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周庭柯最終不歡而散。


    他臨走前丟下一句“不識好歹”,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我盯著男人離開的背影,越看越失望。


    想當初在南大時,周庭柯也算是有為青年,誌向遠大,抱負深遠,而如今我看到的,隻有商人的算計和斤斤計較。


    人果然是會變的。


    但很快,我又後悔自己沒有掩藏好情緒,畢竟捐贈款的事還沒敲定下來,我們這種時候得罪周庭柯,並不是明智之舉。


    而且周庭柯隻是表示兩百萬有點多,並沒有說不捐,哪怕他打個對折,至少釋東在麵對院方時日子也不難過啊。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如果我們在舔著臉去求周庭柯,隻怕非但拿不到捐贈款,還又得被奚落一番。


    正好馬上到周末,三方的相關人員都要休息,我跟吳淩一商量,先暫緩進度,見機行事,不曾想,翌日一早,我卻意外地接到了沈華蘭的電話。


    “洛洛啊,怎麽這麽久了你也不來醫院看看阿姨啊?”她聲音疲憊又哀傷,“你是不是還在生阿姨的氣啊?”


    我一頭霧水,解釋說,“最近事忙,沒時間。”


    “忙忙忙,你跟庭柯都喜歡用這個理由來搪塞我,”一聲哭腔從聽筒裏冒出來,“難道非得我真的進了手術室,你們才肯來見我一麵嗎?”


    沈華蘭的控訴聲讓我挺意外的,但更讓我意外的是,這段時間林杳杳在醫院裏忙前忙後,難道就沒跟她透露一點我們跟榮域鬧得不可開交嗎?


    這麽一個現成的可以挑撥離間的好理由,林杳杳竟然沒用?


    太反常了。


    “洛洛,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阿姨想見你……”沈華蘭支支吾吾開口,“周家那些都是狼子野心,阿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周家。


    聽到這兩個字後,我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說,“阿姨,我這就過去。”


    半小時後,我推著沈華蘭去了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


    難得的豔陽天,但沈華蘭卻神色疲憊,像是一朵被霜打過的玫瑰,懨懨無生機。


    “洛洛,不瞞你說啊,這外人看來啊,我跟庭柯回了周家,那叫一個風光無限,”沈華蘭似打開了話匣子,委屈道:“可隻有我們母子明白,這京港的第一豪門,又哪裏是那麽好進的。”


    第一豪門。


    我暗暗地咀嚼這幾個字,低垂眼眸,掩飾眸中的不屑。


    “知道我為什麽要賴在這醫院不出去嗎?”沈華蘭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垃圾桶,繼續吐槽道:“省心啊,隻有借著生病的緣由,才不會被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地拉回去教訓,哎,但凡那個沒良心的在,我們母子倆的日子也不會這麽難!”


    沈華蘭說的是周庭柯的生父,周家長子周文建。


    “周老太太這麽做,”我遞給沈華蘭一個削好的蘋果,淡淡道,“應該是有原因的吧。”


    “還能什麽原因,無非就是想要庭柯聽她的指揮,”沈華蘭撇了撇嘴,無奈道,“聽說這個月她又給庭柯安排了幾個相親對象,可洛洛啊,庭柯對林杳杳的那個勁,你也是瞧見的,他怎麽可能按照老太太要求的做啊?”


    周家的家事也輪不到我一個外人置喙:“周總有自己的想法。”


    “不瞞你說洛洛,老太太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沈華蘭一秒變嚴肅臉,說,“聽說董事會那個幾個老家夥聯合起來去老宅鬧,說庭柯管理不當,還要求庭柯拿出榮域的賬本,查看錢款流向。”


    我眼皮一顫,問,“為什麽?”


    “據說庭柯近期批了一大筆錢,好像有四五千萬吧,”沈華蘭看著我,認真道,“洛洛,你跟庭柯交集得多,你老老實實告訴阿姨,他是不是挪用公司的錢給林杳杳買房了?”


