東方,遇咒有死,遇咒者亡,吾奉北帝,立斬不祥,一切鬼怪,皆離吾榜。何物敢當,水不能溺,水為能侵,三界之內,惟吾獨強……”隨手一擲,符紙又輕又薄,擲出時卻像鐵板一樣啪!的一聲貼在小人額頭之上。


    小人一聲慘叫,跌落到地上,身軀扭動之間,化作一灘臭水,此時鬼兵已然到了近前,林麒眼見不妙,縱身撲上李太歲,李太歲架劍招架,林麒圍著他纏鬥了幾下,你來我往的,看得所有人眼花繚亂,竟是又分不清楚那個是那個了。


    平等王也沒料到林麒如此奸猾,竟又被他蒙混過去,忍不住怒道:“那個有辦法將那假太歲給本王擒來,本王重重有賞。”


    就有崔判官上前稟道:“陛下,不如派人去找地藏菩薩,請他坐下神獸諦聽前來辨認。”


    崔判官是馳名陰曹地府的人物,除了十殿閻羅天子,就屬他身份最尊貴,身著紅袍,左手執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筆,專門執行為善者添壽,讓惡者歸陰。崔判官生前為官清正,死後當了閻羅王最親信的查案判官,主管查案司,賞善罰惡,管人生死,權冠古今,但看他手握“生死薄”和勾魂筆,隻需一勾一點,誰該死誰該活便隻在須臾之間。


    平當王聽了崔判官所稟,叫了聲善,就派陰差找地藏王菩薩去借諦聽神獸,自己大步上前,高聲道:“既然二位都說自己是甲辰太歲李大將軍,暫且停下廝鬥,本王已派座下陰差去請地藏王菩薩座前的神獸諦聽前來辨認,那個心虛不聽本王的話,本王便讓鬼兵拿下。”


    李太歲心中篤定,停下手來瞧著林麒冷笑,林麒卻是暗暗叫苦,也不敢不停手,再若動手,傻子都知道他是假的了,也收手執劍而立,冷眼瞧著李太歲,腦子卻是轉個不聽,諦聽神獸倒是熟悉的很,他自小就戴了一件諦聽神獸的玉件,著實護住了他幾次,若是沒有當年義父給他的諦聽玉件,怕是早就死了幾回了。


    但他所戴玉件乃是死物,如今可是真身前來,林麒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可這會隻要他有所動作,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不如暫且忍耐,待諦聽到了,在尋找機會。


    林麒昂首挺胸,看似信心十足,卻委實心虛的厲害,事到如今也隻能是隨機而變,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眾鬼兵閃出道缺口出來,一個陰差小心翼翼的跟著一隻神獸緩緩而來。


    第二百八十章 諦聽


    好神獸,但見它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龍身表吉祥,虎頭表示智勇,犬耳表善聽,獅尾表有耐性,麒麟足表四平八穩,端的是個九不像,偏偏生就神威凜凜,諦聽沾有“九氣”,即“靈氣、神氣、福氣、財氣、銳氣、運氣、朝氣、力氣和骨氣”。能起到“辟邪”、“消災”、“降福”、“護身”的作用。


    諦聽具有“坐地聽八百,臥耳聽三千”的能力,又稱“地聽”,“地”蘊涵心地的意思。如地藏偈讚雲:“稽首本然淨心地,無盡佛藏大慈尊”。所以,能用心聽者為“善聽”。地聽能辨別世間萬物的聲音,尤其善聽人心,能顧鑒善惡,察聽賢愚。


    說來也是奇怪,如此神物,雕刻成形佩戴身上,就能沾上諦聽的“靈氣”能使家運昌隆,基業常青。孩子戴上它則茁壯成長,長大能成為誠者、賢者、智者、悟者、覺者、壽者。成人戴著它就心想事成、大吉大利。但民間來說,戴虎頭帽,金銀鎖,佩龍掛鳳者多不勝數,偏偏沒有多少人佩戴諦聽。


    諦聽高昂虎頭闊步進來,四周刹時一片寂靜,都等著看好戲,李太歲麵露微笑,林麒腦中急轉,也不知道諦聽如何辨認真假,想著若是諦聽真個靠近,就暴起而逃,能帶著青蛟最好,實在不行也隻能是自己有多遠跑多遠了。


