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杜言秋接過手書,邱文正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虞相給我的私信。虞相說,杜大人離開臨安前已向他坦白一切。所以,讓他來汀州,也是對他的考驗。”


    邱文正把信遞給胡知州過目,又指向堂外,“那幾人是相府侍衛,奉命到此,歸杜大人差使。”


    原來是相府派來的人手。


    薑落落再次望向那隊官差。


    這麽一細看,才發現其中有六人衣著與她常見的衙差不同。衣衫顏色更深一些,也更緊致一些,將人也襯得更有精神。


    她還以為是轉運司的人氣色不俗,不想是來自行在臨安。


    也難怪這位轉運使大人見到虞相的書信不敢耽擱隱瞞,也顧不上與胡知州商議,原來是因為正被人緊盯著,不敢有什麽小動作。


    “好!”


    杜言秋的聲音陡然轉亮,收好文書,蹭地起身,走出門外,拱手道,“多謝虞相,有勞各位兄弟相助!”


    “卑職唯杜大人之命是從!”六人拱手齊聲道。


    洪亮的聲音響徹縣衙。


    杜言秋雙目環視四周的一片擁擠,“看來衙門裏很忙,胡大人,這一個上杭縣的事就不勞您堂堂知州來費心,交給我來曆練吧!”


    胡知州看了眼邱文正。


    邱文正輕輕地搖了搖頭。


    杜言秋轉身,冷目掃去,“若胡大人對虞相的話還存有異議,可自行上書請示。”


    “不敢。”胡知州忙道。


    堂外明麵上是站著六個人,誰知道暗處還有沒有。


    虞相的手書與人來的如此及時,若說不是杜言秋早有準備他都不信。


    眼下這是給他亮出了一把短劍,背地裏還不知藏有多少後手!


    自己這個汀州知州的命可得萬分小心!


    “張主簿,把所有東西都交給杜……杜大人過目。”


    得胡知州之命,張州瑉將書吏的記錄及驗屍格目等收齊交給了杜言秋。


    杜言秋很快將手上的東西看完,走向那兩具草席包裹的屍體。


    羅星河走過去幫忙打開草席,“鏢局的人不是在麽?來認認。”


    一直候在角落的兩個鏢師走過來,借著燈籠看了兩眼,“沒錯,就是我們上杭鏢局的人。白天的時候,他們說有人找他們接鏢,他們去雇主家瞧瞧,之後就沒再見了。”


    “杜……杜大人,”


    閆虎走過去,“一檔歸一檔。我帶人來衙門告你的狀是不知真相,不想上杭百姓受你的蒙蔽。現在知道搞錯了,您想讓我如何賠罪,能答應的我都答應。但是杜大人您可不能公報私仇,睜眼說瞎話。羅捕頭與薑姑娘可是都已承認我曾受賀永誣陷。”


    “鏢局的人能誣陷你一次,就能誣陷你第二次?”杜言秋反問。


    “他們那幫人自認是什麽親家子,總是對付我們這些半路上門的人。我氣不過,跟他們鬧騰過幾回,他們一向見我不順眼。我沒想到,我都按規矩自傷脫離鏢局,他們還揪著我不放!”


    說著,閆虎扯開衣襟。


    隻見他的肩頭上有個坑,像是被挖掉了一塊肉,結了個猙獰的疤。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閆虎指著自己的肩頭,“看到了嗎?我可是依鏢局的規矩,親手挖掉自己的一塊肉,又生吞到肚子裏!在鏢局時,我走的鏢都順順當當,離開鏢局時我也沒有任何虧欠!他鏢局的人總不能見讓我做什麽就做什麽,以為我好欺負,什麽髒水都要衝我潑!”


    “閆虎,我們沒人誣陷你!”方凜也是氣得很,“我看這都是你的苦肉計!”


    “你看不算,得杜大人判斷。”閆虎向杜言秋跪地拱手叫苦,“我閆虎也是民,請杜大人明察,為小民做主!”


    杜言秋垂眸瞥眼腳下惺惺作態的男人,“你說午時之後,你便去醉心樓,一直呆到羅捕頭尋去?”


    “是啊,過了午時賭坊得閑,我就過去了,算來在醉心樓呆了有好幾個時辰。”閆虎道。


    “大明白日,你能在醉心樓呆那麽久?”方凜不信。


    “花娘可作證。我在他那屋子睡了一下午,羅捕頭找去時剛醒來。”


    閆虎說著,活動活動雙肩,“常與那幫欠債的小子耗氣,我可累得不輕啊!”


    “所有口供我都看了。”杜言秋道,“以目前所知,隻憑雙刀是不能認定閆虎行凶。另外,楊雄等人的言行也至關重要。在生漆的問題沒有查明之前,鏢局也不可擺脫嫌疑。”


    “嗬嗬!”方凜一聲冷笑,“杜大人此時不就在睜眼說瞎話麽?”


    “方凜,休得無禮!”胡知州厲聲嗬斥。


    “方鏢師此言何意?”杜言秋不怒於色。


    “閆虎的話且不提。既然有虞相派人抵達轉運司相救,杜大人又何需安排薑落落去上杭與人傳信?”


    方凜從懷中取出已經捂幹的護身符,“這不過就是一枚普通的護身符,薑姑娘在語口渡裝腔作勢忙碌一圈,隻是想引人上鉤,與賭坊的人勾結設局陷害我福威鏢局!”


    答對了!


    若是自己人,楊雄早已痛快擊掌。


    可識破真相的是方凜,楊雄不禁掩下一把虛汗。


    這都還沒來得及與杜言秋串供呢!


    薑落落卻並不慌張,繼續走上前,“方鏢師說我與賭坊勾結陷害你們?緣由呢?”


    “閆虎!”


    方凜指向閆虎,“你是與閆虎他們做交易。昨日閆虎帶頭針對杜言秋,你想救人,答應了閆虎提出的條件!”


    “方鏢師說這話不覺得可笑?”薑落落輕輕一笑,“方鏢師就是負責跟蹤我的人,我昨日離開縣衙後去過哪裏,方鏢師一清二楚,你哪隻眼見我與閆虎他們密謀?”


    “還有,方鏢師昨日攔截我後,親口與我說,先讓人引走我的爹娘,才讓我輕心行事,否則又怎能在語口渡抓到我?此時你又說是我故意引你上鉤,那豈不是在說你自己太蠢?”


    “是,就是我太蠢,上了你一個黃毛丫頭的當!”方凜咬牙切齒,“語口渡一行就是你故意的!否則你又如何解釋,杜言秋分明有虞相相救,又讓你去語口渡搬救兵?不要說語口渡的救兵就是虞相的人,請轉運使大人實言相告,是何時見到虞相的人,收到虞相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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