    四五千萬,這個金額,倒是意外的跟我們不簽合同的金額類似。


    “沒聽說,”我蜷了蜷手指,問,“所以,周總是因為這兩件事被老太太教訓了?”


    “可不,”沈華蘭一臉不服氣,“庭柯脾氣也倔,愣是沒有理會董事們的要求,再加上周老二和他的寶貝兒子在一旁煽風點火,老太太罰他在祠堂跪了一整晚。”


    我忽然想到曾智在電話裏說的內容,竟跟沈華蘭說的內容重合了。


    “洛洛,周家老二一直對庭柯心存歹念,這一次又抓到了他的把柄,照這麽下去,我們母子在周家可就很難有立足之地了,”沈華蘭突然抓住我的手,“你那麽聰明,能不能幫阿姨想個幫庭柯的法子。”


    如果,我說如果,如果周庭柯被罰是因為五千萬的合作款,那這件事,也就跟我們有點關係了。


    雖說我們跟周庭柯合作期間摩擦很大,但說到底,他還是我們的財神爺。


    南大的捐贈款還等著他鬆口呢。


    對,捐贈款。


    我靈機一動,說,“阿姨,你說了這麽多我也聽明白了,老太太和董事們之所以可以這樣大張旗鼓地教訓周總,無非是覺得他管理不到位,但如果,他們知道周總正在為榮域的未來辛苦謀劃呢?”


    我花了幾分鍾跟沈華蘭解釋了校企合作的事,最後補充道:“周總的錢花哪裏我不清楚,但校企合作的事,於周家,於榮域,那都是意義深遠的事,我覺得阿姨你可以從這方麵下手。”


    沈華蘭轉了轉眼珠子,粲然一笑道:“前兩天打麻將的時候我認識一個京港晚報的記者,我想,這個事情她應該比我擅長。”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日光,說,“外麵風大,我推您回去吧。”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推著沈華蘭上電梯時,我們竟意外地撞見了姑父。


    姑父看看我,又看看坐在輪椅上的沈華蘭,一張臉頓時黑了。


    半小時後,我出現在姑父的病房裏。


    淳樸的男人雙手環在胸前,板著一張臉,側身對著我。


    我扯了扯嘴角,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話音未落,姑父便急匆匆地轉過身來,盯著我,說,“你……你答應我不會……不會再跟周家的人……聯係。”


    他說得太急,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解釋說,“對不起啊姑父,先前是我沒說清楚,我們公司現在和榮域,確實有些業務往來。”


    我本以為姑父聽到這裏會勃然大怒,可他沒有,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說,“釋東……告訴我了,洛洛……項目結束……不再聯係了行不行?”


    我沒想到釋東竟跟姑父說了這些,舒了口氣後,說,“放心,隻是合作。”


    姑父瞪著我,好一會才開口道:“你跟主任的……談話,我聽到了,你故意……拖延我出院時間,洛洛,你……你要做什麽?”


    我慌張地看向姑父,隔了兩秒後解釋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而且,你也不希望囡囡看到你受傷的樣子吧?”


    提到囡囡,姑父氣勢又弱了:“過年,還早。”


    我想著上次在蚌城跟醫生的談話,說,“小年前,把囡囡接過來,一起過好不好?”


    姑父瞬間喜笑顏開,我這才把話題揭了去。


    離開醫院時已經日落黃昏。


    我抬眼看了下車上的日曆表,紅色標記處,正是帶囡囡來京港檢查的日子。


    我默默地告訴自己,在那之前,可得把一切安排妥當了。


    正當我準備驅車離開時,一旁的手機響了。


    是周庭柯的來電。


    想著昨天散場時的不快場景,我深吸了口氣,這才按下接聽。


    下一刹那,男人雷霆般的質問聲在聽筒中炸響,質問道:“白音洛,是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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