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的101層是一個挑高八米的宴會廳,電梯門一開,廳內的人循聲望了過來。


    費蘭度站在電梯裏,隨意舉起一隻手,一邊往電梯外走一邊同裏麵的人打招呼:“嘿!”


    甘棠緊跟著他的腳步,也一同走出電梯,始終與費蘭度保持著一個手臂的距離。


    “這不是我們的大忙人嗎。”一個紅頭發的女郎從廳內的長沙發上站起身,迎了過來,打趣道:“我先前邀你過來,你不是拿事推了我嗎?這會子怎麽又過來了?事不忙了?”


    費蘭度笑眯眯地回道:“哪能真不來啊,再忙的事,我都得為你推了。讓我瞧瞧,是誰家的小姐如此美麗,這打扮的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


    紅發女郎瞟了費蘭度一眼,臉上浮現出被奉承後抑製不住的得意神色,嘴上卻哼聲道:“油腔滑調的,竟糊弄人,我才不信你。”


    費蘭度彎了腰,湊到女郎麵前,語氣討好道:“別不信啊,我人不都被你的美貌吸引在這兒了,我的大小姐,別生氣。”


    說著,費蘭度衝女郎張開了雙臂,抬了抬下巴。女孩嘴邊含著笑,裝著沒消氣的模樣,踮起腳勉為其難地抱了抱他。


    女郎的下巴擱在費蘭度的肩上,剛好看見了跟在費蘭度身後的甘棠,她拍了拍費蘭度的背,貼在費蘭度的耳邊問道:“不給我介紹一下你今晚的女伴嗎?”


    費蘭度放開了女郎,抬高了聲音,為女郎介紹的同時,也一並和廳裏其他幾個人說明,“這位是甘棠,我太太的好朋友,最近一個人在首都準備工作上的事,我太太托我照顧她,我就想著今晚多一個人多點熱鬧,就把她帶過來了。”


    紅發女郎飛快地剜了費蘭度一眼,但不快的神情轉瞬即逝,快的讓人看不清便立刻換上了一副端莊大方的笑臉,說道:“今晚是該熱鬧熱鬧的,多一個人來我也多一份高興的,歡迎你過來啊,甘小姐。”


    女郎說完又左右打量了甘棠,笑道:“以前都是看你在舞台上化著濃妝的樣子,今天這般打扮,猛地一瞧,倒沒認出來是你,和台上的模樣差別真大。”


    甘棠眉心一跳,她哪能聽不出女郎的話,是在說她是畫皮美人呢,當即心中一凜,看來這位紅發小姐似乎不太好相處。


    原先同女郎一道兒坐在沙發上的是一個穿著駝色休閑西裝的短發女士,聞言走來了過,雙手按在紅發女郎的肩上,從其身後探出腦袋來,笑道:“美人胚子怎麽打扮都是美人胚子,洗去鉛華,又是別有一番風情。”


    隨後短發女生放開了搭在對方肩上的手,走到甘棠身旁,一手挽著甘棠的胳膊,一手挽著紅發女郎的胳膊,半架著二人往裏頭走。


    一邊走一邊說道:“甘小姐你好,我叫伊莎貝爾·貝克,這位是容嘉人,今天是她生日,我們幾個小時候玩得好的夥伴便湊在一起給她慶生。原是不知道你要來的,不過趕早不如趕巧,這也是緣分了。”


    伊莎貝爾轉過頭去衝容嘉人眨了眨眼,笑道:“今天甘小姐過來,也是添喜了。”


    容嘉人興致不高地點了點頭,勉強算是同意了伊莎貝爾的說法。


    甘棠聽完反而尷尬起來,這是私人的小聚會,與會的都是私交甚好的朋友,就是作為妻子的姚瑤陪同費蘭度一道兒過來都顯得生分,她一個外人過來算怎麽回事,既沒有立場,也沒有由頭,一個打擾他人歡聚的局外人,無措又很野蠻,這讓甘棠無所適從。


    甘棠瞧著容嘉人今天穿著一套綠色的真絲裙,頸間和腕上隻用細細的鉑金首飾做點綴,若有似無的隻為不顯得空落,真正的裝飾品是那條如翡翠般色澤的裙子,很好的把她的白膚紅發襯得格外耀眼,衣服和首飾在她明豔的相貌下,失去所有顏色,仿佛被創造出的終極使命隻是為了給容嘉人的奪目做配,能引出她的美豔,便不枉被剪裁打磨。


    可見是精心做了打扮的,雖然不知道是為了誰,但甘棠很清楚絕對不是為了歡迎她。


    “祝您生日快樂。”甘棠略帶歉意的微笑道:“阿爾克曼少將來前沒有同我說,也沒來得及準備禮物,我最近在首都開演唱會,不知道兩位可否賞臉?”


