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寮場賬房先生發現賬目問題,鄰家好友戶房書吏散從隨其插手此事,驚動整個衙門,那身為戶房書吏的姚斌也肯定知曉,甚至參與其中。


    若當年姚斌貪墨一事存疑,若姚斌在當年其實也站在賬房與書吏散從這邊,如此便成為鄧知縣與姚家後人之間可聯係的點。


    打架一事發生在姚書吏貪墨逃匿之前,鄧知縣又是為當年之事來到上杭,從而遭人算計殺害。


    所以,從二十多年前的鍾寮場貪金案,到如今鄧知縣的死,是連通著一條拿人命鋪成的血路!


    曾為縣衙主簿的已故老知縣嚴墨,曾經的工房書吏如今的縣衙主簿張州瑉,曾經的鍾寮場場監如今的員外爺楊諄,曾經的上杭知縣書童,後科考中舉又任上杭知縣再到如今的汀州知州胡應和,還有當年的知縣大人後升任汀州知州,如今早已致仕歸田的程展平……他們都是當年的涉案人!


    薑落落依著自己從羅星河口中所知的對縣衙中人的了解,扳指一一清數。


    一手五根指頭都壓下去,最後攏成了一個光禿禿的拳頭。


    薑落落出神地盯著自己的拳頭。


    所以,這其中還有為何誣陷楊鴻殺死薑子卿的答案,也有薑盈盈之死為何成為懸案的原由?


    ……


    天色漸漸暗下。


    薑落落終於在染滿昏色的路岔口看到那駝著背的身影。


    薑落落確定,老戈是從回城的那條路上來的。


    老戈在大樹前止步。


    他認出了那匹正在樹下閉目養神的棗紅大馬。


    見老戈抬頭朝樹上看,薑落落撥開擋在身前的樹枝,與老戈揮揮手,“師父!”


    “還是叫我老戈吧。”


    老戈雙手背後,繼續向凶肆的方向走。


    薑落落溜下樹,牽馬追上老戈,“我還以為你躲到哪兒不回來了。”


    “我躲什麽?”


    老戈淡淡地瞟了眼薑落落。


    “你不願與我說白沙鄉那戶燒缸高手家的事唄。”薑落落故作若無其事的口吻笑道。


    “你不是已經在那陳家問明白,還用我說什麽?”老戈的雙腳看似也走的很輕鬆。


    “我好奇你三年前為何找到陳家去?”


    “那你又是為何找到陳家?”


    “不就是因為伍文軒的那口缸麽,我之前與你念叨過的。老戈,這就是你不地道了,明知我那麽好奇水缸是怎麽砸毀的,你都不給我指條解謎之路。”


    老戈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薑落落,“這是在埋怨我?”


    “哪兒會啊,你不說,肯定有不說的道理。不過,現在我都查到陳家,也沒什麽好繼續瞞著了吧?”


    薑落落笑嘻嘻地拍拍馬背,“老戈,你上馬說,我牽馬聽。怎麽樣?”


    老戈沒有理會,繼續負手朝前走。


    “老戈——”薑落落緊跟其上。


    “你先說說,到此為止你們都查到什麽?”


    走了幾步,老戈問。


    落日後的郊外鮮有人跡,通往凶肆的路上更是陰涼。閏五月的天也沒覺得炎熱。


    聽老戈主動開口詢問,薑落落爽快回答,“從陳家得知的線索,我與言秋查到,他家所說的跑江湖會雜耍把戲的女子就是當年那個貪汙修堤工錢的戶房書吏姚斌的母親。”


    “嗯。”老戈淡淡應了一聲。


    “還有鄧知縣借竹竿翻牆的手段可能就是跟姚家的人學的,懷疑鄧知縣的真正死因可能與二十多年的舊事有關,具體如何,還在費勁查。”


    薑落落把話隻說到此,不想再細說其他。


    她知道眾事非同小可,不願將老戈深扯其中。


    他們多年的師徒之情不假,可也犯不著讓老戈承擔薑家的麻煩。


    所以,她理解老戈對她的隱瞞。


    “老戈,我知道你的隱瞞是為我好。可如今我已從這些事中脫不了身,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也是為我好。”


    “你們就查到這些?”老戈又問。


    “這是與鄧知縣有關的事,殺害鄧知縣的凶手從伍文軒追到馮青堯,這一路有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從馮青堯那邊我還知道了一些事。對了,老戈,你曾在一鳴書院做看守,可記得馮青堯、馬躍、沈崇安、沈崇旭這些人?”


    “沈崇旭不就是與薑盈盈定親的那個書生?我記得他與堂弟沈崇安二人的父親都是一鳴書院的夫子。”老戈回憶,“馬躍時常跟在子卿身邊也有印象,這個馮青堯不記得是哪個?他當年也在一鳴書院讀書?”


    “你也不記得啊。”


    薑落落原本還想從老戈口中問一些關於馮青堯的過去。


    “大概是我離開一鳴書院後去的學子。”老戈猜測。


    薑落落知道老戈是在薑子卿命案發生後的第二年盤下的棺材鋪,之後又憑之前所學考取仵作的差事,填補了自老仵作病故後上杭縣衙的仵作空缺。時間正好是在薑盈盈遇害前。


    想到此,薑落落驀地記起,那位分別給薑子卿與楊鴻驗屍的老仵作是在二人命案發生的那年冬天病逝的……突然意識到太巧了!


    “不是之後去的。”薑落落收回神,“馮青堯早就在一鳴書院讀書。”


    “那或許是我沒有將人與名字對上。”老戈道,“當年在一鳴書院做看守,每個學子幾乎都要從我的眼皮子底下出入,若能說出個樣子,應該想得起來。”


    薑落落想到馮青堯遺書中的內容,“他娘子說,馮青堯曾替楊鴻完成課業,被我子卿哥哥發現告到夫子那裏,挨了頓罰。就在我堂兄出事前不久。你可聽說此事?”


    “哦——”老戈豁然明白,“你說的是那個名叫秦嫋的學子。”


    “秦嫋?”


    薑落落聽著這個名字怎麽感覺怪怪的。


    “對,我聽其他學子就是叫他秦嫋。”


    老戈邊走邊道,“聽說這個秦嫋是受楊鴻逼迫,性子膽小又不敢多說,子卿怒其不爭,告到夫子那裏。可秦嫋是寧肯受罰,也不敢說一句楊鴻的不是。子卿遇害後,眾學子要帶他一起控告楊鴻,他也不肯,可是受了一段時間排擠。”


    “秦嫋是這樣一個人?”


    薑落落心想,怎麽聽著與馬躍說他膽小一樣,在書院時都是怕事的主兒,隻不過秦嫋是懼怕楊鴻,倒是與她從小到大都聽說楊鴻是個混世之徒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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