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戲拍完後,下一場是和甘棠同一番位的女演員思麗塔的單人戲,原劇本隻有一個女二號,但區樂珺考慮到女二的戲份不僅重,內心情感也很複雜多變,讓甘棠外行人的演技來詮釋,未免空洞膚淺,便抽調了旗下娛樂公司的演員,由對方和甘棠一起補齊女二號這個角色。


    盧瀾趁著這個空檔洗漱換裝,頭發才吹到半幹,便披著毯子跑到導演邊上看思麗塔的表演。


    “你好。”甘棠想著自己以後也常出入劇組,應該趁這個機會和主演認識一下,她輕輕拍了拍盧瀾的肩膀,自我介紹道:“我是甘棠,在劇裏飾演的是克莉絲。”


    盧瀾在被她拍肩時便已經轉頭過去,先入眼的卻不是甘棠,而是區樂珺,如偉大藝術家精雕細琢出的藝術品,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她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連甘棠說的話都沒有聽清楚。


    甘棠見盧瀾眼神呆滯,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盧小姐?你聽得見我說什麽了嗎?”


    盧瀾一激靈,回過神來,目光重新落到甘棠身上,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愣神了,才拍完一場大戲,我的注意力不太集中,甘小姐你剛剛說了什麽?”


    甘棠想說自己方才在做自我介紹,但對方既然已經認識她了,就不需要再講了,而是誇讚道:“我剛剛看了你的戲,你演得太好了,我一個圍觀的路人都被你演出的恨意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演技就好了。”


    盧瀾整理了一下儀容,以手作梳把半幹的頭發順了順,往後背撩去,聽到甘棠誇獎自己的演技,目光輕快地瞟了區樂珺一眼,但很快又看回到甘棠身上,禮貌地同甘棠道謝,“謝謝,我這隻是熟能生巧,當了五年龍套,演了三百多個角色,練出來得,要是甘小姐多演幾次,沒準能做得比我好。”


    甘棠忙擺擺手,說道:“不不不,我沒這個天賦,這個角色隻要我本色出演,沒有一點技巧全是感情。”


    就在這個時候,思麗塔高喊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場戲是快結局時,反派得到報應後不甘的咒罵,思麗塔的台詞功底極好,怒音與嘶吼也沒有模糊她的台詞,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在片場裏回蕩,整整五百個字的台詞,她一鏡到底地全部念了下來。


    如果說盧瀾方才的表演已經足夠震撼了,那麽思麗塔此刻的表演就是入木三分地往人的記憶裏鑿下她的形象,帶著血與淚,使看的人靈魂都戰栗起來。


    “牛這個字我已經說倦了。”甘棠一想到和自己對戲的都是演技怪物,隻覺泰山壓頂,倏地萎靡不振道:“我好像給自己選了一個過於厲害的替補,在她精湛動情的演技襯托下,我大概就是幼兒園小朋友的水平。”


    思麗塔是甘棠親自挑選的,在區樂珺告訴她需要找一個演員來補全女二角色的完整度時,她從一眾候選人裏挑了思麗塔,她看過幾部思麗塔參演的電視劇,一直為對方不溫不火鳴不平,沒想到區樂珺挑了思麗塔做候選,她這個路人粉焉有不提攜的道理,當即便和區樂珺建議選思麗塔。


    她知道思麗塔的演技好,但沒想到能這麽好,一天之內兩度被演技派的技藝震撼,甘棠心情著實沉重,生怕自己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還沒進組就已經惶惶不安了。


    “不會的,姐姐你到時候就放心大膽的演,一定沒問題的。”區樂珺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這個角色和你本人百分百貼合。”


    說著,區樂珺附在甘棠耳邊,用隻有她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姐姐在《開心一下》不是表現的很好嘛,公眾都很認可你在綜藝裏的人設呢,這個角色和綜藝的人設是一樣的,你一定能勝任。”


    “我一時竟不知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甘棠眯了眯眼睛,她在綜藝裏的不就是傻白甜人設嗎?傻白甜能演得好的不是傻白甜本尊,就是30年的老碧螺春,這話怎麽聽都不像好話。


