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宛如一個不想早起上學的小孩子,它已經醒來,卻摸索著撩起雲的一抹流蘇,擦起眼睛,擦了好半天,才慵懶地翻了個跟頭,磨磨蹭蹭地爬上天空。


    一群一群的鳥兒飛起來,飛向天的澄澈與遼遠。


    有那熱衷於音樂的,在連綿漂浮的雲山中一展歌喉,忘情地嬉戲著。


    也有那愛俏扮美的,隨手扯了幾縷朝霞,織成了霓裳羽衣,熱鬧地披掛起來。


    流雲笑了,風輕輕地吹起口哨。


    方子玉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一手摟著方子圓的腰,臉貼在她的後背上,感受著某種潛移默化的熱度和力量。姐妹倆不時說笑幾句,回家的路變的不再漫長。


    兮和鎮到了,隔著老遠,方子玉調皮地從方子圓的胳膊下探出頭去,望向兮和鎮的大牌樓,卻沒瞅見方母的影子。


    “咦,媽媽今天怎麽不在牌樓下,也不在那棵老柳樹下?”


    “會不會是和爸爸一起在家裏等我們呢?”


    “這樣的可能不太大吧。”


    “柳樹下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們繞道走,你坐穩了。”


    方子圓說完,將自行車的車頭一扭,拐上一條坑窪不平的小路。


    “吱呀”一聲,虛掩的院門被方子玉推開,她跑進院子。


    “爸爸媽媽,我和姐姐回來了。”


    真奇怪!方父或方母既沒有從堂屋裏出來,也沒有送出以往的應答聲。


    “媽媽,您怎麽了?怎麽一大早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方子圓走進院子,將自行車停放在南屋的牆根下,取下車把上掛著的包,立刻又聽到方子玉的喊聲,急忙跑進屋裏。


    “媽媽,您是昨晚沒睡好,還是哪裏不舒服了?”


    方子圓俯下身,輕聲問。


    “是子圓啊,你們回來了。我沒什麽,隻是吃完早飯突然很想睡覺,往沙發上一躺,就睡著了。”


    方母努力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


    “媽媽,您的臉色……”


    “我嘴裏怎麽幹的這麽厲害?快倒杯水來。”


    方子圓扶方母坐起來,接過方子玉手中的大碗,送到她嘴邊,碗裏的水還沒喝光,她的眼皮早已抬不起來了,又要躺下去,接著睡。


    “媽媽,您的臉色不好,應該是病了,我送您去醫院。”


    “不用!我隻是很想睡覺,等睡醒一覺就好了。”


    方子圓還是感覺不對,忙扭頭看向飯桌,隻見上麵擺了一碟醬,幾棵蔥,半碗隔夜的燉豆角,還有大半盤清炒瓠子。她忙走過去,抓起筷子,夾了一片瓠子,放在舌尖舔了舔,真苦!


    “媽媽,您是吃了發苦的瓠子中毒了,必須趕緊去醫院。”


    方子圓說著,端起盤裏吃剩的瓠子,一股腦兒倒進垃圾桶裏。


    “瓠子早就是家常菜了,還沒聽說過有誰吃了中毒的。”


    “正常的瓠子吃了沒事,變苦的瓠子就不能再吃了。大前天,我們醫院住進一個食物中毒的病人,就是因為吃了發苦的瓠子。”


    “是不是診斷有誤?”


    “不會的。我爸爸呢?他吃了苦瓠子沒有?”


    “你爸爸回方家嶺了。他隻勉強吃了幾口,嫌苦,就沒再吃。我這幾天上火,鼻子裏又生瘡了,想著苦瓜能去火,苦瓠子應該也能去火,就多吃了一些。”


    “我和姐姐送您去醫院,讓醫生給您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食物中毒了嗎?”


    “有你姐姐在呢,我還去醫院幹什麽?”


    方母是心疼花錢又愛惜自己,她害怕躲不過醫生那雙察言觀色的眼,那張為病人“負責”的嘴。


    兮合鎮醫院的那扇大門可不是好進的,隻要病房裏還有空著的床位,無論是哪個醫生,隻要去看病的與之非親非故,總能讓病人或是心甘情願或是將信將疑的住院治療,少則三天五天,多則十天半月。而病房裏的床位,一年到頭永遠是空著的多。


    就在前不久,有一個患者被鎮醫院的一位醫生誤診為老胃病複發,住院治療半個多月後,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人也瘦的厲害,從入院時的九十多斤,到現在的不足七十斤。將近一米六的身高,一下成了皮包骨,那對曾經很好看的大眼睛變的更大了,卻大的不再好看,而是近乎令人恐怖。


    患者自我感覺這次的疼痛和以前的胃疼很不一樣,幾次向主治醫生提出疑問,都被他以專業的態度否決。病人的丈夫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找到主治醫生,要求讓患者轉院,同樣被他以專業的態度拒絕。


    一天夜裏,止痛藥的藥效過去了,患者的腹痛再次加劇,再次疼的難以忍受,趁丈夫回家照顧孩子沒回來,她跑去醫院外的那條大河邊,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幸而,有一位好心人路過,及時將患者勸住,並幫她出了個主意。


    第二天,患者的丈夫直接找到院長,強行要求讓患者出院。


    患者的丈夫為她辦完出院手續,一刻也沒有耽擱,馬上帶她坐車去了兮和市人民醫院,那裏的一位醫生隻通過麵診,就判斷出她患上的是膽道蛔蟲,而非胃病。


    醫生對症下藥,病人在市醫院住了不到一個星期,便康複回家了。


    “媽媽,我是護士,不是醫生,食物中毒必須去醫院。”


    方母被兩個女兒送去鎮醫院,給她看病的吳醫生恰好是方子圓的一個同學的哥哥,給出的診斷也是食物中毒,輕度的,吃幾天藥就沒事了。他一邊開藥一邊叮囑方母,以後再吃瓠子,先切開了,用舌頭舔一下瓠子肉,如果感覺發苦,直接扔掉。


    方子圓謝過吳醫生,去藥房拿了藥,方子玉擰開水杯蓋,方母吃藥後回家。


    “今天如果沒有你在,吳醫生怎麽也會說的我住院三天。”


    方母回家躺下,感覺好多了,又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爸爸這麽早去了我爺爺家,有事嗎?”


    方子圓笑了笑,岔開話題。


    “你九叔想當兵,又沒有初中畢業證,你爸爸托人幫他辦好了,今天回去送,順帶替你爺爺把菜園澆了,所以走的早。”


    方父雖然隻吃了幾口苦瓠子,方子圓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她讓方子玉留在家中照顧好方母,自己取了一頂草帽,戴在頭上,頂著當空的大太陽,騎車直奔方家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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