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趕話,我的語氣雖然疏離,但態度上,卻沒再退讓。


    這種轉變讓周庭柯麵上的肌肉明顯僵硬了些,連那雙向來波瀾不驚的眸底也閃過了輕微的詫色,和質疑。


    也對,在周庭柯看來,我們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群任人宰割的螻蟻,必須倚靠大樹生活,自然也可以任由他拿捏。


    於是,螻蟻一動,他這棵被依附的大樹,則拿出了大樹的威嚴。


    但我們能怎麽辦呢,作為合作方,我當然清楚投資人的錢不是那麽好拿的,所以但凡是周庭柯提出的要求,我們基本上會盡量滿足,隻是最近,周庭柯變了。


    變得有些不可理喻。


    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一條無形的分界線,這條分界線維持著我們彼此之間的平衡,我想,隻要周庭柯不算過分,我也願意忍。


    隻是現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螻蟻的自尊碾在腳底,除了還擊,我們別無選擇。


    “找新的合作方是嗎?”男人冷嗤一聲,眉心擰了三分道,“白經理以為我不會?”


    我實話實說:“我們沒這麽想。”


    以榮域如今的地位,又哪裏需要周庭柯去找,他隻要對外發出一丁點信息,隻怕榮域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想到這,我解釋道:“我們就覺得時間太趕了,還請周總能多給我們點時間。”


    “我給你們時間,那誰給我時間?”周庭柯忽然抬高了語調,不悅道:“這個項目拖了多久你不清楚嗎?我給你們的包容還不夠?”


    包容,我在心底默默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心口一片悵然。


    但激化矛盾的話還是被我生生地咽了下去,我緩了緩語氣,說:“謝謝周總的大度,這次還請你多寬限幾天,我……”


    “三天,”周庭柯語氣強硬,做了最後通牒,“如果白經理依舊無法完成我的要求,那我隻能另聘賢能了。”


    另聘賢能?


    吳淩也嗅出了異樣,疑惑道:“不是周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你是要找人頂替我跟白經理的位置嗎?”


    周庭柯瞄了吳淩一眼,淡淡道:“白經理敲代碼的確水準一流,但在管理上,實在是差強人意,怎麽,這點小事我這個投資人也做不了主?”


    “周總,你這麽做恐怕有點不合適吧?”吳淩的忍耐儼然也已經到了極限,不鹹不淡道:“當初簽合同時,周總可沒說要一個接一個地往我們公司塞人啊,現在還要換掉我們的項目負責人,抱歉,我不同意……”


    “吳總,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周庭柯態度強勢,“說到合同,合同上可以明確標明了項目進程,但你們做到了嗎?”


    吳淩再次被噎住。


    項目進度為什麽會推進得這麽慢,他周庭柯應該是最清楚不過了。


    可緊接著我又聽到周庭柯對曾智說:“會議結束後就把招聘的信息發出去。”


    他根本不打算給我們回旋的餘地。


    項目是我們的,我當然不會任由周庭柯肆意妄為,馬上開口打斷道:“周總如果要這麽做的話,隻怕我們沒法繼續合作了。”


    “嫂……不,白經理,”曾智急忙插話,“其實周總也不是針對你們,而是……”


    “那就如白經理所願,暫停合作吧!”


    “嘭”的一聲響起,周庭柯冷著一張臉合上筆記本,露出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畢竟涉及項目負責人的崗位,我自然也不可能退讓,思忖幾秒後,我平和道:“還請周總三思,我想我也有必要提醒您一句,如果是榮域單方麵解除合同的話,我們是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


    談判的最終結果是不歡而散。


    周庭柯沒做讓步,依舊隻是給我們三天時間,而我和吳淩也沒退讓,表示放一個項目負責人進來根本沒可能。


    合作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隻是這一次,我跟吳淩的心態都發生了變化。


    “本來我還擔心怎麽跟周庭柯談終止合作的事,現在好了,人家自己提出來了,”吳淩神色輕鬆,“洛洛,我們就要解放了。”


    我並不讚同吳淩的說法,周庭柯消息那麽靈通,一旦知道我們接觸了其他資方,誰知道會不會輕易同意解約。


    畢竟這可是他打算給林杳杳鍍金的項目啊。


    我們樂意,他跟林杳杳未必願意。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吳淩也很頭大,“總不能就這麽耗著。”


    “誰說要耗著了,”我看著不遠處的榮域大廈,下定決心道:“是時候重新做一份新的項目書了。”


    釋東昨天也跟我提了,要想盡快達成跟stack的合作,就必須重新做一份校企合作的項目書。


    回公司後,我立即開始整理資料,隻是校企項目我也是第一次接觸,忙了半天,也不確定寫得對不對。


    思來想去,我把請教的電話打給了釋東。


    電話響了幾聲後便接聽了,隻是那頭亂糟糟的,隔了兩秒我才聽清楚釋東的聲音。


    “音洛……有事兒嗎?”


    彼時已經臨近學期末了,我這才後知後覺到釋東可能會很忙,帶著歉意道:“抱歉,打擾你了吧?”


    我話音剛落,聽筒裏便傳來了一個清脆又熟悉的聲音:“是白音洛嗎?東哥喝多了,能不能麻煩你來接一下他?”


    接電話的是鄭凱。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釋東剛才說話的語氣有點兒不對勁。


    原來是喝醉了。


    都是朋友,我自然義不容辭,去樓下打了個車,直奔南大。


    電話裏,鄭凱告訴我,今晚釋東在這裏宴請係裏的幾位領導,一不小心喝高了。


    等我人到學院食堂時,果然看到了抱著椅子發呆的釋東。


    他身上就穿了件米白色的圓領毛衣,因醉酒的緣故,原本整齊地發型此刻有些亂糟糟的,配上雙頰上的那坨紅色,少了份平日裏的呆板嚴肅,多了一份活潑可愛。


    “你可算來了,”鄭凱也有些醉意,熱情地跟我打了聲招呼後說,“今晚東哥一整晚都在念叨你,你可得把他安全送回家。”


    我一臉迷惑,問:“你們聚餐,還提到我了?”


    “東哥沒跟你說嗎?”鄭凱略感詫異,“他今晚宴請的那幾位都是替校企合作出了力的,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麽會如此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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