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桃兒掩麵抽噎,“我也不願相信兄長出事。兄長每月都會托人給我送回錢,囑咐我代他好生照顧女兒。哪會想……仙神說我們都是受了惡人蒙騙,我兄長他……他早已身首異處,肢體殘斷,致使魂靈都難以成形。多虧得龍王座下仙使相幫,才能夠與家人傳個信。可惜他深受殘害,魂靈淺弱,有些事不記得了,隻知姚冬害他……”


    “這事定有蹊蹺!昨日我們去縣衙,回來時趕上大雨,躲在破廟避雨時,我們就瞅見個不太對勁兒的影子。”有人道。


    “對,我們還當那破廟不幹淨,趁著雨小些,趕緊冒雨上路。”


    當時也在場親眼目睹的伍桃兒哭道,“怕是我家兄長艱難尋我而來……”


    “我在家中也見有鬼影從屋外飄過呢!”另一個人捂著胸口道,“嚇死個我!”


    “是啊,一團白,還顯著光。”又一人小心壓低聲音,“該不會真是那二人不成形的魂魄?”


    聞言,孫阿婆大哭,“阿福啊——你不是碰到神醫幫你調理身子麽?怎麽就被惡人謀害啊——”


    ……


    “我不知是龍宮海鳥精,還是哪位仙使,反正我也看到一個長著寬大翅膀的影子在窗外閃過,還伴有不同尋常的呼嘯聲。”


    王裏正最後也說。


    他與這些人並非同村,起初並不知這村裏發生的怪事。大早聽聞這些人吵嚷著從他家附近經過,才知自己這個小小裏正,是被選中的帶頭人!


    “阿赫大叔,我在路上碰到的那鬼是你啊。”


    薑落落聽到眾人言語並不意外。


    原來,昨日她趕雨前從王阿婆家離開後,得知伍明與阿福的事,杜言秋就想到依然是借用上杭百姓信奉的龍王神力,唱一出戲,促使他們村子的人主動將命案掀起。


    這招看起來挺兒戲,可想想昨日車夫與雨中路上碰到的那人對鬼影的懼怕……也是能突如其來的嚇到不少人。


    而杜言秋沒想到她後來又帶去了姚冬的消息,正好與她又一同來到才溪鄉。


    處理完姚冬家的事後,杜言秋離開的那不到一個時辰工夫肯定是去找阿赫會合,為孫阿婆與伍桃兒兩家增添了關於姚冬的指示。


    “你們瞧,這可是辟邪鏡?”


    有人在姚冬屋子裏翻箱倒櫃,最後從他的枕頭裏發現了那枚銅鏡。


    “不錯,這就是我家阿福的辟邪鏡!”


    孫阿婆抹把淚眼,顫巍巍地接過辟邪鏡,一眼便可確認,“這上麵的生辰,是我家阿福真正的生辰,沒有錯,沒有錯!”


    她不識字,但那生辰八字的筆畫模樣早已銘記於心。


    “庚申乙酉壬子己亥……這生辰不就是之前鄧知縣找人打聽的麽?”孫阿婆身邊的人看到銅鏡上刻的生辰,想起來。


    “鄧知縣打聽過?”孫阿婆這才聽說。


    “聽你與媒婆說,你家阿福二十九,與生辰對不上,就沒與你說。”


    “是,是。”伍桃兒也點頭,“鄧知縣也找我打聽過。昨日那薑落落找我,也提到這辟邪鏡。”


    “沒錯,那鬼娘子就是找我確定阿福的真正生辰,我還當她是想騙我家阿福的八字使壞,原來是阿福冥冥之中托她來見我……唉!”


    孫阿婆越想越悔,“昨日,我還請鄉親們做主,去縣衙告她的狀,錯了,都錯了啊——”


    “你們胡說什麽!這辟邪鏡就是薑落落故意藏在我枕中陷害我!本來就都是她搞的鬼!”


    姚冬是真覺得自己冤,他當日若能偷得辟邪鏡也算沒白忙一場,可他隻揪到了一截串繩而已!


    “姚冬,你腿不是受傷了嗎?”


    有認得姚冬的人發現急得跳下床的姚冬腿腳挺利索,“不是說傷的厲害,前兩日見你出門還有些瘸?”


    王裏正心思一動,讓人撩開姚冬的褲子。


    此時天已開亮,不需燭火映照,都能清楚看到,姚冬的兩條腿都安然無恙,一點受過傷的痕跡都沒有。


    “記得我家也有個在縣衙當差的遠房侄兒曾悄悄與我說過,有天夜裏,縣衙遭竊,不過鄧知縣說沒丟什麽,隻是那賊給逃了?我本來還想來姚家探聽點情況,不知哪個賊如此大膽能耐,跑進衙門偷盜?結果聽說那幾日姚冬值休,打獵傷了腿?”


    此人說話時一直盯著姚冬的腿,“聽說給你治療腿傷的大夫,是與你一同打獵去的表哥幫忙請的?”


    “那大夫是誰?我們找他對質!”有人隨之附和,“若時間那麽巧,這事兒可就奇了!”


    孫阿婆布滿皺紋的雙手摩挲著鏡麵,“我家阿福說,辟邪鏡在姚冬手裏,它就在姚冬手裏!鄧知縣說沒丟什麽,是他沒把這麵小小的鏡子當回事,可這鏡子是我家阿福的命啊!”


    “王裏正,話都對上了,我們去衙門問個明白!此事必須弄清楚,否則萬一我們當中哪個被鬼纏上,不得消停!”有人提議。


    王裏正摸摸發涼的脖子,想起昨晚所見,還有那詭異的呼嘯聲,他心裏也是發毛。


    不論究竟怎麽回事,既然這般尋到他的頭上,他這個裏正總得為村民著想幾分,哪怕樣子也得做足才是。


    於是,一幫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縣治。


    正是人們吃過朝食,出門做事的時候,路上行人不少。


    經才溪鄉來的這夥人一路喧吵,上杭城中又熱鬧起來。


    不知查尋盛詠妻女下落如何,胡知州是以州府公務繁忙為由,趕早便已返回長汀府衙,此時隻留主簿張州瑉在縣衙做主。


    張州瑉昨日便聽了薑平帶回薑落落的話,得知有了另外兩具分屍的線索,也明白了薑落落為何招惹到昨日那幫跑到衙門來告狀的人。


    可沒想到隻過了一夜,那兩戶告狀的人家又攜眾如此大張旗鼓地跑到衙門。


    他們這次狀告的人是衙差姚冬!


    聽著堂下眾人七嘴八舌的言語,張州瑉頭皮發麻。


    若他質疑姚冬偷竊,那姚冬豈不是又會供出是受他幫助脫身?


    不就是偷了麵小銅鏡而已,怎就扯到了兩條人命?


    張州瑉也想問個明白,卻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早知此事這麽快鬧到衙門,昨日他就該冒著大雨也要把薑落落叫來問個一清二楚!


    這小仵作真不讓人省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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