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詠再次拱手,一臉愧疚,“晚生言語傷到上杭之人,必須前來上杭說個明白。”


    “言語不過口水之事,犯不得勞師動眾,你隨本官堂後說個明白就是。”胡知州拿起驚堂木,準備一拍退堂。


    “大人!”盛詠趕忙急呼,“此事關係鄧知縣聲名,晚生定要當眾坦白!此事亦關係到晚生安危,也需尋求官府相護。”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嘈雜之聲哄然響起。


    薑落落已然明白,盛詠就是杜言秋等待的那個人!


    原來他失蹤的那些日子是去尋找盛詠,這也是她當初想讓舅舅羅星河去做的事,可惜遲遲沒有騰出時間。


    盛詠提到鄧知縣,引發眾議,令胡知州無法強行退堂,隻得硬著頭皮詢問,“你要坦白何事,又有何性命之危?”


    盛詠撩起衣擺,屈膝跪倒,“之前大人派差去建陽尋找晚生打聽鄧知縣消息,晚生身受歹人脅迫不得不說了慌。其實鄧知縣並非品行不端之人,乃是謙謙有禮的君子,不僅好學,而知禮數,謹言慎行,也常指引晚生,提點晚生與人為正,是晚生難得交到的益友,可是……可是晚生卻負了這位好友!”


    盛詠俯身在地,重重的磕了個頭,“鄧兄,盛詠對不起你!”


    “你說是受歹人脅迫而說謊,那歹人何在?你此時又為何敢來當堂糾正?”胡知州正色問道。


    盛詠抬起身,“晚生不知歹人身份。就在胡知州派人找到晚生之前,他們先一步來到晚生家中,厲色警告晚生依其言語作答,否則便會對晚生及妻女不利。晚生膽小怕事,不得不對官差說謊。事後,晚生擔心仍會受此事影響,便匆匆帶妻女躲離建陽。可此事卻是晚生心中一結,常常惶恐不安而又內疚不已。”


    “所以你便來到上杭報官?”


    盛詠搖搖頭,“晚生不敢。聽聞更多鄧知縣命案傳聞,晚生更是懼怕,攜妻女東躲西藏,生怕被歹人追到滅口。就在晚生不知該何去何從之時,江陵府的杜言秋杜公子辛苦尋到晚生,將晚生及妻女輾轉帶至上杭,棲身於太平鄉。雖有杜公子規勸,可晚生仍不敢露麵,若非聽聞杜公子亦因鄧知縣命案而被俘入獄,晚生實在怕再令一位活生生之人蒙冤不白,無顏苟活於世,故而鼓起勇氣前來道明真相。還請知州大人做主,明辨是非,還人清白!”


    盛詠音落,胡知州並未及時接話,看似是在思量。


    “原來杜公子之前是為盛詠考慮,才未說出自己行蹤。”


    一直站在圍觀人群前聽著的薑落落主動插了一嘴。


    若真有盛詠受脅迫而擔心事後滅口,那在盛詠安然出現在縣衙之前,杜言秋肯定不會先對眾說出他尋找盛詠的消息,從而暴露盛詠行跡。


    而杜言秋篤定盛詠會在他被抓後現身縣衙,也一定是他們早就商議好的,專門等待這個時機。


    將盛詠藏在上杭這一險招,虧的是杜言秋能夠想得出來。


    薑落落抬眼掃向高處。


    她也知道,一定是阿赫跟隨她回城後聽說杜言秋被抓,便轉去太平鄉接來盛詠,此時阿赫必然正躲在哪裏留意著縣衙動靜。


    原來這才是杜言秋之前出現在太平鄉的真正緣由……


    “正是。”盛詠回頭看了眼接他話的薑落落,又轉向胡知州,“晚生實在慚愧,遲遲不敢站出闡明事實,有辱舉人之身。”


    所以,他不顧舉人功名,當堂跪下了。


    “你如何證明自己所言為實?”胡知州問,“又如何證明今日所言一切並非受人唆使?”


    盛詠道,“晚生今日現身,杜公子便無需再為晚生守口如瓶。杜公子尋找晚生所經之處均有人證,大人可派官差前去查證。至於晚生……晚生說出實情,恐遭歹人報複,若晚生及妻女有個什麽長短……不就是能夠證明晚生所言非虛?”


    薑落落一聽,這話可是說的好。


    若真有人對盛詠下手,恰應了他的這番話,不僅證明他沒有說謊,也說明鄧知縣身上的髒水是被人故意潑灑。


    謀害鄧知縣的人肯定不願為其正名,想要否認盛詠的話,最好就是保證他及家人平安無事,如此一來,且不論盛詠所言真假,他們的人身是安全了。


    隻要能夠拖到鄧知縣命案真相大白,一切浮出水麵,盛詠的話自然還可得以印證。


    至於杜言秋的行蹤,胡知州去查,肯定能夠查得到。若他不辭辛勞,為鄧知縣的清白尋找盛詠一事是真,那他這個鄧知縣好友的身份便也可保住。


    若再質疑他為何在鄧知縣遇害時離開清心觀而不肯露麵,也可解釋他想在暗處追查凶手等等,正巧他把在阿倫家撿到頂針交給羅星河的事也成為表明他用心的證據。


    杜言秋已經把所有與官府的應對都計劃好。


    可是,他究竟為何一開始避免暴露與鄧知縣的關係?真的隻是想在暗處追查,怕稀裏糊塗受牽連?恐是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有了盛詠這番當堂供述,胡知州下令再次提審杜言秋,同時派差役依盛詠所指,去太平鄉找尋他的妻女。


    再次來到大堂之上的杜言秋沒有囉嗦,痛快交代出自己離開上杭後的每一步行蹤。


    至於從鄧知縣命案發生到伍文軒縱火自焚中間這段,杜言秋隻用自己怕因與鄧知縣的關係而被凶手盯上,恐在毫無防備之下慘遭莫名不測,故不敢輕易露麵為由略過,並未提及曾與羅星河薑落落二人見過麵,給他們省了幾分麻煩。


    ……


    不知不覺又耗去近一個時辰。


    沒有等到衙差從太平鄉帶來盛詠妻女,而是帶來了一位夫子,向胡知州報名,林兆。


    薑落落一眼認出,這位名叫林兆的夫子就是她當初憑杜言秋寫下的紙條內容去太平鄉尋找牛頭村時,去過的杜言秋曾借住了兩日的那鄉塾裏的夫子之一。


    “就是他們!”


    林兆一看到杜言秋與盛詠便指著確認,“這位杜言秋杜公子曾在鄉塾幫忙教導學童,我家的廢宅子就是租給了這位成舉人一家三口,我親眼目睹被人擄走的母女二人正是成舉人的妻女!”


    “什麽!”盛詠一聽急了,不等胡知州開口,便連滾帶爬地衝向林兆,“我的妻女當真被人擄走?”


    杜言秋聞言,頓生懊惱,“怪我!隻想你到衙門作證,卻小瞧了歹人的能耐!沒想到你剛有個風吹草動便落入他們眼中,看來當初脅迫你的人真是出自上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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