    甘棠是對著容嘉人說的,說完轉而匆匆看了伊莎貝爾一眼,她能察覺到容嘉人並不喜歡她,而伊莎貝爾從方才開始就在她二人之間斡旋著,故而寄希望於伊莎貝爾能幫她說些好話。


    伊莎貝爾顯然是明白了甘棠的意思,了然的笑了笑,親昵地湊到容嘉人的耳邊道:“阿容去唄,甘小姐的票可是很難得的。我最近忙著我家那塊地產的開發案都好些時候沒休息了,就當是陪陪我?我就當是借了壽星的光,好不好嘛?”


    “對呀,甘小姐的演唱會可是一票難求。”一個穿著黑色polo衫的年輕男人一邊晃著紅酒杯一邊插話道:“甘小姐見者有沒有份?”


    甘棠微笑著並沒有答話,事實上她每場演唱會隻有一個vip包廂的預留,送給了容嘉人,就再沒有多的了。


    伊莎貝爾推了那男人一把,笑罵道:“你們能源署可是肥差,還能差了這錢?盡想著占人家便宜,都說越有錢的人越是摳門,我今兒算是瞧見了。”說罷,伊莎貝爾轉過頭對甘棠說道:“這位是區弘展,區帥的三弟。”


    區弘展禮貌地向甘棠點了點頭,隨後同伊莎貝爾說道:“你可別亂說,我們能源署可是廉政得很,甘小姐那票我可買不起,下一場 vip的包廂都拍賣到三十五萬星幣了,這都頂我一年的工資了。”


    伊莎貝爾哦了一聲,笑眼彎彎,意有所指道:“我聽說能源署下麵新設了一個有限公司。”


    區弘展無可奈何地看著伊莎貝爾,手指虛點著她:“你消息還真是靈通啊。”


    “我還聽說是打算剝離勘探權,單獨交給這個公司來做,以後這項不競標了。”伊莎貝爾問道:“能帶帶我家一起玩唄?”


    “不止是勘探權一項,後麵還會剝離其他的。”區弘展指了指天,壓低聲音道:“上麵那幾家都瓜分好了的,我家都沒落到好,隻給了我個新公司的虛職,你家又沒人在裏頭,我看難。”


    伊莎貝爾繼續問道:“怎麽突然就整了這出?”


    區弘展剛想繼續說,容嘉人冷冷地問了一句:“以修哥待會兒過來嗎?”


    伊莎貝爾立刻反應過來,容嘉人這是被喧賓奪主不高興了,遂抽了張紙巾,佯裝在擦汗,轉而又同甘棠小聲竊語道:“我和阿容到時候一定去給你捧場,你可得給我們留個好位置。”


    甘棠方才認真的在聽伊莎貝爾與區弘展的對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哦了一聲,隨即立刻說道:“當然,我把視野最好的那個包廂留給你們。”


    伊莎貝爾滿意地點了點頭,對甘棠的上道頗為滿意。


    另一邊區弘展也很快明白過來,容嘉人這是嫌他們說話冷落了她,便順著她的話,歎了口氣,遺憾道:“本來我哥是要過來的,但我嫂子中午羊水破了,已經送醫院半天了還沒生下來,我哥那邊有會推不了,等他會開完就要直奔醫院去了,怕是趕不及過來了。”


    容嘉人問道:“你嫂子是今天的預產期嗎?我怎麽記得她和我小姑姑是一個時候的?”


