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落落沒想到蒙阿滿是這樣的身世,嘴角的笑意凝滯,遲疑片刻,“行,以後我就是你姐。沒事的話就到凶肆來幫忙,若有人問起,咱倆也算是一同落過難的。”


    “憑什麽?”阿滿不高興。


    薑落落伸手拍拍阿滿的肩,“我比你大啊。”


    “我隻是小時候受了製,長的顯小。我都十七歲了。”


    “那我也比你大,我也十七,出生在年初。”


    “那……我不管,同歲不分大小。我就叫你薑落落。”


    “我叫你阿滿兄弟。”薑落落笑道,“阿滿兄弟,你可知在語口渡哪裏有鏢局?”


    “鏢局?”阿滿想想,“語口渡沒有上杭城中那樣的大鏢局,隻有個小鋪子,有幾個鏢師守著,好像是福威鏢局的人,就在這客棧往東二裏處,門上插著個小旗子。你怎麽又詢問這個?你又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來語口渡的客商也不少,萬一有個需要押送貨物的從哪兒找人?”


    “真的?”


    “真的。”


    薑落落走向馬棚,“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薑落落!”阿滿追去。


    薑落落牽馬出來。


    “這錠銀子還給你。”


    阿滿將手中的銀子遞過去。


    “說好的買賣我也不能反悔。你留著等我下次來,請我吃好吃的吧。”薑落落沒有接,“還有,你也不必送我出客棧的門,初次見麵便走得近不太好,免得被人看到起疑。”


    “行,有時間我就去找你。反正你家凶肆很好找。”


    ……


    薑落落出了客棧就騎馬向東奔去,很快就看到那個插著“威”字旗幌子的鋪子。


    這福威鏢局果然實力雄厚,占據了汀州各個大小地方。照這布局,應該在外地也會設有不少分點吧?


    鋪子門從外上著鎖,左右靜悄悄的,隻有門頭上的燈籠被夜風吹得輕輕搖晃,像是兩隻詭異的眼睛盯著夜裏的路。


    鋪子門口有幾片黑色。


    薑落落下馬查看,見是濕痕,因在夜中瞧著發黑。


    這幾片濕痕像是腳印,大概是鋪子裏的人走得匆忙,踩翻了水盆之類。


    此時還未幹,說明人剛離開不久。


    想想福威鏢局的賀永,薑落落斷定,那夥人在江邊放響箭招去的幫手一定就是在此處落腳的鏢師!


    所以,他們都是福威鏢局的人?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語口渡這邊,薑落落沒有回城,而是直接趕往才溪鄉。


    策馬夜奔,直抵伍家。


    夜深人靜時分,整個村子都沉沒在無聲的黑暗中。


    薑落落把馬拴在村口,悄悄地摸到伍文成家。有了杜言秋給的那條爪繩,很容易就翻進伍家的矮牆。


    她知道伍文成帶著寶兒睡在側屋,貓在側屋的窗下,輕輕地敲了敲窗棱。


    “誰?”


    伍文成果然沒有睡死,警惕地沉聲叱問。


    薑落落怕吵醒寶兒,沒敢大聲回應,又輕輕地敲了兩下窗子。


    不一會兒,屋門輕輕打開。


    伍文成躡手躡腳地探出頭。


    “是我,薑落落。”薑落落低聲道。


    伍文成也聽出她的聲音,驚疑地問,“你又來做什麽?”


    “有件事想問你。”薑落落走向門口。


    “你等著。”


    伍文成回屋點了盞風燈又出來,隨手將門關好。


    薑落落來到了院中。


    伍文成提著風燈走過來,在薑落落身上照了照。


    借助風燈,薑落落也看清伍文成的臉。


    十多日不見,他的臉色更瘦,宛若骷髏裹著一張皮,兩眼空洞無神,甚至沒了之前的恨意。


    “事情不是都已一清二楚?你還想問什麽?”伍文成垂下手中的風燈。


    “是關於一件舊事。”薑落落道,“你可記得,三年前有縣學學子慫恿眾人挖掘姚家的墳。”


    “你為何找我詢問此事?當年的事文軒並未參與,與我家無關!”


    “可是據我所知,那名帶頭學子名叫梁誌,曾欺負你的妻子,伍文軒一怒之下毀了他家的營生。”


    “你半夜三更翻入我家,就是來算這筆賬?那梁誌作惡多端,不次於王子勝,欺負我的家人,文軒教訓他有錯嗎?”伍文成那空洞的眼睛裏終於又浮現出幾分惱意。


    “我並非來幫梁家算賬。看來你是清楚此事的,我隻是想知道伍文軒毀掉梁家瓷器的法子是跟誰學的?”


    “你是想打聽那個人?”


    “是。伍文軒謀害鄧知縣的手段當中,毀缸的那一步與當年損毀瓷器如出一轍,我想知道,還有誰在背後利用伍文軒。”


    伍文成神色一顫,“那件事也是文軒著了人的道兒?”


    “當年真相如何我還在查,但你弟弟今日所為確實有當年之事的影響。”


    “你連夜來我家,就是為查當年的事?”伍文成有些動容,“文軒的死都已經有了交代,你還不放過?若你不說不問,沒人會再在意舊事。”


    就像他娘子被燒,若不是麵前這女子等人一再堅持,怎能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王子勝與伍明那幫畜生?豈不是差點便宜了他們!


    “真相不止是為伍文軒一人。”薑落落直視著伍文成的眼睛,“真相關乎黑白,關乎能否給予所有含冤蒙屈之人以公平。”


    “你隻是個仵作。”伍文成道。


    薑落落輕輕一笑,“就當我是個多管閑事的仵作,往自私說,也是為了我自己的家人。”


    “你這態度,讓我有些懷疑你在衙門說的靈夢是假的,你就是以自己之意與杜言秋同行,你當真不計較他與你家的過節?”


    “是。”薑落落承認。


    伍文成的眼中又塞了些東西,“可是杜言秋……那個楊衡已經被抓,要受朝廷嚴處。”


    “他自己的事他會解決,我要做的事也不會受他影響。”


    伍文成看著麵前這位曾被他恨,被他厭惡的姑娘,此時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怨念。


    有人在背後對文軒使手段,文軒就像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隨時都會被丟掉,若沒有個執著的人勇敢相幫,他們就像是一隻螞蟻,將會渾渾噩噩地被人踩死。


    所以,他得向這位姑娘道聲謝,隻是有些說不出口。


    “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沉默片刻的伍文軒決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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