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最受歡迎歌手獎,甘棠又又又一次做了陪跑,金曲盛典前她是該獎項呼聲最高的歌手,所有人都覺得這一次一定是她拿獎,連甘棠自己也覺得這一回穩了。


    可是往往最萬眾矚目的,也最容易落空,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板上釘釘的事,今年最受歡迎歌手獎又一次落到了彭斯的手上,算上這一次,她已經是第五次拿到年度最受歡迎歌手獎了。


    獎項落選要是放在平常,甘棠可能還會惋惜一番,可今天她心裏記掛著歐以屾的情況,一心期盼頒獎禮能早點結束,全程心不在焉地放空自己,對落選也沒了想法。


    好不容易挨到了頒獎禮結束,她便率先離開了會場,直奔回首都。


    到了歐以屾的病房前,甘棠驚訝地發現房間已經空了,病床早已經被整理得沒有一絲褶皺。


    甘棠忙攔下一名路過的護士,向對方詢問情況:“這個病房的病人呢?”


    她的聲音有些抖,醫生才說過歐以屾還沒有脫離危險,現在病房又空了,這很難不讓她聯想到不好的事上去。


    “您是說歐先生嗎?”護士衝她微微一笑,側過身給她指了一條路,“他已經轉到vip的普通病房了,沿著藍色的地線一直走,地線消失的地方就是普通病房區域,u30-1a間就是歐先生現在的病房。”


    甘棠一怔,不是說歐以屾情況不樂觀嗎?怎麽一天不到就轉進普通病房了?


    心中滿是疑惑,甘棠跟著藍色的地線尋到了vip的普通病房區。


    那裏的房間並不多,甘棠很快就找到了護士口中的u30-1a房間。


    她推門進去,就看見區樂珺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翹著腿,膝上放著一本書,不過她沒有在看書,而是在看聯絡器的投屏。


    區樂珺見到甘棠笑著和她揮揮手,手放下來時順道滑動了投屏上的內容。


    “姐姐你可真招人。”她笑著指了指投屏中的內容,“才一個晚上,又多了一個緋聞對象。”


    甘棠沒問區樂珺此話怎講,而是先詢問了歐以屾的情況,“他情況怎麽樣?這麽快就沒事了?”


    區樂珺笑容淡了些,斜眼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歐以屾,輕輕嗯了一聲,“他,沒事了,或許很快就會醒了。”


    聽到歐以屾沒事了,甘棠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繼而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上來。


    “你剛剛那話什麽意思?”甘棠走過去,瞄了眼投屏上的內容。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甘棠一跳,她和彭斯為什麽會在娛樂榜的熱搜高掛?她尋思著自己和彭斯全場零交流,又是為了哪般整出這個熱搜來。


    “頂峰相見”


    “許我望向你”


    “雙天後”


    “甘棠 眼神”


    ......


    “這些都是什麽?”甘棠愣了兩秒,提高音量說道,“不是,誰要和她炒cp啊,眼睛沒用能不能捐掉啊。”


    當代網友對於她和彭斯的cp磕得樂此不疲,可她和彭斯不僅關係一般,甚至都不熟,隻是一起參加過幾個節目,又悲催得總是給彭斯當了獎項背景板,大家便能從細枝末節中找到磕點,看圖說話地為她們譜寫出一段可歌可泣的娛樂圈絕戀。


    “我這不是在看她,我隻是在發呆。還有一個發飾和衣服是品牌方提供的,不是情侶裝。這天我都不知道她在那裏也有活動,我趕完通告就直接走了...”甘棠把網友的磕掉一樁樁一件件拿出來批鬥,越說越來氣,他們怎麽就不懂當萬年老二的憋屈呢?這分明是血糖!


    區樂珺眼神飄到一邊,語氣酸溜溜道:“雙天後又一起經曆過那麽多輿論大事件,看起來是有些命中注定的味道。”


    “嗯?”甘棠眯起眼,威脅性地看了區樂珺一眼,一副“你也來?”的模樣。


    區樂珺抿了抿唇,把雙手舉起來,做出了投降的姿勢,“姐姐說的很對,不僅眼睛要捐掉,腦袋也要一起捐掉。”說罷區樂珺眼皮一掀,含著笑抬眼打量著甘棠。


    甘棠氣呼呼地剜了她一眼,心裏煩悶地在她的聯絡器上一通亂戳,把關於她和彭斯的相關新聞和網絡評論統統關上。


    “好啦,別生氣了。”區樂珺笑眯眯地站起身,雙手搭在甘棠的肩上捏了捏,“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羅生門,一人一世界,人人不相同,我們不去管別人世界如何就是了。”


