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陷進泥潭的蠢貨


    求婚領證都是秦熠一早預謀好的,喬知念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陸唯從頭到尾都覺得他太土太直男,可喬知念卻對那一窩屋子的玫瑰花很喜歡。等花快謝的時候,她還把花成把的係起來倒掛著晾幹,準備做成幹花。


    “你喜歡玫瑰的話我再送你,不用留著了。”


    女人聞言搖搖頭,眼睛依然盯著手裏的玫瑰,仔細把線係好再用剪刀剪掉多餘的線。


    “這是求婚的玫瑰啊,很有意義,之後還可以讓寶寶看看。”


    男人聽得心裏一熱,買來了無數花瓶。等花幹好了,不僅臥室裏插了很多,整個主樓帶著側麵的兩個副樓也在各處放了不少花瓶放著這些幹花。


    自從領證那天開始,兩個人就把臥室搬到了六層那間粉色的公主房,喬知念從浴室出來,看著秦熠一個人坐在靠背是兔耳形狀的小沙發上,笑得花枝亂顫。


    “我覺得——”


    她坐到他的腿上,靠上他的寬肩,男人順勢摟住纖弱腰身把人帶在懷裏,炯炯有神的黑瞳和她對視,等著聽她下一句。


    “阿熠和這個沙發看著不搭。”


    女人過了三個月後身體穩定,早孕反應沒了胃口變好,臉蛋日漸紅潤起來。她雙眸脈脈含情,睫毛顫動,細膩柔軟的皮膚光照之下能看到一層絨毛,像是自帶了柔光。


    男人喉頭一動,眼底暗了下去。他顧忌孩子已經兩個月沒動她,每晚抱著溫香軟玉睡覺,對正值壯年的男人是種折磨。


    “抱著你不就搭了?”


    女人坐在他身上,她縮起小臉,嬌顏燒起來一直紅到了耳朵後麵。


    “過了三個月了,我們交流一下?”


    ……


    秦熠在一片漆黑的屋裏睜著眼,一場情事過後,兩具身體緊緊相擁,女人正靠在他的臂彎裏酣睡。


    他始終沒睡,一直等著女人睡沉。


    用手指蹭了蹭她安靜的睡顏,她眉頭輕皺,在夢裏輕哼了幾聲之後恢複沉靜。


    他看得勾起唇,在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起身在黑暗中穿好衣服,輕聲關上了門。


    緩步走到二層,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探出身子,攀著管道身手利落地跳到院子裏,沒有一絲聲響,更沒有驚動在一層大廳裏值夜的人。平日裏緊閉的後門打開了一個縫,男人的身影閃出而後消失在後園。


    入夜的小酒吧裏,樓下觥籌交錯,樓上空無一人。


    陸唯在露台上,程森站在她身邊,夜風把他的短發吹得很淩亂。他眯了眯眼,自嘲道:“所以我不是什麽天才少年,隻是個陷進泥潭的蠢貨。你既然知道,就不該出來再和我見麵了。”


    當日那根刻著“森”字的畫筆,摔光了諾克和那人本就對他不深的信任,他這次出門也有人在後麵跟著,陸唯和他一見麵就發現了那個左邊眉頭帶疤的男人,拉著他借由路上遊行的花車才甩掉了身後的尾巴,一頭紮進了這個不起眼的小酒吧。


    整個酒吧樓上都被人包下了,帶他過來也是早有預謀。“我們立場不同而已。”


    說話的不是陸唯,是樓梯上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


    他緩緩上樓,步伐沉穩,高大的身影一點點出現在兩人麵前。五顏六色的燈光照著他深刻硬挺的五官,嘴裏還叼著一隻剛點燃的香煙。


    陸唯拍拍程森的肩膀,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突然笑了。


    對他說:“我想再看到你的畫。”隨後轉身離開和來人擦肩而過。


    樓下等候多時的宋淮謹腳下積了一地的煙頭,放著自己的女人和想殺自己的男人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


    “你不該想殺淮謹,他和你沒有仇。”


    秦熠低頭看著那隻握著欄杆的手,白淨修長,說是女人的手也不為過,這樣的一雙手,怎麽會弄髒。“那你呢,我和你有仇,現在殺你了,可以嗎?”


    隨著話音落下,程森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握著冰冷的武器緩緩移動到身前,繼而貼上了秦熠的太陽穴。


    男人兀自吸著煙,絲毫不在意持對麵的人的仇恨眼神,甚至沒抬頭看他一下。


    仰頭吐出一口煙霧,沉聲道:“你可以選擇現在殺了我,被人利用一輩子,也可以選擇聽我說完,回去拿你的畫筆。”


    程森一震,“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嗬——”秦熠扔掉手裏的煙頭,朝著未滅的火星踩上去,“呲啦”一聲。


    “我為什麽要騙你?他氣數已盡,沒有你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程森手裏的武器緩緩放下,退到了離男人稍遠的地方。他還記得兩年前那個渾身鮮血如同羅刹的人,那是他記憶裏最深的噩夢,即使剛剛自己才是拿著武器指著他的人,也全然沒有一個控局者的安穩,更湮滅不了自己的恐懼。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開口道:“你說吧。”


    諾克坐在沙發上,桌子上擺著開了瓶的紅酒和兩個酒杯,腿上坐著穿著睡袍的亞裔女人。他身邊的位置塌陷下去一塊,顯然是有人坐過很長時間,而那人又剛離開不久。


    程森獨自一人回來,神情平靜地站在沙發旁麵對著他。


    諾克看到他回來,挑眉看了眼身上的女人,那女人很識趣,得了他一個眼神,馬上跑上樓。


    “查欽下午就回來了,你怎麽到現在才回來。”


    坐著的男人今晚喝了不少酒,臉上少見的沒有笑容,口氣也不善。程森聽了隻是溫和的笑笑,動了動肩膀,不經意地露出襯衣領口下一塊青紫色痕跡。


    成年人都知道那是什麽。


    諾克看了臉上的戾氣有所緩解,語氣裏還是責備。“下次注意,我們等了你很久。”


    程森應允,語氣謙卑,“是,諾克先生。”緊接著他又說:“陸唯隻是被養在秦家,關於秦家的事她並不是很清楚。”


    “你確定?”諾克眼神裏透著狐疑,對他的話並不信任。


    “確定,她才二十三歲,秦熠並沒有給她過多的權利。”


    諾克默認了他的話,卻不怎麽信任他,顧忌著他身後的人,就此打住不再多問。自從上次那人來過之後,他對身邊這個唯命是從的亞裔青年越來越起疑,這種疑心幾乎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特別是他下午還甩開了查欽的監視。


    程森在諾克的注視下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原本明亮的眼神即刻變得灰暗,像被抽盡了力氣一樣,身體貼著門滑坐在地上。


    他把頭埋在自己腿間,抱住自己的肩膀,努力克製自己嗚咽的聲音隻停留在喉嚨裏。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哭了出來,不管是紅了的眼睛還是滴在地板上的眼淚,這些都在提醒他,時隔兩年,他又一次哭了,隻是這次比上次還屈辱。


    確實是應了他在露台上和陸唯說的那句話,他是個陷落泥潭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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