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要告訴他嗎?


    甘棠心想自己才朝歐以屾的臉上來了一拳,就這麽告訴他自己的名字,萬一回去了,被他打擊報複了怎麽辦?


    她瞅著歐以屾的心眼好像也沒比針眼大多少,大家族裏又多得是欺男霸女的壞胚子,為防萬一,還是不要告訴他好了。


    “我啊,遺愛咯。”甘棠想著‘甘棠遺愛’,她不過是把真名隱起來了,不算騙人,要是被騙到了,那就隻能怪歐以屾文學素養不太行了。


    “宜愛?”歐以屾遲疑道,“愛物宜存心的宜愛?”


    “啊?”甘棠沒聽過這句話,心中暗叫一聲,糟糕,被他裝到了。


    歐以屾聽出了端倪,又換了個說法:“宜家宜室的宜,愛人愛己的愛?”


    甘棠一聽就明白了,歐以屾是弄錯字了,當下打起哈哈來,“沒看出來,你挺有文化的嘛,這麽詰屈聱牙的句子都被你找出來了。”


    甘棠為了不輸陣,也用了個平日裏不常用的成語,說完人還挺美。


    歐以屾卻是收斂了笑容,目光微冷。


    騙人,全部都是騙人的。


    他知道甘棠沒有告訴他真名,而是開始糊弄他,方才說她為人真誠的話,他現在收回,這就是個小騙子。


    甘棠一瞬間直覺脊背發涼,她四下看了看,又往空調出風口望了一眼,怎麽突然有股冷意,怪滲人的。


    “歐以屾,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你。”歐以屾先一步打斷了她,頤指氣使道:“去,到外邊去,把排水管挪到艙內來。”


    “我?現在?”甘棠有些不情願


    “對。你。現在。”歐以屾涼聲道:“不然你指望我一個瞎子去嗎?你好意思嗎?”


    甘棠心裏嘀咕:好意思,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道德標兵隻會苦了自己,素質低下才能活出精彩。


    但這通言論她沒敢發表,隻敢極力據理力爭,“外邊安全嗎?會不會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就等在門口,我一開門就撲過來?我怕。”


    歐以屾反問道:“你聽到監測係統預警了嗎?”


    “沒,”甘棠還是不死心道:“萬一它壞了呢?監測不出其他活物。”


    “沒那麽多萬一。”歐以屾興致很差,不是很想搭理她,用敷衍的語氣和她保證道:“真有萬一,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甘棠見自己推脫不掉,隻得罵罵咧咧地照著歐以屾的話做。


    艙門一打開,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甘棠站在門邊打了個顫,心想這外頭得有50來度了吧?


    她才跳下逃生艙,沒走兩步便覺得腳心燙得難受,低頭一看,好家夥,鞋底都化得變了形。


    得趕緊找到排水管在哪裏,甘棠一邊圍著逃生艙跳,一邊尋找排水管。


    好在排水管比較顯眼,沒多久甘棠便找到了,但把那條管子遷到艙內又花了甘棠不少功夫,等到大功告成時,甘棠的鞋底已經化出了一個小小的洞來。


    甘棠回到了艙內,迎麵而來的冷氣又讓她打了個顫,狠狠打了個噴嚏。


    她正打算拿紙巾擤擤鼻涕,卻發現她裝滿物資的背包已經到了歐以屾的手上。


    “你拿我的包做什麽?”甘棠警惕地問道。


    “如你所見,強製征收了。”歐以屾大言不慚道,“就這點東西,讓你收著我不放心。”


    甘棠教他的話氣笑了,直言道:“東西是我帶過來的,我收著有什麽問題?”


    歐以屾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衝著她的方向,板著臉說道:“在缺水少糧的環境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或者你想先成為桌子上的食物?”


    說著歐以屾拿出光劍,在手裏把玩著。


    甘棠咽了咽口水,整個人極限貼著牆,歐以屾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告訴她,他可能說的是真的。


    “那,那你收著吧。”甘棠決定先服個軟,等歐以屾放鬆戒心後,再做打算。


    隻是她的眼淚還是控製不住的掉了下來,心裏委屈極了,覺得自己遭到了極大的背叛,還被威脅,越想越難過。


    歐以屾聽到了甘棠細碎的嗚咽聲,收起了光劍,輕咳一聲道:“你乖一點,我就不會拿你怎麽樣。”


    他的語氣放軟了不少,嚇唬小孩也不是他的本意。


    甘棠卻已經產生了抵觸情緒,一個人縮在牆角,離歐以屾遠遠地。


    歐以屾知道她在鬧小孩脾氣,也沒哄她的意思,轉而繼續摸索著操作台,聽著語音播報,熟悉著操作。


    甘棠忍不住問道:“你在幹嘛?”


