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杜言秋點了點頭。


    所以,杜大人一直等到天亮動手其實不是怕擾民,而是想守株待兔?是他們沒把事情辦好?


    衙差聞言色變,紛紛拱手,“請大人恕罪!”


    “難怪聽聞上杭縣衙隻靠一個羅捕頭在撐著。”杜言秋無奈地歎口氣,“以後你們要提高警惕,多加謹慎!”


    “是!”


    見杜言秋並無責罰之意,衙差們鬆了口氣。


    “不……不……”


    馬躍娘子難以置信地瞪大淚眼,“我家夫君不會有那麽多心思……不會的!夫君一路以來承蒙龍王爺庇佑,他隻是想求龍王爺救他!”


    “言秋,這具骸骨不對!”


    那邊,薑落落眼見著正在熏蒸的白骨開始泛青,覺察到有股淡淡的草香混在酒醋的氣味中吸入鼻子,意識到不對,趕忙抬袖掩鼻提醒,“快讓人散開!”


    “撤!”


    杜言秋不及弄清狀況便當機立斷,命衙差帶馬躍娘子與王二郎撤出馬家。而他則向守在土坑旁的薑落落大步跨去。


    見狀,不知發生什麽事的圍觀眾人也慌忙後退躲避。


    唯有正在馬家外麵帶著孩子的羅明月聽聞院中情形不對,急著逆向而行,衝進門查看。薑元祥負責在前開路。


    薑落落正從褡褳裏取出藥瓶,倒出兩粒藥分別給她與杜言秋服用。瞥見他們露個頭,大聲喊,“爹,你先帶著娘與孩子躲開!我這邊沒人打擾就沒事!”


    “走,別影響孩子!”


    薑元祥扯住羅明月往後退。


    轉瞬,馬家院中隻剩下薑落落與杜言秋。


    有膽子稍大一點的,隔著敞開的院門,遠遠觀望。


    “先把骸骨從熏坑裏拖出來!”


    薑落落收好藥瓶,又用帕子掩好鼻口。


    幸好在蒸骨前,準備東西時她又跑回家一趟,把老戈傳授給她的這條褡褳取來,就手取藥。


    同樣用帕子掩好鼻口的杜言秋幫忙一起扯拽盛骸骨的草席,看到白骨全都泛了青色,“這些骨頭都有毒?”


    “嗯,我也不確定是什麽毒。老戈做的藥丸能清血驅迷,臨時應付,希望沒事。你不走,我們隻能一起冒險。”


    “我怎能把你獨自丟下?我相信我們的運氣不會差。”


    很快,草席拖出土坑,杜言秋又用鐵鏟往燒熱的坑中填土,掩埋熱氣。


    “先去找兩條被子!”


    薑落落跑進屋中,從床榻上抱起一條薄被,覺得不夠厚,又將另一條被子抱起,“你再找個厚點的。”


    當下天熱,冬天蓋的厚被子都被收起,杜言秋隻得翻箱倒櫃。


    薑落落先抱著被子跑到土坑旁,撒開被子蓋在剛從坑中拖出的骸骨上。


    杜言秋也抱著兩條厚被子跑來,依照薑落落安排,一條蓋在骸骨上,一條蓋住掩了土的熱坑。


    “這具骸骨浸過毒?”


    杜言秋親眼目睹整具骸骨全都是青色,連頭骨都沒有避免,像是染了色一般,豈不是從頭到腳毒透了?


    “沒錯。”薑落落道,“死者屍身應該浸泡過毒湯,肉體化掉後,直接從屍骨表麵看不出,遇熱,也或者是被酒醋浸濕,便顯現出來。好奇怪,不知這是什麽毒?一般人中毒死亡後,骨頭上能看出一些的。”


    “這是無意中發現?你熏蒸屍骨並非為驗毒?”


    杜言秋本以為這是一種驗毒之法。


    薑落落搖搖頭,“我隻是想從屍骨血蔭上查看死者生前受過什麽傷,是死前入罐還是死後入罐?看從傷勢上能否發現什麽線索。可眼下這具屍骨就是一塊很大的毒料,繼續熏蒸隻能讓浸入其內的毒散的更多。”


    不隻是中毒跡象顯現出來。


    就像一個中毒之人,雖有中毒症狀卻不會傳給別人。


    這具骸骨本身是個毒源,在重見天日的這一刻,搞不好便會猶如一包毒粉投入水井,禍害不淺。


    這是始料未及的結果。


    “我聞到一股特別的氣味,是隨著屍骨變色散發出來的。毒物散味總歸不妙,小心為上,但願這點氣味不夠傷人。”


    除了這滿院的熏熱酒醋味,杜言秋並未聞到如薑落落所說的什麽特別的氣味。


    不過他知道薑落落嗅覺靈敏,異於常人,當初在龍王廟就是她覺察到了丁香花氣,從而查到醉心樓。


    “有了!”


    薑落落跑向馬家的雞窩。


    杜言秋等人天剛亮就到馬家做事,馬躍娘子還沒來得及把雞放出窩。


    “我來!”


    杜言秋明白薑落落的意圖,搶先跑到雞窩前,打開門,伸手進去。聽得一頓撲棱,抓出一隻半大的母雞。


    薑落落已經從牆上摘下一個籮筐。


    二人回到骸骨前。


    薑落落一手掀開被角,杜言秋將母雞放在被子下,薑落落另一手便緊跟著將籮筐扣在雞上,掀開的被角搭在籮筐底子上。扣在籮筐下的母雞未被遮嚴。


    二人心有靈犀地迅速完成配合,避開籮筐撐起的口子,退到屋中。


    “言秋,有沒有不舒服?”薑落落擔心地問。


    杜言秋定了定神,“大概是事情做的急,來回跑的有點頭暈。”


    “頭暈?”薑落落緊張起來。


    她也來回跑動,並未有異常感覺。再說,杜言秋本身腿腳就快,能被這點事累著?


    薑落落忙拉過杜言秋的手腕,為他把脈。


    “你還懂這個?”杜言秋笑道。


    自從坦白身份,他願意為薑落落多展開幾分笑容。


    可此時這笑在薑落落眼裏像是克製著不適安撫她。


    “我不懂醫術,隻能感覺你的脈搏紊亂,氣息不對。先坐下,我給你紮兩針。”


    薑落落利落地從褡褳裏取出銀針。


    師父老戈說,他在一鳴書院做看守時,與譚大夫下棋有時定輸贏,譚大夫若輸,便傳授他一招行醫訣竅,他若輸,便給譚大夫講個民間偏方,至於偏方效果,由譚大夫自行甄別,他隻能保證偏方是原本聽來的。


    後來,老戈又將從譚大夫那裏學到的東西教給薑落落。中規中矩的醫術是沒有,一些救急的小竅門倒也用得著。


    比如如何行針搶救病危昏迷之人,又如何行針製毒。


    按譚大夫的話說,毒物雖有成千上萬,解毒之法該一一對應,但在人中毒的那一刻,遏製毒入侵體內,是有統一之法的,若能及時封住血脈,大多數的毒都可被阻斷,按道理來講,發作快的烈毒隻要動手足夠快也能從鬼門關下搶回人命,隻是尋常人很難做到。


    眼下看情況,即便他們中了毒,倒也不像是烈毒,或者說是發現及時,沒有等骸骨裏的毒大散出來?也或者是先服了藥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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