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春宮裏眾人緊張對峙時,延禧宮中卻是一派平靜。


    進忠傳旨後特意從延禧宮那邊的甬道走過,裝作不經意抬頭,見三寶扶著一個腿腳不便的背影從偏門走了進去。


    進忠心中暗笑一聲,往旁邊遞了個眼神,又抬頭挺胸、一臉肅然地穿過甬道。


    一個小太監從暗處閃出,悄悄地蹲到延禧宮邊上的角落裏。


    延禧宮中,聽到口諭後的如懿隻是默默地坐在門口挑揀著艾草。


    這時三寶扶著李玉進來。


    如懿堅持讓李玉靠近,又讓李玉卷起褲腿,露出血跡斑斑的膝蓋來。


    如懿輕歎口氣問道:“跪了多久。”


    李玉回道:“跪了碎瓦片,又跪了鐵鏈子。”


    如懿問:“為的什麽呀?”


    李玉道:“為您去鹹福宮的事,奴才稟告了皇上,王副總管就不高興了,這不就讓他逮到機會了嘛,就狠狠地罰了一頓。”


    惢心納悶,那件事不是瓔珞去稟報皇後娘娘的嗎?但她見如懿取出藥粉,便跟著跪下幫忙,沒有多言。


    李玉抬手阻止:“嫻主兒……”


    如懿道:“這是雲南上貢的上好的白藥粉,止血祛瘀最好不過。”


    李玉道:“嫻主兒手尊貴,可不能為奴才做這樣的事啊。”


    如懿隻說:“你要是明天,想去禦前伺候,就乖乖地上藥。”


    惢心幫腔道:“瞧你這好福氣。”


    李玉感激道:“多謝嫻主兒。”


    如懿一邊為李玉傷口撒上藥粉,一邊說:“不用謝我,我還要多謝你呢。那天晚上要不是你通報了皇上,我還不知道要落到什麽田地。”


    李玉隻道:“那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如懿道:“李玉啊,王欽資曆老,位次高,居人之下,聰明勁兒別往外露。尤其上麵的人,是個不容人的。待會兒回去的時候,也別露了怨氣。好好奉承著王欽,畢竟還是在他手下當差呢。”


    李玉:“多謝嫻主兒指點。”


    如懿遞上藥粉:“這藥拿回去好好擦,伺候皇上的時候要當心點,自己亮著一百二十個心眼子。”


    李玉道:“奴才明白了,那奴才先走了。”


    說著撐著身子站起,不想他雙腿都有傷,如懿卻隻上了一邊的藥,另一條腿還疼得厲害,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三寶和惢心扶著他出了門。


    如懿靠著門怔怔了一會兒,惢心回來,欣慰道:“主兒,您終於肯上心了。”


    如懿道:“能不上心嗎。連環套就這樣落下來,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王欽這個人,要小心。”


    惢心點頭道:“李玉是個實誠人。長春宮的瓔珞姑娘也是個熱心腸。”


    如懿拿起一小筐艾草:“把這些艾草拿給海貴人。她的病用得著。”


    惢心道了聲是,便去了海蘭的寢殿。


    如懿靠在門上,天邊殘陽如血,她怔忡著,眼淚突然掉下來。


    皇上心裏是有她的,這段時間寵愛高貴妃隻是看她父親的麵子,給皇後更大權力也隻是皇後母家顯貴,辦事還算得力,而皇上在後宮需要一個有力的左膀右臂,替他操心罷了。皇上與她,是青梅竹馬,才是真正的情分。


    當年若不是因為姑母驟然失勢,自己差點就成了嫡福晉,若是自己當年成了嫡福晉,如今自然而然就會是皇後。皇上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保護自己,寵愛自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製衡後宮,不能明晃晃地表示出對她無條件的偏袒和信任。她也隻能,屈尊去討好一個禦前太監。


    隻是即使皇上為著諸多顧忌,不得已暫時冷落自己,後宮中還是有那麽多的眼睛盯著,那麽多明槍暗箭,陰謀詭計,不知在哪裏等著自己。


    想到這裏,如懿五味雜陳,眼淚更是肆意落下。


    惢心一路上盤算著,如今後宮之中,高貴妃有麵子,皇後娘娘有裏子,好在自家主兒總算振作起來,開始為自己謀算了。


    走到海蘭院子裏,她看見院中跪著一個宮女,走近一看,是葉心。


    葉心正跪在碎瓦片上,雙腿顫抖,瓦片上已經染上殷紅。數九寒天,她額上卻沁出冷汗,緊咬著牙關,顯然正忍受著劇烈的疼痛。


    惢心呀了一聲:“這是怎麽了?”


    葉心咬著牙,沒好氣道:“惢心,你是嫻妃娘娘的宮女,你的關懷,我葉心受不起。”


    惢心不以為忤,著急道:“到底怎麽回事?”


    這時澤芝迎了出來,笑道:“惢心姐姐,你怎麽來了?”她走上前親熱地挽著惢心的胳膊,一邊將惢心拉進去,一邊低聲道:“您就別管這胳膊肘往外拐的了。”


    惢心手上還拿著艾草,不能甩開澤芝,隻能一邊跟她進去一邊低聲問:“葉心對海貴人一向忠心耿耿,為什麽突然罰得這麽厲害?”


