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彩想起大哥的遭遇,心裏特別難受,用袖子抹了兩把臉上的淚,平複了半天激動的情緒,才緩緩的開口說道:“大哥,現......現在過得非......非常不好。”


    “怎麽個不好?”


    徐廉問道。


    “他......他被爸媽......趕......趕出去了。”


    自從二哥走了以後,大哥在家裏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不但多幹不少活,就連中午飯,她媽都不讓吃了。


    大哥自從上班以後,工資就一直上交家裏,她媽要是不給錢,他就算餓死,也沒地方吃去。


    那段時間,廠裏的活重,要不是三叔偷偷接濟,徐彩都不敢想,大哥會怎麽樣。


    徐廉聽了徐彩的話,整個人都已經被黑暗所包圍,雙手也不自覺的,握在了一起。


    “那大哥為什麽會被趕出去?”


    這些仇徐廉都會報的,現在他更想知道,後麵又發生了什麽。


    “三叔......想......想給大哥介紹對象,但爸媽不同意。”


    那時候大哥已經二十多了,三叔可能也是見他的日子難熬,就想著給成個家。


    可爸媽當時也不知道是咋想的,說什麽都不同意三叔介紹的好姑娘,非要親自給大哥挑媳婦。


    要是挑個好的,徐彩也就不說什麽了,可他們竟然給大哥挑了個跛腳的。


    大哥是正常人,就算老實,也不想娶個殘疾人做媳婦,那段時間徐彩能感覺的出來,他非常不開心。


    可胳膊到底擰不過大腿,她爸說跛腳的不要彩禮,讓大哥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他要是不要跛腳媳婦,以後就打一輩子光棍吧。


    大哥可能不想打光棍,扭了一段時間後,終於點頭答應,把那個跛腳大嫂娶了回來。


    說是娶,其實就是大哥自己走著走,去山裏把人接了出來。


    徐彩到現在都記得,當時大哥走了一天,外麵都黑了才把大嫂背回來的樣子。


    她覺得大哥那時是絕望的,因為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一點點光芒。


    大嫂的腳走路都費勁。


    大哥結了婚以後,家裏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個大嫂雖然不能做什麽活,但也知道爸媽不喜歡她,連房門都不怎麽出。


    去年冬天大嫂懷孕了,大哥的心情,看上去也好了很多。


    可大嫂的身體不好,懷孕以後浮腫的厲害,大哥就想要點工資,給媳婦買點吃的身子。


    可她媽聽大哥想要錢,當時就炸了,還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她說大哥賺的所有錢,都被他給吃光了,還罵大嫂是拖油瓶,死殘廢。


    徐彩看的出來,自從大嫂懷孕以後,大哥已經接受了她,也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聽她媽那麽侮辱大嫂,大哥第一次發了脾氣。


    他把家裏的鍋給砸了,質問她媽這些年自己到底吃了家裏多少東西,三十多塊的工資還不夠。


    她媽的權威被挑戰,那怎麽可能善罷甘休呢,指著大哥讓她爸打,還說狠狠地打。


    她爸確實打了大哥,打的鼻口流血,都打跪下了。


    大哥被打了以後,終於下了狠心,說什麽也要搬出去,不在家裏住了。


    可大哥前腳走,她媽就去找了他們車間的主人,二百塊錢,就把他的工作給賣了。


    大哥的工作,以前是她媽娘家人給安排的,被賣了以後,也找過很多的部門,但都不了了之。


    大嫂懷著孕,大哥又丟了工作,日子可想而知。


    他們無處可去,隻能隨便找了個地方先住著,徐彩去看過,覺得那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可這些都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前段時間,大哥的孩子......


    “二......二哥,大哥的孩子死了。”


    聽說了大哥這幾年的遭遇以後,徐廉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也嚴重懷疑,是自己的逃跑,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那個曹雲香,肯定是把對自己的怨恨,都發泄到大哥身上了。


    “大哥在什麽地方,帶我去。”


    徐廉和徐朝是親兄弟,同父同母,大哥對他也非常好。


    當年他從爺爺家回來,要不是大哥經常偷偷省下口糧給他,徐廉估計早就餓死了。


    二哥回來了,徐彩自覺有了撐腰的人,也不管耽誤半天會不會扣工資了,點點頭,領著他就往大哥住的地方去了。


    徐廉本來以為,大哥就算過的不好,怎麽也比農村條件強,可等他跟著五妹到了他住的地方以後,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哥住的地方,隻是一間隻有三四平米的木頭房,四處漏風不說,裏麵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


    徐廉知道大哥老實,從小被曹雲香欺負習慣了,根本就不知道反抗。


    可這居住條件......


    他太心疼大哥了。


    “大......大嫂,這是我二……二哥。”


    徐彩站在木頭屋子門口,看著裏麵躺在一排木板上的女人,磕磕巴巴的,對著她說道。


    木頭板上的女人,瘦的皮包骨頭,看樣子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見到徐彩和徐廉,張了張幹裂的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這是怎麽了?”


    徐廉看床上的大嫂有些不對,皺著眉看向徐彩,低聲問道。


    “大嫂......”


    徐彩看了徐廉一眼,突然一個沒忍住,又哭了出來。


    “別哭。”


    徐廉見五妹又哭了,並沒有不耐煩,而是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徐彩得到了她二哥的安慰,漸漸收住眼淚,磕磕巴巴的說道:“大......大嫂喝藥了。”


    “什麽?”


    徐廉震驚的喊道。


    徐彩吸了吸鼻子,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大嫂,非常心疼的說道:“孩子沒了以後,大嫂想不開,偷著把鄰居家放在窗台上的耗子藥給喝了。”


    大嫂是山裏的,因為腿腳的原因,一直都被家裏人看不上。


    自從嫁給大哥以後,她好幾年都沒有回過娘家。


    當然了,娘家人也沒來看過她。


    前段時間孩子死了以後,兩口子傷心欲絕,在大哥出去幹活的時候,大嫂就喝藥了。


    大哥當時絕望極了,找到徐彩的時候,人都傻了。


    徐彩以前是個特別膽小的人,工資一分錢都沒敢留過。


    那天見大哥慌亂的樣子,她第一次做了一件大膽的事情,去和主任提前預支工資了。


    可就算徐彩把工資拿了出來,大嫂還是沒有好,醫生說她可能都不止一次喝藥了。


    毒藥已經侵入了她的五髒六腑,救不過來了,隻是熬時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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