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了這麽多,我兒到底怎樣了?”


    老嫗伸手想要抓住薑落落,沒夠著。


    她也是有一肚子話想跟人說,一肚子的悔意想要糾正。


    “我隻能保你兒子走的明白。”


    薑落落把陳牙子的手臂擺正,直起身。


    “什麽意思?我兒子他……回不來了?”老嫗顫巍巍地站起來。


    薑落落忙將她扶住,生怕老人家一個腿腳不穩摔倒受傷。


    “阿婆,你想讓兒子走的明白嗎?”薑落落又特意問了一遍。


    “我兒子當然是走的不明不白啊!”老嫗又淌下兩行濁淚,“他娘子不是去幫他討命了嗎?還有那女人拐走我家的錢財,那可是他爹受苦受累給他的子孫留下的一點兒家產!”


    “我去幫忙追討。”薑落落看向兩個男孩,“你們願意為阿爹出把力嗎?”


    “願意!”兩個孩子異口同聲。


    “那跟我走吧。”薑落落扶著老嫗坐下,“阿婆,你先在家中守著兒子。”


    “這……不好吧……”老嫗猶豫。


    當兒子的是該為爹出頭,可她又不願兩個小孫子去崔家聽聞那些不好的東西。


    “阿婆,有些事既然發生了,他們隻能麵對。早日把事情弄明白,了解自己的處境,才好重新成長。否則讓一些事蒙在鼓裏,也是活得稀裏糊塗的,令他們認不清是非對錯。”


    “……男子是該頂天立地,不能像他們的爹這般……不中用……”


    老嫗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去吧,去為你們的阿爹討個公道!”


    薑落落帶兩個男孩出了屋子,來到院中,“你們想抓到害死阿爹的凶手嗎?”


    “聽阿婆說,害死阿爹的是個女人。”大點的男孩能夠似懂非懂的聽出一些話。


    薑落落蹲下身,與兩個孩子目光平視,“凶手可能與你們的娘親有關。”


    兩個男孩不高興,“娘對爹爹很好的!”


    “有些事……”


    薑落落不知該如何與兩個孩子說,想了想,道,“有些事的真相不一定是我們表麵看到聽到的,是非曲直要深挖出來。有些真相會很難讓人接受,可我們也不得不去接受。因為在這世上,要講公平、道義,做錯事的人就是錯了,不管他是誰,都該受到相應的懲罰。”


    “我知道。我們做錯事,阿爹就會罰我們,有時隻是罵幾句,有時就會挨板子。”大些的男孩道,“可是阿爹還說,有人犯了很大的錯,他也會舍不得懲罰,可心裏又過不去,便會懲罰自己。他希望我們不要像他,都要做一個堅守是非,心思通達之人。”


    “你們阿爹這麽說過?”薑落落心底不禁升起幾分悲哀。


    “嗯。”男孩點點頭,雙手握緊小拳頭,“爹爹肯定是被‘那個女人’迷惑,明知是錯的,都不願罰她,結果把自己憋出病來!”


    薑落落抬手按在那稚嫩的肩頭上,“如果知道真相以後,你能接受,聽從你阿爹的話,堅守是非,心思通達,帶著弟弟,護著阿婆扛住你們這個家嗎?”


    “如果阿爹真回不來了,我就是家裏最大的男子漢。”


    男孩隱忍著眼中的淚花,咬咬牙,伸手攬住弟弟,“我一定會照顧好他們!”


    “你發誓?”


    “我發誓!”


    男孩舉起另一隻小手,堅定地說道,“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做陳家的男子漢!”


    薑落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能做到。”


    這孩子能忍住痛哭與她說話,而不是像有的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問半天沒個回應,就值得誇讚。


    再給他灌輸了信念,麵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的這隻小小肩膀能承得住一些吧。


    希望他們能夠邁過這道生命中的溝壑,像正常人一般長大。


    薑落落又問了這兩個孩子的名字,大的叫陳方,小的叫陳正。


    薑落落讓陳方從他爹的遺物中取了一張經手辦事時與人立的文書,折起來收好。然後又交代他幾句。


    “我阿爹根本沒醒過來,為何騙我娘?”陳方不滿。


    從這個姐姐出現在他家,他感到的都是善意。


    他也知道凶肆,之前清明節的時候,曾聽鄰家兄長說要從凶肆買些好的冥器燒給他家過世的阿公。所以,當聽說這個姐姐是凶肆的人,他與阿婆一樣,都以為她是為死去的阿爹來的。


    而且,她剛才與自己說的話,也是在為他們家的人著想。


    可是突然,這個姐姐讓他騙人。


    讓他跑到崔秀才家,找到他娘,說他阿爹醒過來了!


    她說要喚醒阿爹,可是根本沒有做到!


    “不是騙你娘,是騙在場的所有人,也包括凶手。”薑落落平心靜氣的說。


    “騙凶手?”陳方那不滿的眼神收斂了一些。


    “對。”薑落落點點頭。


    她在話中耍了個心眼。


    此時還不能說一些不利陳家娘子的話再去惹惱這兩個孩子。


    陳方用力抹幹眼淚,“騙了凶手之後再怎樣?”


    “凶手得知你阿爹醒來,肯定會驚慌,到時便露出馬腳。”薑落落解釋。


    “可是害死我阿爹的不就是‘那個女人’?”


    “無憑無據的,誰會承認與你阿爹的死有關?你娘找人算賬,人家就會認?”


    “嗯,現在隻有娘親去為阿爹討命,我們得盡快去幫他!”


    陳方以為自己想明白,拔腿就朝外麵跑。


    “誰啊!”


    耳朵不太好使的老嫗隱隱聽到動靜。


    薑落落把陳正送回廂房,“阿婆,是我們。我先把二郎留在家中,等官府的人來接他。”


    等薑落落追出院子,陳方早已跑的沒影。


    不過有阿赫幫忙,薑落落不僅很快追上,還先一步抵達崔江家。


    不出所料,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圍在崔家,熙熙攘攘一大片,全然不輸於縣衙門口的陣仗。


    肯定已經有人去報官,雖說等官府的人來還得好長時間,可這些人似乎都很閑似得聚在這裏等候。


    畢竟是這麽多年,第一次抓到劉雪娘的髒事,還鬧出了人命。都在翹首盼著,想瞧瞧這個女人會落個什麽下場!


    有不少婦人,相互議論的是眉飛色舞,唾沫星子亂飛,恨不得把劉雪娘噴死。


    還有不少男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像隻待宰的小雞一般,倒坐在崔江腳邊的女人身上。


    似乎若不是有崔江攔著自家門,這隻小雞就會被一群留著口水的餓漢給吞掉。


    薑落落看到這狀況,首先想到的是,劉雪娘這些年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娘——娘——”


    陳方的喊聲衝了進來,將眼前的情形打破,“我阿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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