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淩晨三點,甘棠從睡夢中醒來,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胃裏沉甸甸的感覺,是要發胖的感覺。


    反正也睡不著,甘棠起身披了件衣服,下床來回走動,順便讓塞西莉婭給她讀《妖後沃頓》的原著小說。


    塞西莉婭才開始念了第一段內容,甘棠就慌張地讓她降低音量。


    誰能想到原著一上來就給她整了出大黃特黃的限製級內容,在格外寂靜的淩晨,塞西莉婭模仿小說中交歡的語氣詞,回蕩在屋內顯得尤為刺耳,這簡直是公放小電影,甘棠羞得滿臉通紅,身體一陣陣發燙。


    “塞西,打開純淨模式,把18禁的內容簡述過去。”甘棠雙手捂著臉,企圖給自己的臉降溫。


    “原著一共52萬字,檢測到300處需淨化段,涉及字數29萬字,主人請您確定是否要開啟純淨模式。”


    這感情是部黃暴大作啊?甘棠心想,這不就等於評論每章來三發的頻率嗎?哇,書裏的人物體力真的蠻好的。


    “不,不用了,別念了。”甘棠趕忙製止,最後讓塞西莉婭隨便找個熱門的大學公開通識課給她聽。


    甘棠一邊聽著課,一邊踱步到窗前,關閉遮光模式,屋外的通明燈火立刻映進屋內,一室亮堂。


    甘棠被突如其來的光刺了眼,微眯起眼起來將頭側過一邊,用手擋了擋光,等她適應的差不多了,將眼睛睜開,正巧看到了斜對麵那間亮燈的房間。


    那間是歐以屾的書房,晚上他上樓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這麽晚了,他還沒休息嗎?


    甘棠躊躇了片刻,念在晚上那盤炒飯的份上,去看看他好了。


    走廊上的燈被塞西莉婭開啟了夜燈模式,灰蒙蒙的像雷雨天黑雲壓境的感覺。


    甘棠走到了歐以屾的書房,輕輕敲了兩下,屋內一片寂靜,她貼著門側耳聽了許久,也沒有動靜。


    她扭開了門把手,將腦袋探了進去,看到了歐以屾正躺在桌前的椅子上,閉著眼睛小憩。


    甘棠躡手躡腳地走近,從衣架上拿了件衣服給他蓋上,隨即彎下身子看他。


    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認真端詳過他的這張臉,歐以屾輕蹙的眉頭不知什麽時候長出了兩道淺淺紋,似乎思慮過重,他眼下的青黑也證明了這一點,他確實如他所說最近在失眠。


    歐以屾所麵對的壓力,絕不像他在她麵前展示的那樣輕鬆,他的肩上扛著歐家和容家的重擔,是族人們的指引。


    人常說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因為重大的決定往往都來自於最高決策者的拍腦袋。是也非也,這種拍腦袋並不是隨意胡亂一拍,而是在兼聽多方後的一種下注,決策者往往是扛著重責和高壓在拍這個腦袋,看似輕鬆實則不敢有絲毫鬆懈。


    歐以屾作為歐家的掌舵人,他身上扛著的壓力可想而知,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這條船上每一個人的命運。


    在秘密花園的這兩年裏,甘棠已經不止一次看到容文簡也好,羅傑斯也好,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人,行色匆匆的來,帶著一副塌了天的模樣來,歐以屾的書房像是一隻吞噬一切不良情緒的貔貅,他在那裏安撫了所有彷徨的人。


    而歐以屾那晚對她說的,他會處理好一切,這也並不是歐以屾為了哄騙她的巧言令色,事實上他一直做的很好,無論來這裏的人麵上如何焦慮愁苦,歐以屾在她麵前永遠是和顏悅色。


    唯一一次的生氣還是她們認識初期他喝醉的那晚,甘棠事後也曾反思過,或許是她還沒有摸清歐以屾的底線就開了一個過線的惡作劇。


    更多時候歐以屾就像一間將所有風霜都擋下的安全屋,明明她是那樣接近著風暴中心,卻依舊可以兩耳不聞、不受影響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甘棠很清楚,她是在工作上很努力也受到了一些挫折,但這種努力就有回報和僅僅隻是擦破點皮的挫折,恰恰是歐以屾負重前行下給到她的歲月靜好。


