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過來陪你爹媽玩兩把。”


    衛中軍從棋牌室走了出來,招呼著胡天河。


    “哦好,幹爹你呢?不玩了嗎?”


    “對,腦仁疼,我休息會。”


    等到胡天河走進棋牌室,衛中軍拉著陳晨來到了書房。


    “你陪我下會兒棋吧。”


    陳晨很貼心的拒絕了:“您不是腦仁疼嗎?休息會吧,我看看有沒有藥。”


    “疼是因為你嬸兒嘰嘰喳喳的,出來就沒事了。”


    衛中軍就是找個借口。


    自打陳晨進了家門,就沒正經和自己說兩句話。


    聊完了綠豆糕聊胡天河。


    聊完了胡天河又去打麻將。


    老爺子心說早知道陳晨要來,就不讓他們過來了。


    “好不容易見你一麵,還不讓我跟你聊會天,他們也是沒有眼力見兒。”


    陳晨擺好了棋盤,客套說:“我以後盡量多來看看您。”


    “和你來不來的沒撒子關係,主要是我這身子骨,活不了幾天了。”


    “您有點胡言亂語了。”


    一老一少坐在棋盤兩邊,下棋是次要的,嘴不能閑著。


    尤其是衛中軍,他有了退休的想法之後,已經在穩步的交出權力了。


    交權越多,兒女們越忙。


    這就出現一個現實的問題,兒女們各個不著家。


    衛臻天天在國外溜達,衛鴦忙的屁砸腳後跟。


    衛筱就更不用說了。


    當代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


    反倒是陳晨來的勤一些,他也挺喜歡和眼前這個年輕人聊天。


    “我看新聞說順風的項目炸了。”衛中軍遞過來一杯茶,當頭炮擺上前。“小心肝哪裏都好,就是有點急性子,這個毛病怎麽也改不了。”


    陳晨害怕衛中軍過於責怪衛筱,於是連忙掩飾:“空間項目就是這樣,投資大,見效慢,風險還高,但隻要堅持搞下去,回報也是很可觀的。”


    “你別給我擺龍門陣,我不是科學家,我也不是傻子。”


    衛中軍看了眼還在客套的陳晨,有些不滿。


    “今天咋就咱倆,掏心窩子有啥說啥。”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衛筱在搞什麽名堂?”


    “用火箭送快遞這個項目根本就不靠譜。”


    聞言。


    陳晨用喝茶掩蓋局促,心說老爺子確實不好糊弄。


    這盤棋可得謹慎了。


    人已經看出了這個項目的弊端,萬一介入不讓搞了。


    到時候衛筱幾百米長的大刀又會抽出來。


    “我覺著還是有前途的,另外這次發射失敗也有我的問題在……”


    衛中軍用力拍棋子,發出清脆的響聲:“還跟我擺龍門陣是吧?”


    “我是老了,不是傻了。”


    “千手觀音那是衝著運載去的嗎?分明就是衝著爆炸去的。”


    陳晨:……


    老爺子豈止是不好糊弄,簡直就是慧眼如炬。


    就憑幾條新聞判斷出了千手觀音的真實目的,老奸……老謀……


    “讓她管順風,就是想讓她練練手。”


    “這一練不要緊,順風莫名其妙成了軍工板塊的中堅。”


    “小心肝什麽水平我太知道了,她不是舞槍弄炮的材料。”


    陳晨目光堅定了一些:“我也算半個軍工人,這個行業比較特殊,對您的判斷我有不同的看法。”


    “哦?”衛中軍點點頭。“我聽一下子。”


    “軍用和民用其實沒有明確的界限,都是生產產品,都是為了賺錢。”


    “順風能走到現在,全靠衛總堅持創新的戰略。”


    “送快遞的技術升級到極致,可不就是送東風快遞嗎?”


    “所以我覺得單純用行業去限製一家公司的業務,人為的定製天花板,是不太科學的。”


    “像小衛總這樣的商業奇才,就應該給她一些空間,任她遨遊。”


    情商可以不用。


    但不能沒有。


    人老爺子就算一千一萬個不滿衛筱。


    那也是親的。


    如果在這個時候站在老爺子那邊,跟著批判衛筱。


    那就是純傻逼。


    陳晨覺得自己這番話天衣無縫,唯一的缺點是這段馬屁沒被衛筱聽到。


    可惜了。


    不過衛中軍聽完,表情上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淡淡道:“後果呢?”


