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周庭柯是何時出現在我身後的,抬眸望過去時,隻見男人神色疲倦,眼底藏著一抹烏青。


    難得的狼狽樣。


    看來今天下午的這場下午茶,已經喝得他們母子倆都有些腸胃不適了。


    距離近了,男人那雙陰鬱的眸子在我臉上一掃而過,落在了沈華蘭的臉上。


    “不是心髒不舒服嗎?怎麽還有力氣在這閑聊?”


    話雖然不是好話,但周庭柯的語氣裏明顯帶了些讓步。


    沈華蘭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接待椅上,昂著下巴道:“不用你管我,反正你有了那位林小姐就顧不上親媽的死活了。”


    她說完扭過頭去,活像一個任性刁蠻的小孩子。


    周庭柯見狀後微微蹙眉,視線忽然移到我臉上,說,“她不知輕重,你也跟著胡鬧?”


    我驚訝地看著周庭柯,一時間有些迷惑。


    不是,我跟著胡鬧什麽了?


    “行了,趙醫生還等著在,”周庭柯的語氣裏帶著些許無奈,對著沈華蘭說,“我們先過去做檢查。”


    “我不去,”沈華蘭拒絕得幹脆,“每次過來都是那些花樣,我看都看煩了,誰愛去做檢查誰去,反正我不去!”


    沈華蘭露出了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跟她這一身名牌堆積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庭柯雖然脾氣硬,但對沈華蘭到底還是下不來狠手,我想著反正是人家母子間的事情,也管不著,正準備告辭時,卻聽到男人凜冽的聲音:“跟個木頭一樣站著做什麽?扶她進去。”


    我微微抬眸,才知道周庭柯這話是對我說的。


    理直氣壯的。


    沈華蘭怕檢查是事實,多次陪伴她去醫院的人是我也是個事實,所以在周庭柯眼裏,我依舊是那個可以讓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白音洛吧?


    “抱歉周總,”我定了定神,說,“我家人還在看診,恕我不能在這繼續停留了。”


    聞聲,周庭柯神色一滯,一時間沒接上話。


    我猜他也是覺得我是故意甚至是別有用心的來接觸沈華蘭。


    沈華蘭也看出了這一點,解釋道:“洛洛家人生病,在住院部。”


    我立即接話:“阿姨說的是事實,周總,我先告辭了。”


    說完我轉身便走,誰知剛走兩步,便聽到了周庭柯口中傳來的驚呼聲。


    回頭一看,沈華蘭竟猛地暈倒在地,臉色蒼白。


    我跟周庭柯一起扶著沈華蘭進了問診室。


    好在沒一會她人就醒了,隻是非常抗拒做檢查,拉著我的手一直不放。


    換做從前,我可能就心軟留下了,但今時不同往日,我想著還在病房裏的姑父,果斷地鬆開了沈華蘭的手。


    出病房時,我看到了沈華蘭期盼又委屈的眼神。


    但我顧不了那麽多了。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剛走到拐彎處,就碰到了從藥房回來的周庭柯。


    視線相撞,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周庭柯說,“這攀上了釋家,態度果然跟從前大不相同了。”


    同樣譏誚的語調,同樣冷漠的神情,但這一秒,竟沒有在我心口掀起半點漣漪。


    他一直是這麽想我的,不是嗎?


    想到這,我輕輕地吸了口氣,說,“周總沒點新詞嗎?看來你罵人的本事,這麽久了也沒多大長進。”


    周庭柯麵上的神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他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沒好氣道:“這還沒進釋家的門呢,就不把我這個''投資人’放眼裏了?”


    他加重了“投資人”三個字的發音。


    我這才意識到,他可能聽到我跟沈華蘭的談話了。


    我不想跟他起衝突,隻能賠笑道:“周總這是哪裏的話,能為你分憂,那是我的榮幸,不過,照顧投資人媽媽這種事,難道周總不應該打電話給女朋友嗎?”


    準兒媳照顧準婆婆,合情合理。


    這話我是笑著說的,但周庭柯是黑著一張臉聽完的,可他黑臉又怎麽樣呢,他跟林杳杳都相互見了家長,使喚一下小女友不是更合適嗎?


    短暫的對視後,周庭柯嘴角翹起,發出了一聲冷嗤:“白經理是不是得意得太早了?”


    我不知道周庭柯為何會無端冒出這句話來,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後,轉身便走。


    但下一秒,卻又聽到他說,“釋家或者是元家,無論是哪一個,都不可能隨隨便便讓一個身份普通的女人嫁進去,更何況你下午見的那位釋家長輩,可是出了名的破案人士,他若是想查你,你以為,你那點過往,能瞞得過去?”


    忽然間,我的腳像是灌了鉛一樣地停在原地。


    調查過往。


    假如周庭柯說的是真的話,那姑姑他們……


    我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所以說啊,白音洛,踏實做項目,可比你費盡心思釣男人要強得多。”


    我越聽越不是滋味,轉過身時,周庭柯已經昂首挺胸地離開了。


    我不想跟他逞口舌之爭,但心口,卻隱約有些不安。


    看來,我的確跟釋東走得太近了。


    翌日一早,釋東如約帶著那位男護工來到了姑父病房。


    安排妥當以後,我又送他去停車場。


    當著釋東的麵,我將護工的費用轉給了他。


    收到轉賬的釋東一臉詫異地看著我,笑著說,“音洛,你轉這麽多做什麽,我……”


    “護工費用,還有……”我頓了頓,“補貼的錢。”


    我已經從護士那打聽到了補貼費用是釋東的個人行為。


    隻是他做得很有技巧,沒讓姑父懷疑。


    釋東聞言撓了撓頭,尷尬道:“我還以為自己做得挺神秘,沒想到還是露餡了,但音洛,我們之間,一定要算得這麽清楚嗎?”


    “我跟吳淩都明算賬,”我笑了笑,說,“所以這錢,你一定要收。”


    釋東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好好好,聽你的。”


    談話間,一輛火山紅的寶馬車停在了我們右側的車位上,因為對方刹車急,輪胎和地麵發出了刺耳的磨擦聲。


    我跟釋東同時望過去,隻見一個嬌俏的身影從車裏下來,仔細一瞧,不是林杳杳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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