    區弘展道:“比預產期晚了一周,小姑娘嘛,總可能有些害羞的。”


    容嘉人笑道:“那你小侄女倒是和我有些緣分,等她滿月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說完,容嘉人突然想到了什麽,捂著嘴怪笑了一聲,拿眼覷著區弘展,“說來也有趣,外麵那位一門心思想生個兒子,結果偏偏生了個女兒,你哥哥想同你嫂子生個女娃娃,卻一連來了兩個小子。”


    區弘展嘴角一癟,覺得容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嘖嘖了兩聲,無奈道:“你呀你。”


    容嘉人一臉不在乎,她說得都是大家知道的秘密,沒什麽好避諱的,“說起來,外頭那位的妹妹是不是和欒家那位走到一起了?這麽說來,你哥哥倒是某種程度上做了欒家的連襟呢。”


    區弘展對此緘口不答,隻是眼睛一轉,將話題扯到別處去了:“我哥聽說你下周要去參加比爾士的拍賣會,特地吩咐了我那個在比爾士供職的弟弟,說是你有拍到喜歡的,就記他賬上,算是給你生日的禮物。”


    容嘉人涼涼道:“真沒誠意,禮物也不挑好,還讓人自己費心思。”


    “那不是不知道姑奶奶你喜歡什麽嘛,我哥這輩子就沒怎麽送過女人禮物。”區弘展壓低著聲,半是討饒半是哀求小聲道:“姑奶奶你快別再說欒宋的事了,我哥之前就是怕過來了,文簡要拿這事找他理論,他如今是兩頭都有親,兩頭都不想得罪,生怕弄了個裏外不是人,他都為這事躲了文簡好幾個星期了。”


    伊莎貝爾從旁問道:“說起來,你們看到文簡了嗎?剛剛還在這裏,不見好一陣了吧。”


    費蘭度一進門就同廳裏一個剃著寸頭穿著緊身白背心的少年在一旁聊天,這會兒兩人也走了過來。


    費蘭度問了一句:“你們說文簡怎麽了?”


    容嘉人回道:“說他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剛剛還在這裏的。”


    費蘭度四周環視了一圈,淡淡道:“是嗎。好像是不在這裏。”


    甘棠垂著眼,盯著自己的雙手看,她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眼睛裏的詫異會被別人看到。


    她不知道費蘭度為什麽要裝作沒見到容文簡的樣子,這個廳裏的人她全然陌生,她們的對話她也基本聽不懂,當下不敢輕舉妄動,隻好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頭,試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費蘭度似乎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怕久了露出破綻,便說:“這是甘棠,你們都認識了吧?”


    區弘展笑他:“你領過來的人,你不介紹,讓我們自己認識,真有你的。”


    費蘭度聳了聳肩,對甘棠比了比寸頭少年,“馬克,馬帥的孫子。”


    馬克應聲咧著嘴衝甘棠笑笑,小麥色的皮膚配上鋥亮的整齊白牙齒,妥妥的陽光型男。


    容嘉人瞥了費蘭度一眼,輕咳一聲,冷聲道:“呦,我這裏是相親市場嗎?男的女的都要出來亮個相,報聲名號?”


    在場所有人臉色微斂,知道容嘉人從小是眾星捧月慣了的,走到哪裏都是目光所集,今天在她生日會上被人分走了關注,當下便撂下臉來。


    一通機槍掃射的搶白下來,眾人皆是一陣沉默。


    馬克正打算同甘棠打招呼,被容嘉人這麽一截斷,才舉起來的手尷尬地上下為難,臉上的笑容僵硬著,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野獸派的直覺告訴他,今天的容嘉人格外難以相處。


    區弘展在容嘉人背後用手肘偷摸摸地碰了碰伊莎貝爾,在場幾人當中屬她與容嘉人關係最好,男孩子們說不出來的話,伊莎貝爾倒是能說。


    伊莎貝爾暗自打量著容嘉人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現在這位是點了火的炸藥桶,得誰炸誰,她可不願意去趟這個渾水,還是等容嘉人氣消了些,給個想下台階的意思,她再上前去給她鋪路。


    容嘉人這邊把話說出口,也自覺失禮,但一想到方才還圍著自己的人,因為費蘭度和甘棠的到來,全都分散開來,心中還是不快,索性繼續冷著臉,讓所有人都同自己一道兒不舒服。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之際,電梯的門突然打開了,容文簡從裏麵走了出來,站在電梯門外,微微躬了身子,將電梯裏的人迎了出來。


    來人身高大約一米九左右,穿著一身綠得發黑的軍裝,頭戴大簷軍帽,腳上踩著黑色軍靴,昂首闊步地走了出來,見到容嘉人,同她打了招呼。


    “阿容,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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