    “順風的市值就是後果。”陳晨道。


    “我是說潛在的負麵後果,市值是長起來了,風險也變大了。”


    衛中軍打開書桌抽屜,隨手掏出一份資料。


    “過去半年,順風的船和飛機遭遇西方臨檢的次數翻了一倍。”


    “有一艘船甚至被鷹醬以極其荒謬的理由扣留。”


    “而且過去這兩年,順風的飛機和輪船的商業保費一直在上漲。”


    “這些都不是空穴來風。”


    “隻是因為順風的軍事屬性增強。”


    老爺子屬於退休不褪色。


    對於順風的情況掌握還是很細致的。


    從那份報告的位置就能看出來。


    但凡老爺子不關心順風,也不能把順風的報告放在右手邊第一個抽屜裏。


    自從順風涉足軍事產業之後,主業確實有影響。


    他們的國際運輸業務不大,但也是塊肉。


    鷹醬在海上多次刁難順風,保險公司因為順風屬性的關係,也一再上調順風的風險等級。


    這些負麵因素最後都會以具體的數字體現出來。


    風險是以億元為單位的。


    可這些衛筱從來沒有提過,導致陳晨也有些幸存者偏差,不提就是沒有。


    老爺子卻看得很清楚:“現在隻是小刁難,萬一有一天,西方破釜沉舟,公司會麵臨巨大的困境,這個後果你們考慮過嗎?”


    “衛總我不敢保證。”陳晨深沉的看著老爺子。


    “那你呢?”


    “我考慮過。”


    衛中軍洗耳恭聽:“假如有一天,他們全麵發起製裁和脫鉤,你準備怎麽辦?”


    “首先,他們不敢。”


    “當我研製出雙尾蠍的時候,他們說我們的飛機影響國家安全,斃掉了我的海外市場。”


    “當我們布局三段式網絡的時候,他們說我們竊取專利,把我們告到了世貿組織。”


    “可現在,我們用太空垃圾占了他的軌道,致盲他的衛星,他反而隻有譴責加抗議。”


    “您品,您細品。”


    老爺子沉默不語,隻是低頭看向自己的棋盤。


    突然陳晨抓起紅車,將老爺子一軍。


    “我退兩萬步講,用最壞的估計,就算他們確實要對順風動手。”


    “那麽順風會過一段時間的慘日子。”


    “能不能扛過去全看造化。”


    “但我們慘,他們一定會更慘。”


    老爺子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撥弄著自己的將軍:“何以見得?”


    “無人機的市場份額我占三分之一,我說的不是國內,也不是全球,單指北美。”


    “再將!”


    衛中軍再次審視棋盤。


    躲無可躲,自己的將被陳晨拿捏的死死的。


    他平常下棋的脾氣是很臭的。


    輸急眼了容易罵人,而且是特別髒的那種。


    可今天。


    心服口服。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和陳晨不在一個平麵上。


    於是不再自取其辱,突然話鋒一轉。


    “我已經準備要全退了,手裏還有幾個產業沒找到著落。”


    “有一家叫巨光衛星的公司,當初我因為朋友情誼,投了點錢。”


    “現在他們幹的還不錯,我也是第四大股東。”


    “這個公司,你幫我照看吧。”


    陳晨微微一愣。


    巨光衛星他有耳聞。


    國內數一數二的商用衛星公司。


    主要布局在農業方麵,用遙感衛星為工農業生產提供支持。


    商業前景很好,技術可圈可點,有點獨角獸的樣子。


    陳晨當初也想在這個產業布局一下。


    奈何囊中羞澀,沒有後文。


    沒想到。


    下盤棋而已,老爺子竟然爆裝備了。


    “您沒開玩笑吧?”


    “我拿股份跟你開玩笑,我咋那麽大閑心呢?放心去搞!”


    老爺子提出風險論,不是因為自己老了,膽子小了。


    相反。


    自從衛筱接手順風之後,老爺子的膽子更大了。


    他隻是想知道,陳晨和衛筱是有勇有謀,還是單純的莽而已。


    現在他已經有答案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比自己年輕的時候強多了。


    “小陳,你現在成績不錯,但不要自滿。”


    “泱泱大國14億人,卻隻有29個重裝合成旅,平均兩個省才有一個,你應該感到焦慮。”


    “小小一個地球,卻有200來個國家,幾百種語言,這是分裂,這是對秦皇漢武的背叛。”


    “任重而道遠,瓜娃子。”


    隨著衛中軍的話音落地。


    陳晨徹底把心放在了肚子裏,笑著點點頭。


    他再次擺布棋子,邀請衛中軍入座:“老爺子,再來一盤,這把你押什麽?”


    衛中軍忍不住笑了。


    這小子把自己當遊戲機了,贏一盤拿一份獎勵。


    擱這致富來了?


    但看到擺好的棋局,老爺子心裏又有些癢癢,手不聽使喚的放在了棋盤上。


    “這把我把閨女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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