    卻不曾想,諦聽一看到林麒,雙目一亮,隨即林麒心中就感覺到諦聽的喜樂之情,不由得驚訝無比,卻不知他自打出生身上就帶著諦聽的玉件,身上已有諦聽的靈氣,更何況那玉件還救過他幾次,諦聽伏地就知天下萬物事。林麒這些年經曆了什麽,沒有諦聽不知道的。


    天下雖大,奈何身上佩戴諦聽的卻是沒有幾個,諦聽格外注意林麒,也在常理之中,諦聽眼中林麒就跟自家孩子一般,從小聽著他長大。自然與眾不同,天下萬事萬物,都有個親厚,連孔老夫子那樣的聖人都要分個親厚,更遑論其它,諦聽與林麒親近那也正常的很。


    林麒大喜暗中與諦聽溝通。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隻是暗道:“諦聽,諦聽,你可認得我?”


    內心之中恍若就有個粗壯的聲音響起:“我自小聽著你長大,照看著你,如何不認得。”


    林麒急忙道:“我來找個青蛟對付陳友諒,被困在這裏。走脫無門,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諦聽查辯萬物,酆都城外鬧騰得如此大,不可能不知道,扭頭瞧了一眼躲在陰魂中的青蛟朝林麒眨了下眼睛,林麒不由得暗自歡喜,心中篤定,可就有了底氣。昂頭瞧著李太歲,不屑的哼了一聲。


    李太歲也納悶,這小子眼見蔫吧得一句話都不說了,怎地又得意起來了?不由得怒從心起,卻也不敢再去跟林麒撕扯,生怕耽誤了諦聽辨認真假,諦聽架子甚大。驕傲昂起頭來,催判官走上前來,對著諦聽抱拳行禮道:“今日有假太歲大鬧地府,我等委實辨認不出真假。請神君來是想讓你辨認一下,我等都承神君這個情!”


    崔判官說完,諦聽朝他點了點頭,踱步走到林麒和李太歲跟前,左瞧瞧又看看,卻也沒個動作,在場所有陰魂,鬼帝,陰差,鬼兵,都靜下來仔細瞧著。


    林麒內心中聽得諦聽道:“我朝那李太歲怒吼,你借機騎到我身上來,我帶你們兩個離開!”還沒等林麒回應,諦聽站到李太歲麵前,忽地暴怒,朝著他嗷!一聲怒吼,這一聲吼震天動地,驚得一眾鬼兵跌跌倒倒,就連崔判官都急忙向後退去,生怕波及無辜。


    李太歲一愣,林麒已然衝上前來,大聲呼喝道:“好你個假太歲,還不認嗎?”一拳將個李太歲打倒在地,李太歲倒也不是不濟,實在是變故來的太突然,沒有半點防備,諦聽吼叫聲音又大,恍惚了一下,等到有所反應,林麒已一拳將他打到。


    也不光是李太歲恍惚,所有的鬼兵陰魂都呆了一呆,就連十殿閻羅天子都不例外,就在以為李太歲是假了的時候,林麒忽地翻身上了諦聽後背,諦聽四蹄奮揚,快如閃電般到了還在探頭探腦看熱鬧的青蛟麵前,林麒伸手一拽將他拽到諦聽後背上,諦聽撒開了歡衝了出去。


    鬼兵那個也不敢攔,就算攔也攔不住,諦聽帶著林麒青蛟,勢如破竹般跑得遠了,李太歲驚魂未定,十殿閻羅天子目瞪口呆,都想不明白怎麽會有這般變故,諦聽乃是地藏菩薩的坐騎,就算有了過失,誰也不敢問罪,隻能是找地藏菩薩討個說法,但去了也是白去,大不了是小小懲戒一下,輕輕放過。


    那逃走之人是誰?為何竟然能讓諦聽相助?莫非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就連諦聽也不敢得罪?若不是這樣,也真難找出個解釋來,十殿天子和崔判官都閃過一個念頭,此事不必深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那人在怎麽樣,假扮的也太歲,又沒有與地府結怨,實在不值得樹個仇敵。


    想是這般想,卻怎麽也要做個樣子出來,於是轉輪王大怒,吩咐鬼兵抓捕,又讓崔判官去找地藏王菩薩討要個說法,就此裝作怒氣衝衝拂袖而去,馬麵眼見林麒逃了個無影無蹤,緊繃的一顆心鬆了下來,笑容滿麵的去迎李太歲,噓寒問暖的真如親人一樣。