    甘棠抬手,伸出三指在區樂珺麵前晃了晃,哭喪著臉道:“第三次了,我當了三次的人肉背景牆,連續破了兩次拿了最受歡迎專輯下一年必拿最受歡迎歌手的慣例,我也不是真不在意的。”


    “換個角度想,一直陪跑也挺印象深刻的。”區樂珺心想,雖然沒人會記得亞軍,但一直亞軍可能比冠軍更讓人忘不掉。


    甘棠衝她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嗬嗬兩聲,“我謝謝你哦。”


    區樂珺識趣地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說道:“以屾哥這邊也沒什麽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這幾天我想留在這裏。”甘棠小意解釋道,“畢竟那件衣服也幫我擋了兩枚子彈,我理應該等他醒過來的。”


    區樂珺眼睛移向病床上的歐以屾,思索片刻,沒有提出異議,而是把跟著她的保鏢留給了甘棠。


    “我想以屾哥醒來後,你和他大概還有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區樂珺故作輕鬆道,“剛好我也有些事要處理,外頭的保鏢也任你差遣,要是他們也處理不了的,你隨時call我。”


    甘棠點了點頭,由衷感謝區樂珺的善解人意,“小珺,謝謝你。”


    區樂珺摸了摸甘棠的頭,衝她微笑,“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


    區樂珺離開醫院後,直接出了首都,回到了家。


    區家老宅裏,區夫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修剪花枝,邊上的沙發坐著區世懿,正左手執黑,右手執白對弈著。


    管家走了進來,快步到兩人身邊,沉聲道:“小姐回來了。”


    區夫人一聽是區樂珺回來了,也不修剪花枝了,忙招呼傭人來收拾,喜氣洋洋地去門口迎人。


    區世懿也不下棋了,把眼鏡一摘,衝著管家點了點頭,管家便上前將棋盤收好。


    不一會兒區樂珺和區夫人就回來了。


    區夫人拉著她一邊打量一邊絮絮叨叨起來,“好久沒回來了,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我看著你好像瘦了點,晚上吃過了嗎?要不要媽媽再給你做點吃的?”


    “有,沒瘦胖了兩斤,晚飯吃...還沒吃,想吃媽媽煮的粥了。”區樂珺言簡意賅地回答完區夫人的話。


    區夫人聞言笑容更甚了,直道:“好,媽媽這就給你做,你先陪你爸爸等一會兒。”


    區樂珺目送區夫人離開,這才到了區世懿麵前,恭順地行了一個禮,“爸爸,我回來了。”


    區世懿看了眼區樂珺,又向妻子離開的方向瞧了瞧,心下了然,指了指身邊的座位,“有什麽事,坐下來和爸爸仔細說說。”


    區樂珺坐下後,省略了所有鋪墊,上來就是開門見山道:“我覺得馬老爺子是到了該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區世懿原本正打算喝口茶水,杯子剛拿起來就聽到區樂珺這番話,動作不由一頓,詫異地看向她,印象裏女兒並不是對這些感興趣的人。


    “這...”區世懿一時拿不準,先笑嗬嗬地問道:“怎麽啦?小寶怎麽突然有這個想法了?”


    區樂珺垂下眼睛,半晌後才悶聲道:“我昨晚差點失去姐姐。”


    昨晚?區世懿輕皺眉頭回想了一番,不確定道:“是以屾那件事?”


    區樂珺嗯了一聲,隨後懨懨道:“馬老頭的手伸得太長了,這讓我有點煩了。”


    “謔,你口氣不小。”區世懿倒是沒製止,悠閑地喝了口茶,隨後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麽想法?”


    區樂珺先是抬眼看了看吹著茶湯熱氣的父親,又默默把眼睛移開,淡淡道:“爸爸總說以修哥是馬懷森的刀,但我想,他何嚐不能是我們的刀呢?”


    區世懿的動作又是一頓,茶也不喝了,將杯子放回桌上,沉聲喚了句:“珺珺。”


    區世懿一直是個慈父,總是會用小寶親昵地稱呼區樂珺,他對這個孩子素來很疼愛縱容,像今天這樣叫她,是很罕見的。


    區樂珺正視父親,直言道:“爸爸你明明有能把以修哥牢牢攥在手裏的辦法,你隻是不用,不是不能。”


    區世懿沒了聲音,眸光沉沉地看著女兒,嘴裏像在咀嚼東西一般動了動。


    就在兩人僵持時,區夫人端著托盤過來了,砂鍋裏是海鮮粥,還有些簡單的清口小菜。


    “最近閑來無事,我在網上看教程學做了些小菜,你爸爸說吃著爽口,我就順道拿些給你嚐嚐。”區夫人把托盤放到桌上,敏銳地察覺出了父女二人間的氣氛不大對,裝作無知無覺漫不經心道:“你們父女倆剛剛在聊什麽呢?吃飯呢,有什麽事一會兒再說。”