    甘棠不是一個沒良心的人,相反,正是因為她有良心,所以才覺得她和歐以屾應該分開。


    歐以屾到了這個位子,已經不再需要一個強強聯合的伴侶來錦上添花,他想要的是一個全身心主內、是他扛過風雨後歸家的一盞暖燈,能安撫他顛沛之心的人。


    歐欽若的到來並不是讓一切急轉直下的火線,她隻是迫使甘棠不得不去麵對一直逃避的問題。


    歐以屾的這顆心太沉重了,她沒有勇氣去做這個港灣,她不僅不夠聰明,還不夠善解人意,甚至沒有足夠強大的靈魂和豐沛的愛意。


    甘棠對他有了憐惜,又因為憐惜產生了虧欠,她做不到也補償不了,所以也不想繼續這段關係,她想放生彼此。


    甘棠伸出手,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歐以屾的眉間,無聲地歎了口氣,直起身,轉身要走。


    突然,甘棠的手被拉住了,一個天旋地轉的拉力,讓她跌坐到了歐以屾的腿上。


    歐以屾順勢環抱住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你沒睡啊。”甘棠用著肯定的語氣陳述著,歐以屾的眼睛全是清明,半分沒有被吵醒的惺忪朦朧。


    歐以屾說道:“我最近失眠,但偶爾還是能眯一下的。你敲門的時候我隱約是清醒的,聽見你進來,我也想看看你要做點什麽,沒想到你隻是看看。”


    甘棠捧著他的臉,又仔細看了看,雖然他臉上沒有病色,但是眼下的細紋和浮現的淚溝,濃濃的疲倦感一眼便知。


    “你怎麽了?”甘棠憂心地問道:“你這麽看不睡覺真的不好,是身體的問題還是精神上的?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歐以屾握著甘棠的一雙手,將它們從臉上拿下,笑道:“不是什麽大問題,不用擔心。”


    說著,歐以屾又將甘棠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說道:“既然過來了,陪陪我吧。”


    甘棠猶豫片刻,畢竟她倆現在處在分手冷靜期裏,別糾纏著糾纏著到最後弄得拖泥帶水,但是她看到歐以屾的倦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剛剛還覺得自己是有良心的人,不能轉眼就把良心扔一邊了。


    “好吧。”甘棠歎了口氣,都說心疼男人是倒黴的開始,她隻默默祈禱自己千萬別沾染什麽不幸才好。


    歐以屾抱著她,兩人一起半躺在椅子上。


    甘棠的頭枕在他的胸口處,聽著他的心跳聲,閉上了眼睛,問道:“我陪你能起到什麽作用?”


    歐以屾閉著眼睛,搭在她腿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唇角勾了勾,說道:“大概心理作用吧。”


    甘棠嘟囔道:“我又不是安眠藥,心理作用也不能讓你入睡吧。”


    歐以屾卻說道:“那也不一定,人是很容易受到自己內心影響的,沒準你就是我的安眠藥呢。”


    甘棠切了一聲,小聲說道:“這麽抱著我,你就不怕萬一真睡著了,明天早上一起來,你這雙腿還有知覺嗎?”


    “明天的事就交給明天。”歐以屾笑了笑,“腿麻就讓它麻去。”


    甘棠嘀咕道:“你這聽起來真有點末路狂歡的味道。”


    歐以屾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抱著她。甘棠抬起頭,見他不像是睡著了,便說道:“好了,不打擾你了,睡覺吧。”


    甘棠絲毫沒有虧待自己,在歐以屾的懷裏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他慢慢有了睡意。


    在她半睡半醒間,她好像聽到了歐以屾的的聲音,在她頭頂輕飄飄地響起,像呢喃也像歎息。


    “晚安,小乖。”


    .


    清晨,甘棠是被後院雉鳥的叫聲吵醒的,這段日子她每天都差不多這個點被叫醒。


    上個月容文帆親自送來的一對雌雄雉鳥,長得像兩個五彩斑斕的工藝品,由專門的飼養員照料,養在了後院,每天比雞還準時的開始鳴叫,想不醒都難。


    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自己壓得發酸的臉,還沒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醒了?”歐以屾問她。


    甘棠這才想起來,她昨晚和歐以屾躺在椅子上就這麽睡了一宿。她偷偷沾了點口水,把眼角的分泌物扒拉去,這才抬起頭來,問道:“你呢?是醒了還是沒睡?”