    “你冤枉人。”區樂珺敏銳地覺察出了雷點,不敢多和甘棠繼續深聊這個話題,轉而指了指思麗塔的方向,說道:“看看,你眼光多棒,她演得多好。”


    思麗塔和盧瀾的經曆差不多,一樣跑了五六年龍套,因為相貌算不上美豔絕倫,所以這麽些年也沒能接到大製作的本子,屬於有天賦有努力總缺少點機遇的類型,在甘棠點她之前,思麗塔幾乎打算放棄演藝事業另謀出路了,沒想到天降鴻運,所以她很珍惜這次機會,拿出了最好的狀態,所有的戲幾乎是一條過的,以至於之後電視劇宣傳期間,給她冠了個“思一條”的稱謂。


    隨著導演喊cut,思麗塔今天的戲便都拍完了,她同工作人員鞠躬道謝完,眼尖地看到了人群裏的甘棠和區樂珺,忙走上前來同兩人問好,尤其是對甘棠,她聽說自己能有這個機會完全是仰仗了甘棠的青睞,態度就更加親切。


    甘棠見思麗塔為人坦率,很好相處,便和她探討了一些演技上的事,還請教了她自己這個角色到時候應該如何詮釋會比較好,兩人聊得火熱,一聊就聊到了劇組收工。


    時間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半,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時候。


    區樂珺帶著甘棠走了學校教職工的預留門,出門走幾步就能看到區樂珺住的那棟花園小別墅。


    “姐姐,前麵那個就是我住的地方。”區樂珺指了指院內種了兩棵樹的房子,問甘棠:“姐姐你知道那是什麽樹嗎?”


    甘棠仔細打量著,大晚上光線不明,她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但就算是放在白天,甘棠也認不出鬆柏以外的其他樹木。


    “是甘棠樹,和姐姐一樣的甘棠。”區樂珺衝甘棠笑了笑,說道:“我前幾天來了時候看到它結了果子,姐姐要去我那裏坐坐嗎?我摘給你嚐嚐,應該整體是偏甜的,會有一點酸。”


    一聽到酸這個字,甘棠覺得自己牙都軟了,捂著腮幫子道:“不了,我怕酸,下次挑個白天過來,你再帶我來參觀這兩棵,嗯,甘棠。”


    “姐姐吃不來酸啊。”區樂珺遺憾道,不過她轉念一想,說道:“那我把它拿去糖醃,給姐姐做小零食好了。啊,不行,姐姐不能吃糖分太高的東西,那就作茶飲好了,放點蘋果,酸酸甜甜的健胃消食,讓你多吃點飯。”


    甘棠聞言嚇得趕緊跑開,嘴裏大喊不要,她為了保持身材好不容易抑製住的食欲,別教區樂珺這一壺果茶全勾出來了,她馬上要進組了,她可不像被別人襯成大胖丫頭。


    兩人嬉鬧著終究沒有去區樂珺住的地方,時間太晚了,辛德瑞拉需要回家了。


    她不知道童話故事裏的辛德瑞拉會不會舍不得舞會上的愉悅和熱鬧,反正她玩了一天已經是把心落外頭的野孩子了,流連不願歸。


    從坐上回家的車,甘棠的心就像被掰成一片一片的小碎片,路過這裏扔一片,路過那裏也扔一片,到了家,一顆心就空落落的沒剩下什麽了。


    甘棠扒著窗戶,往外深深看了一眼秘密花園的這棟別墅,以前她怎麽沒覺得它那麽的大,一隻龐然怪獸似的,隨時會把人生吞活剝了去,骨頭也不帶吐出來。


    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她變得不喜歡回到這裏。難道真的如詩詞所說的,大多好物不長久,彩雲易碎琉璃破,一段感情最初都是快樂的,但那份歡愉也是短暫的,磨合的痛苦才是永恒的主旋律,有時候沒那麽痛了,反而覺得幸福了。


    區樂珺看了看甘棠,又瞧了眼別墅,試探地問道:“姐姐想當一回離家出走的小朋友嗎?”