    澤芝滿不在乎道:“還不是因為她胳膊肘往外拐,向著皇後娘娘。”


    惢心一頭霧水,隻得先進了寢殿見到海蘭。


    海蘭仍是闖進養心殿時那個樣子,披頭散發,不施粉黛,卻全然沒有在養心殿時的怯懦,神情冷若冰霜。


    惢心說明來意,海蘭命澤芝收下,沉沉地歎了口氣:“姐姐差點被冤枉,我沒幫上什麽忙,姐姐卻還如此惦記我,我真是……”


    惢心勸慰道:“皇後娘娘明察秋毫,我們主兒吉星高照,自然是沒事的,海貴人對我們主兒情深義重,我們這些奴婢都看在眼裏。”說著小心問道:“奴婢鬥膽問您,葉心犯了何錯?”


    海蘭閉上眼,沉重道:“我今日下午,見姐姐一直未歸,心生擔憂,要去養心殿看看,葉心卻攔著,又說什麽我還未痊愈,又說什麽皇後娘娘不會冤枉人,最後還是澤芝將她說了一頓,陪我去的養心殿。她這樣盲信皇後,又置姐姐的安危於不顧,我怎麽能不罰她!”


    惢心一驚,陪著小心勸道:“葉心也是關心海貴人,才會如此,這正是她的忠心之處。再說她也沒說錯,您的確病體未愈不宜走動,皇後娘娘素來處事公允,自然會還我們主兒一個清白。


    您要不饒了葉心這回吧,這大冬天的跪在風地裏,又是跪瓦片,她一個姑娘家怎麽受得了啊。”


    海蘭道:“惢心,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如今皇後貴妃都得勢了,姐姐日子本就更難過,葉心這樣偏心向外的不罰,難保不會出第二個香雲。”


    惢心無言以對,隻得先行告退,出去對葉心偷偷說:“我回頭去取點藥給你送來。”


    葉心隻是咬緊牙關,沉默地搖了搖頭。


    惢心回去見了如懿,說了葉心被罰一事。


    阿箬聽了感歎:“這海貴人平素不言不語的,罰起人來倒是狠。”


    惢心又對如懿說:“主兒,海貴人身邊如今沒什麽可用的人,咱們是不是去說說情?”


    如懿卻淡淡道:“海蘭從前懦弱,底下也出過香雲這樣背主的奴才。讓她罰一通,總算為自己立威,也不錯。”


    另一邊,壽康宮中,太後聽到口諭,氣得將茶盅拂在地上:“白氏這個廢物!哀家讓她去鬧一鬧,是為了攪混水,削弱皇後、貴妃和嫻妃,結果呢!一個都沒拉下來,反而讓皇後的權勢更盛,地位更穩固了!”


    福珈勸道:“太後息怒,咱們日子還長,日後再做打算就是。”說著遞上水煙。


    太後吸了兩口水煙,平複了一番,還是不解恨:“皇後看著恭順柔和,實則是個城府深的。自從皇上登基,哀家想做點什麽,她就屢屢從中作梗,讓哀家困在這個壽康宮裏,與皇帝母子離心,當真可恨!”


    福珈隻得勸道:“您殫精竭慮,扶著皇上坐上這九五至尊之位,皇上怎麽會真與您離心呢?”


    太後嗤笑一聲:“養育之恩,記得一時容易,記得一世難呐!皇上現在抬舉皇後,分明就是要與哀家分庭抗禮,哀家本就身份微妙,如今怕是連皇帝的孝心尊重、後宮權柄都要一並沒有了。


    哀家還有兩個女兒,恒娖已經遠嫁,恒媞也養在諴親王府裏,哀家可不希望將來她像她姐姐一樣嫁去蠻荒之地,也不希望她們兩個萬一遇到什麽事情,哀家沒有周旋的餘地。”


    福珈問道:“太後,那您有何打算?”


    太後支著頭,抽了兩口水煙,緩緩說:“皇後不好相與,白氏又不中用,哀家也隻能再尋其他棋子了。福珈,給白氏遞消息的那個小苗子,讓他日後不必再去了。”


    福珈應了一聲是,又道:“太後,嘉貴人送來一株上等高麗參,說是孝敬給您讓您進補的。”


    太後嗤笑一聲:“她從前天天黏在高貴妃跟前,現在倒是想起哀家這個老太婆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也罷,她若有所求,哀家便能用著她,讓她過幾天過來壽康宮拜見吧。”


    消息傳到啟祥宮,金玉妍笑道:“看來這第一步成了。”


    貞淑在一旁說:“所謂財帛動人心,主兒送了重禮,太後自然是高興的。”


    金玉妍道:“咱們這位皇後本來不是個糊塗的,如今更得皇上青眼,咱們若不靠著太後,如何爭得過她?


    我爬得高些,將來有玉氏血脈的兒子成了大清的太子,玉氏更有倚仗,世子的將來也更有指望。


    貞淑,把那藥停了吧,如今皇上已有長子永璜、嫡子永璉,我得讓我的兒子成為皇上登基後第一個兒子,有了這份尊貴,他才更有希望。”


    想到母族與世子,她心中更加沉重。如今玉氏因老王爺行蕩平策,正值板蕩之期,她母族金氏的權柄與榮耀,正在被其他的貴族派係瓜分。


    世子從前不得老王爺喜歡,是送她到大清這事辦得好,才漸漸與老王爺緩和關係,因此世子對她更是殷殷期望,盼她為北族結好於大清,也好讓老王爺更重視世子。


    為了母族,也為了世子,她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向上爬,成為綻放在大清後宮最豔麗的那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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