    諦聽乃是神獸,最是神異,在地府之中是超然的所在,別說鬼兵陰差追趕不上,就算追趕上了,那個也攔不住,林麒抱住諦聽脖子,就聽得耳邊風聲呼嘯,諦聽四蹄騰空,過了野鬼村,金雞山,惡狗嶺……不一會的功夫已然到了鬼門關。


    鬼門關是陰曹地府的關隘,進出之門,有守關鬼卒,手執劍戟檢驗“路引”,無論哪個亡魂來到這裏,必遭檢查,看是否有“路引”。路引長三尺、寬二尺的黃紙上印有“為豐都天子閻羅大帝發給路引”和“天下人必備此引,方能到地府轉世升天”,上麵還蓋有“閻王爺”、“城隍爺”、“豐都縣太爺”三枚印章。亡魂就拿著它到鬼門關,經查驗無訛後,方能入關。亡魂若進不了鬼門關,就不能投胎轉世,隻能變成孤魂野鬼浪蕩四方。


    林麒來時從土地廟,回來卻是從鬼門關回,不同的是上次冒名頂替,這次卻有諦聽護送,鬼門關守關鬼卒也不敢攔阻,任由諦聽帶著林麒青蛟出了冥界,到了外麵,諦聽停下腳步,卻見星空壯麗,還是夜晚。


    林麒拉著青蛟翻身下了諦聽後背,感情之情不知如何表達,隻是瞧著諦聽看了半天,才開口道:“大恩大德,不知該如何說,我……”


    諦聽忽地口吐人言,對他道:“你這份心,我聽得到。你自幼便托我護佑,我也盡了心力,你成長如此,我也安慰,你救助天下孤魂野鬼,地藏王菩薩也有耳聞,常言你是個有慈悲心的,若不是有他法旨,我也不敢如此大膽,地藏王菩薩說了,那三百個人頭鼇八百水猴子,都是無辜百姓冤魂所化,若能化解了最好,他也承你個人情,去吧,去吧,好好做,做個好人!”諦聽說完這幾句話,轉身去了,隻是瞬間就再也不見了影子。


    林麒一時唏噓,竟是不能自己,諦聽雖是神獸,對他實如親人一般,畢竟十幾年他身上唯一之物,就是當初的諦聽玉件,青蛟出了冥界,仍是陰魂,聽了諦聽的話,朝林麒呸了一口道:“你個奸猾的小賊,還能是什麽好人?”


    林麒也不惱,轉頭瞧他,忽地一笑道:“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但也沒做過什麽惡事,老青,有些道理跟你這個連筋都沒了的實在無法講的清楚,來來,我且帶你去報仇!”說著猛然抓住青蛟,心念一閃,陰身回體,帶動青蛟陰魂也回到了山洞之中。


    青蛟一個恍惚,眼見著到了一處山洞,還未等有所反應,便見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一雙大眼睛緊緊的盯著他,眼神之中不帶半點感情,瞧著就那麽令人心寒,他晃動一下想去看林麒在哪,卻見那孩子奶聲奶氣道:“師傅真好,帶回來這麽大一個,夠我吃個飽!”


    話音落鬼魅般到了青蛟身前,伸手抓過來,張開小嘴就要啃咬,青蛟亡魂直冒,他雖是陰魂,也畢竟是修煉了快一千年的蛟魂,比起一般的孤魂野鬼也不知要強上多少,但就是躲不開這孩子的一抓,甚至無力抗拒。


    青蛟急忙掙紮,卻發現一瞬間竟是動彈不的,眼見著這熊孩子的尖牙就咬了上來,亡魂大冒,就聽林麒幽幽一歎道:“虎頭,你若是把青蛟吃了,師傅這一遭陰曹地府就算是白走了!”


    童子般的孩子真聽林麒的話,鬆手放開青蛟,撲到林麒懷裏,奶聲奶氣的道:“師傅回來了!師傅回來了!”青蛟回過神,瞧出來門道,這那裏是什麽孩子,就是吃鬼的煞星,也幸虧林麒是自己去的陰曹地府,若是帶了這孩子,不鬧騰個天翻地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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