    “熟悉一下機器。”歐以屾想著自己才把人嚇唬了,這下便耐著性子解釋道:“這個逃生艙本來就是個操作艙,雖然可能沒有了原先的形態,但是有自己的一套動力係統,穿越太空是不可能了,不過當個近地飛行器還是可以的。”


    歐以屾用指腹熟悉著每一個按鍵,對於剛瞎的他來說,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隻能集中精力,盡可能地提高指尖的靈敏度,通過一些細微的不同,把每個按鍵都記下來。


    “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這裏沒有食物,三天的口糧極限下隻能撐到六天。”歐以屾摸索著說道:“白天要保證新風係統的正常運作,所以我們要在溫度降下來後開始航行。”


    “那我們是不是要分個白天崗和夜晚崗?”甘棠眼睛一轉,要是她們能錯開來休息,自己就有機會把背包拿回來了。


    “不需要,我們一起休息一起航行,艙內的電子助手智能度不高,航行過程中還需要你報視野情況。”歐以屾哼笑一聲,說道:“我勸你還是別打你的小算盤了,我這裏聽得一清二楚。”


    “哦,真是對不起了,我打算盤的聲音吵到你了。”甘棠幹巴巴地說道。


    “知道就好,你休息吧,晚上我們還要航行呢。”歐以屾繼續操作著機器,淡淡地說道。


    甘棠抱著雙膝,朝艙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才從昏迷中醒過來,睡什麽啊,真是個活爹,想一出是一出,都不考慮下實際情況,讓她硬睡啊?


    甘棠默默地看著歐以屾調試機器,心中不禁盤算著,要不自己找個機會把歐以屾丟下去吧?


    機甲操作指南裏關於逃生艙操作的部分她還記得,大概也能操作的了。歐以屾現在這個戰鬥力也就剩嚇唬嚇唬她的程度了,看起來也隻是比她這個戰五渣的小廢物厲害一啾咪咪點,還怪廢糧食的呢。


    “我勸你最好別動什麽歪心思。”歐以屾的聲音自前方幽幽傳來,帶著比新風係統送出的風還要冷冽的溫度,“我說了,別打你的小算盤了。”


    甘棠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得一抽噎,連連打了幾個嗝,歐以屾是會讀心術嗎?他居然都知道她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在想我有沒有讀心術?”歐以屾嗤笑一聲,說道:“沒有,隻是猜你這種單細胞小傻瓜在想什麽,實在太容易了。”


    甘棠臉頰鼓了起來,如實說道:“我能不能申請別罵我了,你老這麽說我,我心裏挺不開心的,感覺自己好像笨蛋。”


    確實是笨蛋啊。歐以屾在心裏慨歎一句,但還是答應了她,“抱歉,我以後會把話說得委婉一點的。”


    甘棠正要回話,突然鼻子又酸又癢,強烈的想要打噴嚏的衝動讓她嘴巴張了又張,遲遲打不出的噴嚏教她難受地鼻腔酸脹。


    “你怎麽了?”歐以屾耳尖地聽出來甘棠的動靜。


    “我..”甘棠才說完一個字,終於把噴嚏打了出來,“阿嚏——,我,阿嚏——,好像,阿嚏,阿嚏,感冒,阿嚏。”


    甘棠不斷打著噴嚏,猜想剛剛出艙進艙的冷熱交替太快,身體大概沒受住,邪風入體不是中暑就是感冒。


    還好是感冒,甘棠心裏慶幸著,要是中暑了少不得要補充水分,現在前途不明,可得省著點用水。


    但她轉念一想,都這時候了,她還得顧及這些,一點病號的優待都沒有,這也太可憐了。


    想著想著,甘棠吸溜著鼻涕的聲音就變成了小聲的啜泣。


    歐以屾皺起了眉頭,扶著座椅站了起來,慢悠悠地朝甘棠這邊走來。


    雖然逃生艙空間不大,但歐以屾不靠摸索竟沒東撞西撞,從容地走到她跟前。


    不對,也不能說完全沒磕碰,他是撞到了甘棠才停下了腳步,緩緩地蹲下了身子,摸索著找到了甘棠的額頭。


    “你好像有點低熱。”歐以屾不確定自己手上的溫度是否正常,便用自己的額頭抵上了甘棠的額頭。


    甘棠很少有機會和家庭成員外的男性靠這麽近,歐以屾身上的alpha氣息侵略性很強,連她這個還沒分化的人都能感覺到,她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試圖離歐以屾遠一點。


    “別動。”歐以屾用手托住甘棠的後腦勺,把人又往自己這裏帶了帶。


    果然,甘棠的額頭比他的要燙一些。


    “你在發低燒。”歐以屾站起身,徑直去取甘棠的背包,從裏麵摸索出了醫藥箱,放到甘棠麵前,“你自己找找有沒有你需要的藥。”


    甘棠找出了退燒貼和退燒藥,把退燒貼貼到了腦門上,藥她暫時還不想吃,便先留著了。


    “你,我怎麽覺得你好像能看到似的。”甘棠疑惑道:“你都沒有撞到哪裏,而且拿包的時候也很自然,你真的看不見嗎?”


