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楊員外是知道你與馮公子的為人。”薑落落問,“大夫判定你說謊之後又怎麽辦?”


    “爹爹找來了大夫,我還想著看能否趁機買通大夫說謊,可我爹就在跟前緊盯著,我也沒了主意,隻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看一步了。卻不料,那大夫一口斷定我確實懷有身孕,”


    “誰幫你提前買通了大夫?馮公子不肯與你私奔,自然也不會做這事。難道是沈崇安?”薑落落首先懷疑此人。


    “薑姑娘一下便猜中是沈三哥?”楊苕詫異。


    “瞎想的,我也隻知道他。”薑落落搪塞。


    楊苕並未多想,接著說道,“反正當時爹爹傻了眼,隻能給了那大夫一筆錢,封住他的口。我也是之後私下去詢問那大夫,又掏了一筆錢撬開他的嘴,才知道竟是沈三哥幫我。一件事讓這大夫收了三份好處,真夠可笑!”


    是啊,挺可笑的。


    一個買通他說謊,一個買通他不要外泄消息,一個買通他供出最先收買他的人。這大夫都做到了,既得了好處,又三方都沒得罪。


    薑落落又問,“有了這大夫的判定,楊員外便成全了你與馮公子?”


    “我爹哪裏會這般輕易放過我?送走大夫後,他便叫來沈三哥,說明情況後,還要沈三哥娶我。”


    “沈崇安當時答應了。”薑落落一口斷定。


    買通大夫說謊,又裝作願受委屈的樣子,沈崇安才能更好的在楊諄麵前表現自己啊。


    楊苕果然點頭,“沈三哥是爹爹最聽話的兒子,無論如何他都會答應。當時我氣憤不已,還大罵他為了楊家錢財甘願當窩囊廢,娶我這不潔之女。爹爹不管我如何發瘋,又繼續把我鎖在屋中,放話說讓我們七日後完婚。萬般無奈的我也隻能抱著一屍兩命的狠心,繼續絕食。最後是我娘實在看不下去,偷偷找人給青堯傳話,讓他再次上門提親,這回我娘也幫著青堯說話,求我爹大發慈悲,成全了我們一家三口。”


    “馮公子聽了一家三口這話不奇怪?”


    “青堯以為是我與娘串通的謊言,見我不惜賠上名節也要與他在一起,不願負我,默默擔下了此事,硬生生地受了爹爹二十大鞭。”


    “他一個文人可是吃不消。”


    “是啊,當我看到傷痕累累的青堯,心都痛死了。”


    楊苕不覺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多年前的那日就發生在當下,“我撲上前抱住青堯,對爹說,他若不答應我們成親,便將我與他的外孫一起打死。這時,沈三哥也站出來,說自己被我們的這份癡情感動,無法做出橫刀奪愛之事,請爹爹成全我們。”


    楊苕深吸了口氣,“總之,後來爹爹終於妥協,準我嫁給青堯,不要馮家任何聘禮,也不會出一文錢的陪嫁。可是,隻要能如願嫁給青堯,其他還有什麽在乎?我的奶娘,曾是我娘的陪嫁丫頭,不歸楊家使喚,後來聽從我娘的安排,一家三口隨我到了馮家,若說有虧,我唯有虧待了他們。”


    “卻便宜了沈崇安,他也不必再娶你。獨留他在楊家,反倒更自在,更像楊家的少主人。”想到此人做事裏一套外一套,薑落落不禁冷笑,


    “不,薑姑娘這話說錯了。”


    楊苕看向薑落落,黯淡的雙眸中難得顯出一絲明亮。


    “哦?”


    薑落落等著楊苕說下去。


    “沈三哥隻有入贅楊家,才能做楊家少主人,否則他這個楊家義子就永遠隻能是楊家的家奴,無非隻比其他家奴地位高些罷了。這是我爹早與他說明白的。不瞞你說,之前我都是直呼他的姓名,從來都看不起他這個對我爹阿諛奉承之輩。我稱他為三哥,也是在與青堯成親之後。若沒有他暗中相助,我與青堯很難走到一起。”


    “他幫你與馮公子,放棄做楊家女婿,也是放棄了做楊家少主人的機會?”


    這麽說來,沈崇安是虧了自己?


    薑落落還是不太相信楊苕口中的那個阿諛奉承之輩會舍下這麽大的好處,“女婿隻是半個兒,也許沈崇安是想把你趕出家門,再設法獨霸楊家。人心是會變的,也許有一天楊員外便會真正接受這位義子,而他沈崇安也不必擔個贅婿的名頭。”


    “我爹是不會將家業交到一個外姓人之手的,不論沈三哥再怎麽好,將家業留給他,就是斷了楊家的根,將爹幾十年的心血付之東流,我爹絕不可能做出這等事!接受沈三哥,說句難聽的,我爹隻不過是想養一條忠心的狗而已。我爹膝下無子,而我又沒有達成他的所願,那在他百年之後,除了一部分留給大姐,楊家其餘家產必然還是落在叔父家的兩位堂兄手中。”


    “所以在馮大娘子眼中,沈崇安是個懂分寸的人?鬧的這麽不愉快,坊間傳出的卻是楊馮兩家的美言,想來也是沈崇安放出的風聲吧。”薑落落明白了根由。


    “是啊,鬧歸鬧,可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沈三哥這麽做也是給了兩家麵子。我爹那邊沒有澄清這說法,青堯也懶得計較,不知情的外人便將這話都當了真。”


    楊苕說著,深吸了口氣,雙手撫在腹部,“看起來一切都在朝好的路走,我也想著盡快與青堯懷上孩子,才能掩蓋住謊言,哪知成親之後數月肚子都沒有動靜,無奈隻得假傳小產。可是,後來不論如何期盼,我都沒有給青堯生個一兒半女。我曾想讓青堯納妾,他卻不依,說是不願辜負我對他的這片情意。如今青堯慘死,馮家……因我絕了後!”


    “這倒未必。曾有先例,有女子多年未孕被夫家趕走,後來改嫁他人,不久便生下子女。而那之前的夫家雖又娶妻,卻仍然沒有當爹的命。可見這個責任不一定隻有女子承擔。你且不要將此事往心裏去。”


    “我知道青堯不會怪我,我也不會往心裏去的。”


    見楊苕嘴上這般說,薑落落便不在此事上多言,轉而又問其他,“我實在好奇,楊員外為何極其不願接受馮公子?隻要把你留在楊家,你的孩子也繼承著他的血脈,又多了一個馮公子幫他做事,免了家業落在子侄手中,豈不是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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