    歐以屾按了椅子上的按鈕,椅子從幾乎平鋪的角度調整到了座椅模式,將躺姿變成了坐姿,歐以屾低頭吻上了甘棠的唇,兩個人唇齒相交著來了一個漫長的早安吻。


    甘棠還沒完全清醒就來了這麽一下,人更暈了,喘息著無力地推搡他,模糊支吾道:“別...不行...喘不上氣了...”


    歐以屾聽到她喘得有些凶,這才鬆開了她,笑道:“我睡得很好,謝謝你,我的安眠藥。”


    甘棠大口大口呼吸著,沒好氣道:“所以你一大清早就準備恩將仇報,憋死我啊,哪有你這樣感謝的?”


    歐以屾撫上了甘棠的臉頰,又在她的另一邊臉頰上落下一個吻,“因為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我怕你不知道。”


    甘棠聞言,整張臉都苦了起來,她心想,這是在幹嘛?怎麽從她透露意願後,歐以屾就化身成愛就大聲說出來哥?他是這種愛來愛去的人嗎?不是,大哥你是不是崩人設了啊?她現在真想把人物小傳默寫下來,然後拍到他臉上,讓他自己瞧瞧,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高嶺之花型大佬走都市言情苦情男主路線合適嗎?


    歐以屾見她整張臉都驚恐又嫌棄得皺成一團,忍不住笑了起來,罵道:“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甘棠反駁道:“是你別嚇我行不行,我還以為你被人換芯子了呢。”


    歐以屾掐著甘棠的腰,把人抱到了桌上,站起身,雙手撐在她兩側,弓著身子,與甘棠額頭貼著額頭。


    “但是我確實想親吻你。”說著歐以屾偏過頭,又吻上了甘棠的唇,隻不過不像之前那次是一個悠長的吻,這一回是一個蜻蜓點水的短暫親吻,接著他又親吻了她的臉頰,鼻尖,眼睛,額頭。


    最後,歐以屾啞著聲道:“還有...”


    歐以屾解開了甘棠的衣帶,將人推倒在了桌上,抽出了那條腰帶,將她過頂的手鬆鬆垮垮地綁了起來。


    甘棠仰麵看著吊頂,心想她們好像確實有很久沒有這麽親密的結合了,可是過了這麽久,再一次交合時,她的身體倒是很誠實的喜歡著他的身體。


    耳邊是雉鳥的鳴叫,時長時短,一呼一應,大抵它們也到了交配的時節,遵循著大自然賦予生物的原始本能,在情浪欲海裏搖曳沉淪。


    ......


    酣足之後,兩人重新陷進椅子裏,甘棠趴在歐以屾身上,頭枕著他的肩膀,輕輕地喘息。


    歐以屾則一手抱著她的腰,一手摸著她光潔的後背。


    兩人平息了許久。


    甘棠這才抱怨道:“我今天約了爸爸的。”


    歐以屾嗯了一聲,說道:“我一會兒去軍部的時候,會把你父親一起帶過來的。”


    “其實也不用這麽麻煩。”甘棠說道,“我可以自己去軍部外頭接他的。”


    歐以屾道:“今天在家裏吃飯。”


    甘棠一愣,聽歐以屾的意思,今天是要邀請父親過來,看來今天的行程是要泡湯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本來也就沒有什麽具體的行程,全是她們父女倆跟著區樂珺的安排走。


    那她一會要趕緊通知區樂珺,今天的計劃取消了,別讓對方白跑一趟。


    “還有,”歐以屾突然說道:“今天阿羅也會過來。”


    甘棠掙出歐以屾的懷抱,不讚同地看著他。


    歐以屾卻仿佛沒看到她的不讚同,繼續說道:“上次就該讓阿羅過來的,剛好今天他也有時間,我們聚在一起把上次沒吃成的飯補上。”


    “可是...”甘棠張了張嘴,她們一家人吃飯再多一個歐以屾,還是在歐以屾的地盤上,這個意味幾乎要呼之欲出。


    歐以屾看出來甘棠想說的話,又吻上了她的唇,把她要說的話堵了起來。


    “小乖,”歐以屾結束了這個吻,低聲道,“不會太久,我會讓你說的,但這段時間都交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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