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決心害你,你千防萬防也是防不過的。”杜言秋道,“此時收手還來得及。”


    薑落落依然搖頭,“不,這麽多年,終於在鄧知縣命案上看到關於我姐姐的東西,我不會放棄!”


    杜言秋凝目看著薑落落,沉默片刻,自然拂袖道,“既然你有這般固執,我便保你一程。”


    “你如何保我?”薑落落笑問。


    杜言秋眉梢輕揚,“不記得我已經出了一招?想來也快見效了。”


    “我該記得?你是說——”


    薑落落左右張望,她沒有舅舅那般好耳力,不確定是否有人隱在暗處偷聽。


    “放心說吧。若有問題,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言。”


    雖不知杜言秋底氣何來,薑落落見他不在乎,她便也不擔心,“你是說那本交給張主簿的《千字文》,還有裏麵夾的字條?”


    杜言秋點頭,“想的挺快。”


    薑落落這才恍然,“原來你是做這準備。”


    《千字文》中夾著一張神秘紙條,說明鄧知縣臨死前托人保管一樣東西。


    這消息若傳出,必然會引發某人好奇。


    此人自己去查尋是一條路,而借他們之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何嚐不是另一條路?


    若如此,還會有人急著下黑手?


    薑落落當即便明白了那張小小紙條的大用處。


    “那張紙條是你早就備好的,所以看起來墨跡已幹透。你決定當眾現身時便有了這打算,至於說‘此書為信’,隻要隨意尋本書即可,我交給你的那本《千字文》不過正巧成了你手上最好的選擇。”


    薑落落不禁暗想,此人竟如此有心機!


    她當初隻是想讓羅星河散出她手中有鄧知縣遺物的風聲,以己為餌,卻並未給自己打開一條能夠主動去探尋真相的路。而杜言秋這招,將餌轉向一個虛無之處,則巧妙地給自己開出了那條路。


    “你早知鄧知縣之死內有特殊隱情?難道鄧知縣遇害前,曾與你透露什麽?”薑落落懷疑。


    “沒有。”杜言秋否認,“我若曾從他口中聽聞什麽,查起來便也簡單了。我對他想做的事一無所知,隻是覺得以他的性情因得罪什麽人而遭難也是可能。”


    “鄧知縣的性情?”


    薑落落想到從建陽盛詠那邊傳來的那些貶低之詞。


    “你覺得他如何?”杜言秋反問。


    “我隻知他的身上藏著不少秘密。不論他究竟是怎樣的人,我姐姐的鞋子出現在他的腳上……我可不信這是什麽神力警示。”薑落落直言,“不瞞你說,我對鄧知縣的死最關心之處還是為了我的姐姐。”


    “那也是要去查鄧知縣。暫時我們都能走在同一條路上。”


    “你在清心觀借住,當真是為見鄧知縣?”


    “我與鄧知縣是朋友的話不是你先說出?”


    “若不這般解釋,你便沒有理由摻合鄧知縣一事,除非——”


    “除非鄧知縣命案與我相關。”


    杜言秋接下薑落落未說出的話。


    “可是又不像。”


    薑落落看著杜言秋,“若你是凶犯或同黨,又為何假做紙條混淆判斷?”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懷疑我住在清心觀是為見鄧知縣?”


    薑落落又搖搖頭,“隻是覺得,你若見他,不像隻為敘舊。或者說,你對此案的用心,不像是隻在去年科考時剛結識的情分。”


    “我這人重情重義,又見不得人間不平。沒讓我遇到便罷,既然遇到了,若不理會,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更何況我與鄧知縣一見如故,此案又差點牽連到我自己,怎能不上心?此案若不查個明明白白,難保日後哪裏又出狀況,讓我這個恰巧那時在清心觀來去的外來書生又遭連累,擔些莫須有的東西。”


    這是薑落落自從與杜言秋接觸以來,聽到他說的最長一段話。


    有幾分理直氣壯,還有幾分擔憂中夾雜著些許不平。


    薑落落不再多說什麽,又想回紙條問題。


    “紙條與書都交給了張主簿,此事一定會泄露出去?”


    若紙條的內容真泄露出去,意味著什麽?


    杜言秋也不再計較其他,“正常來說,張主簿會將此事稟報胡知州,這期間不論各經手之人有意無意,總有路數被有心之人截獲消息。畢竟這上杭,乃至汀州並非巍巍森嚴的朝廷禁地,即便是朝廷禁地,也會有秘聞泄出。”


    薑落落又想了想,“其他且不說,我覺得於貴喉中的竹管並非凶手故意為之,否則便是早就等著被我發現。不論是何人最先見到那顆頭顱,報到官府,最終都是我去查驗,而我昨日才去伍家詢問卦簽出處。那凶手豈不是故意讓我懷疑於貴之死與鄧知縣命案有關?若我當眾驗屍,豈不是也被更多人知曉?引我起疑,又嫌我多事,於理說不通,這是其一。”


    “其二,若凶手主動暴露卦簽,必定引到魁星堂,從而發現卦簽調換一事,最終還是要繞到伍文軒謀殺鄧知縣之案。目的似乎還是想有人就此追查,既然如此,何必借眾民之阻促成‘暗查’?”


    “還有那條蛇,也出現的蹊蹺。看似也是為彰顯‘神力’,擺弄玄虛而已。目的自然是為恐嚇眾人,借眾人之心阻止官府追查於貴之死。若隻是為將我帶入暗中下黑手,又何必這一而再的麻煩?再說,於貴遇害時我還在凶肆養病,本來也是無事的,定要逼我‘生非’不成?我不過一個小仵作,值得這般費心應付?”


    不是薑落落自卑,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她不過一個普通女子,何需拿宰牛刀對付?


    杜言秋負手踱了幾步,“若於貴口中卦簽是凶手以外之人的手筆,這些不解便可說通。”


    “凶手以外?”薑落落錯愕。


    “之前凶手是真想借龍王之名,集眾民之力壓下這樁震懾人心的分屍案,不過恰巧被我們碰到並隱下,後來見你死性不改,便又借還願一事煽風點火。前後不通,是因前後本來有所不同。”


    “另有人暗中插了一手?是與鄧知縣秘密接觸之人?”


    “未嚐不可。”


    “若如此……便是深知此案關鍵,卻又不願與官府明確透露?為何如此神秘?”


    見薑落落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一雙透亮的眸子好似要將他瞧穿似得,杜言秋搖頭輕笑,“我怎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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