    甘棠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算了,那麽幼稚的事不是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法,和歐以屾說好了會回來,她不想整出這套耍臉子的事。


    “不了,我今天要當個堂堂正正的大人。”甘棠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轉過身和區樂珺揮揮手,“我進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記得多多冰敷,不然明天臉上要開花了。”


    “好,我知道了。”區樂珺揚揚手,“姐姐先進去,我看你進去了就回。”


    甘棠往大門走,進門前回眸一看,恰與區樂珺四目相對,看著她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甘棠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她倆是學生情侶,她送她到宿舍樓下,目送她進宿舍樓,膩膩乎乎的。


    甘棠甩了甩頭,一個閃身進了大門。


    別墅裏的客人早已經散了,屋裏大部分的傭人也已經退回到傭人的獨立小樓,隻剩下幾個身份較高的做最後的工作。


    阿舍見甘棠回來,上前迎接她,“小姐,歡迎回來。”


    甘棠將手拿包交給了他,隨口問道:“先生呢?”


    “先生在書房。”阿舍想了想,又多嘴了一句:“欽若小姐回歐家老宅子了。”


    甘棠心道阿舍不愧是歐以屾的心腹,總是知道什麽時候不要多話,什麽時候又該幫主人多說一點。


    她衝他點頭說好,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徑直上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洗漱完就往床上一躺,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約莫快一點的時候,歐以屾看完公文回到房間,才進門,開了燈,就見床上空蕩蕩的,他料想甘棠又睡到自己的房間去了,當即拐了個彎。


    甘棠正睡得半夢半醒,忽地感覺到身邊有人,她眼睛也沒睜開,身體先一步認出了來人,眼睛便更不需要睜開了,抱著被子嘟嘟囔囔的好似夢囈。


    但是歐以屾知道甘棠現在醒比睡多一些,他掀開了被子,半靠在床上,問道:“今天玩得開心嗎?”


    甘棠嗯了一聲,用哼聲含糊不清地回道:“哼~哼~哼~哼~~哼”


    “開心就好。”歐以屾對她偷懶耍賴的小花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歐以屾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以後欽若可能會經常出現在這裏,如果你不習慣她頻繁出現在你麵前的話,我就不讓她過來了。”


    甘棠沉默片刻,又哼了四聲,說得是“我無所謂。”


    歐以屾把手放在甘棠的頭上,淡淡道:“小乖,這很有所謂,你的想法很重要,我不是在告知你欽若會不會過來,讓你適應,而是讓你決定她要不要出現在這裏。這裏是你的家,你的私人領域,你介意,她就不會再出現在這裏。”


    甘棠心裏感到煩躁,本來就睡得迷迷糊糊的,硬是被歐以屾叫醒來討論要失眠的話題,她還不能糊弄過去,他逼著她必須給一個準確的答案,不給就不讓睡覺,這是什麽新時代的周扒皮啊,半夜雞叫也不帶這麽玩的。


    甘棠認命地睜開了眼睛,把眼睛上糊著的眼屎揉掉,看,她都上火的有眼屎了,真的好可憐。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知道,對你來說,我究竟是什麽?”甘棠轉過身,眼睛半是惺忪半是清明地看著歐以屾,迷迷瞪瞪的模樣就是她此刻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甘棠接著說道:“如果還是像以前一樣當陪著你的女朋友,那是一個答案,如果你希望我們的關係往更具有法律層麵上邁進,那又是另一個答案,有時候我的答案可能取決於你。”


    “可是我不希望你做得決定是參考了我而做的,我希望你是發自本心的。”歐以屾淡淡道:“小乖,你希望我們是什麽樣的關係,我們就是什麽樣的關係,你隻需要從己心。”


    甘棠覺得歐以屾這個回答真的很狡猾,這是上位者一貫不給準確答複的說話方式嗎?她在問他問題,但最後他又把問題原封不動地拋回給了她,她希望可以就此結束的時候,歐以屾不是也沒讓她得償所願嗎?


    所以歐以屾內心早就有自己的答案了,她要是會錯意答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那不是太丟人了嗎?


    甘棠心想,既然歐以屾這麽不真誠,她也沒有更多想說的了。她隻能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鍾的當好乙方,讓甲方爸爸滿意。


    她抱住了歐以屾的脖子,用一種帶著微醺醉意般的笑容,她雖然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麽,但她知道能讓歐以屾滿意的答案是什麽,“你是我們重要的人,我倆怎麽能不和睦相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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