    說完區夫人給區樂珺盛了一小碗粥,把筷子塞到她手裏,慈愛地笑道:“小寶等餓了吧,快吃。”


    區樂珺看了父親一眼,將剛剛的話按下不表,隻接過母親遞來的粥吃了起來。


    區夫人充當著父女間調和劑,拉著區樂珺說起了家裏最近的事,並三不五時地引區世懿加入她們的對話。


    等到氣氛恢複的差不多了,區夫人細細打量了女兒的神情,知女莫如母,雖然她不知道區樂珺今晚回來是為了何事,但她知道區樂珺這回是勢在必行。


    對於區夫人而言,現在沒有比區樂珺在她心中更有分量的人事物,女兒的事她自當成全。


    所謂事緩則圓,談判到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往往得停一停,等雙方都心平氣和了再繼續,理智又重新占領決策的高峰時,才能有商有量。當然,威逼利誘則相反,越是頭腦發熱,越能引君入甕。


    “你今天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區夫人嗔怪地點了點區樂珺的額頭,站起身對她說道,“我去你房間看看還有沒有需要換的,你呀你呀。”


    宅子裏的傭人每天都會更換用品,即便是沒人住的客房也是一天一換,根本不存在需要區夫人親自去看的情況。


    父女二人心知肚明,這是區夫人把獨處的時間交給兩人。


    六十幾年的夫妻,區世懿還能不知道夫人的心思,方才分明是幫著區樂珺來攻略他的,無奈地瞅了她一眼。


    區夫人側過頭,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好好說,得到區世懿點頭後,這才上了樓。


    “你想用你哥哥做餌吧。”區世懿歎了口氣,長子死了這麽多年,他實在不願意再拿他出來,自揭傷疤,實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區樂珺攪動著碗裏的粥,心想:死去的白月光是一生逃不開的夢魘,尤其是被自己失手殺死的。


    “罷了罷了,都隨你吧。”區世懿見她鐵了心,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你哥哥的房間一直保留著,他生前用的東西也都在,你想要什麽就去拿吧。”


    “謝謝爸爸。”區樂珺把粥放下,跪到了地上,行了最高規格的禮。


    區世懿看著伏在地上的孩子,忽而有些記不起長子的長相了。


    他的第一個孩子,與妻子磕磕絆絆養大的孩子,陪伴了兩口子三十多年,明明在長子離世時他是那麽的悲痛欲絕,恨不得要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起陷入悲痛中。


    即便小女兒的降世也沒能撲滅他心頭的火,可他的小女兒像一塊小小海綿,浸滿了時光,逐漸膨脹到把他心口那處殘缺填補了。


    他為了女兒的順遂平安放棄一腔恨意,帶著妻女遠離了旋渦中心,如今兜兜轉轉,仿佛是死去兒子冥冥之中的指引,他似乎又要走回他未完的道路上。


    區世懿這一刻已經分不清他究竟是為了長子,還是為了幺女,亦或者是為馬懷森、萊姆斯與他三人時代做個正式的謝幕。


    他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往房間走,臨到區樂珺身邊時,停下腳步,“爸爸會幫你的。”


    區樂珺目送著父親回房,她一直知道父親因為她而選擇忍氣吞聲,放棄為哥哥報仇始終是父親心結,沒曾想,因緣際會下這個結終究又重新擺到了父親的麵前。


    她站起身,抬眼往窗外看,今天好像是十五,穹頂上的月亮投影格外的圓。


    首都的天空都是假的投影,地下建築的智能窗戶裏也有著自己的天空投影。


    u30-1a病房的窗戶上此時有些和區樂珺眼中一樣的夜空,一輪圓月透著冷光,撒進了病房內,照在了甘棠的臉上。


    正閉眼休息的她似乎被這光攪擾了,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挪了挪身子繼續做夢。


    夢裏一片白茫茫的,有些奇怪的聲音,哢噠哢噠的響,忽的,白霧中有一個巨大的影子穿梭其中。


    那影子越靠越近,待到她麵前時,竟是一隻小山高的機械巨蟒,在她還沒反應前,伸出了尾巴纏上了她。


    說來奇怪,粗壯的尾巴隻繞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尾巴一點一點的用力,她幾乎要喘不過來氣,隻得張著嘴使勁呼吸,直至把自己從夢裏呼醒。


    隻是她一醒來,比夢境更驚悚的事發生了,真的有東西纏住了她的脖子,冰冰涼涼地,那東西也在用力,這一回她是真的喘不上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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