    說著甘棠又用手在歐以屾眼前晃了晃,歐以屾抬手,抓了兩下才抓住她的手。


    “別晃了,看不到的,可能撞擊到腦部產生了淤血,壓著神經了,血塊消掉前估計都看不見,也想不起任何事。”歐以屾說罷,繼而解釋道:“我看不見,但我記憶還行,你方才出艙那段時間,我大致把艙內的情況都記到了腦子裏,知道自己在什麽位置,周圍都有什麽物體。”


    甘棠蔫蔫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不確定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憑借著自己幾分鍾的摸索,然後在腦袋裏構建出了三維地圖?”


    歐以屾摸了摸她毛絨絨的腦袋,手掌落下去的那一下重重地壓著甘棠的頭頂,掌中有了實感後,他才卸了力,嗯了一聲。


    “你也太厲害了吧。”甘棠不禁佩服起他來,難怪歐以屾年紀輕輕就能像竄天猴一樣蹦到現在這個位置,光是智力這一塊就足夠把大多數的人甩得遠遠的。


    歐以屾對於甘棠真心實意的讚歎很受用,微笑著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交到甘棠手裏。


    “你把衣服給我幹嘛。”甘棠抗拒地推了推。


    “受涼了,得注意保暖。”歐以屾自然地說道。


    “可是,”甘棠伸出兩根指頭,嫌棄地夾起了歐以屾的衣服,麵露難色道:“你衣服上都是幹掉的血塊,看起來髒兮兮的,我不想要。”


    “...”歐以屾沉默良久,做了幾個深呼吸,“都什麽時候了,就將就一下吧,髒不死你的。”


    甘棠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十分抗拒歐以屾的髒衣服,上麵濃重的血腥味讓她聞後頭更暈了,她抱著最後一點堅持,問道:“我能不能不要?”


    “隨便你。”歐以屾蹭的一下站起身,順道把衣服抽走,麻煩的醜丫頭他不想伺候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不著痕跡地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上頭的血腥味也不算很重,他憤憤地想,果然是醜丫頭難伺候。


    “你生氣啦?”甘棠覺得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是不好,但歐以屾這套強買強賣也不比她好到哪裏去,好好說的事,他偏偏也能讓人生氣。


    為什麽是也,甘棠知道自己有比驢還強的一麵,這一麵常常會惹到別人。


    歐以屾沒再搭理她,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甘棠又絮叨了幾句,最後無聊地把嘴閉上了,靠著牆開始打起瞌睡來。


    她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半睡半醒見她感到渾身發冷,難受地嚶嚀了幾聲。


    有人過來抱住了她,往她嘴裏喂了水。


    甘棠強行睜開了眼睛,歐以屾的身形在她眼睛裏都重影了。


    “多喝點水,你的體溫升上去了。”歐以屾遞了個盒子過來,“你看看這個是不是退燒藥。”


    甘棠努力辨認著藥盒上的字,嗯了一聲。


    歐以屾把藥掰開來喂給她,又給她喂了水,水是溫的,送進口中就仿佛是幹涸的土地遇上了甘霖。


    甘棠抱著瓶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等她意識更清醒些時,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喝太多了,你把水拿走吧。”


    歐以屾倒是不在意這些,繼續給她喂水,“你是病患,多喝點,早點好起來,我們現在盡量別生病。”


    “那你呢?”甘棠問道。


    “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自己解決。”歐以屾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


    甘棠抱起瓶子,悶聲道:“對不起。”


    歐以屾知道她是在說白天她拒絕自己好意的事,他心想她現在這樣,他也需要負很大的責,大家兩清了。


    歐以屾歎了口氣,憑借著腦中的空間記憶,精準地捏上了甘棠的臉頰,“本來想著該怎麽稱呼你,宜小姐還是小愛,現在想想,還是叫你小乖吧。”


    父母給子女取名往往帶著某種期許,而現在歐以屾把對甘棠的期許放進了稱呼裏,他希望她以後能乖一點,別強得跟頭拉不回來的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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