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區裏麵,夜晚似乎要比白天更加沒有倦意。好不容易打一個盹,突然像是被一個奇怪的聲音驚醒。


    周冰凝在不遠處,謹慎的觀望四周。這妮子也不容易,白天不敢睡,晚上不能睡。


    臨近半夜,醫生拍了一下張曉凡的肩膀,示意他可以進去看看。


    張曉凡看到病床上的景象,頓時目瞪口呆。


    亞玲渾身上下包裹著紗布,隻露出口鼻和眼睛。


    若不是外事人員的堅守,以及醫護人員的誠意,誰敢確定床上躺著的就是亞玲。


    張曉凡上前輕輕抓著她的手臂之時,對方微微顫動幾下,腦袋緩緩挪向這邊,聲音微弱的說道:


    “曉凡……,你怎麽……來了?”


    音量雖然微弱,力量卻是如雷貫耳,每一個字都刺痛張曉凡的神經。


    張曉凡哽咽著回答:


    “來接你回去,大家都在等你呢。”


    亞玲眼睛濕潤了,在燈光映射下十分清晰。


    “我…可能回…不去了,對不起……”


    張曉凡如鯁在喉,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雖然經曆過刀光火影,也見識過鮮血淋漓,依舊沒有流淚,但是在親人麵前無計可施的時候,卻開始流淚了。


    之前是因為小辣椒,現在是因為亞玲。


    張曉凡側過腦袋,偷偷擦拭淚水,微笑著說道:


    “說什麽傻話?我一定會把你接回去的。”


    停歇了一會兒,亞玲繼續說道:


    “我才不傻,因為…我選擇了…凡味集團,跟你成為同事,是我這輩子…做的最聰明的決定。隻可惜…不能做到最後了…”


    張曉凡看著屏幕上平緩的脈搏圖,擔心亞玲過於疲憊,便安慰道:


    “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我就在這裏,哪也不去。等你康複了,我們一起回家。”


    然而,亞玲卻沒有停止,繼續說道:


    “我清楚自己的情況,有些話…不說,怕是沒機會了。”


    “我的父母…在鄉下,先別告訴他們,怕…他們承受不了。”


    張曉凡沉重的點點頭。


    但是在信息高速發達的年代,想要老人家不知道,談何容易?


    “玲子,放心吧,現在科技那麽發達。就算這裏沒辦法,我也讓你轉到其他地方,甚至可以等到未來。”


    亞玲明白張曉凡的意思,也相信他的能力,卻艱難的晃了兩下腦袋。


    “傻瓜,我…又不是偉人,沒必要弄得…轟轟烈烈。像我當初…跟你說過那樣,遇見你,應該是…花了我所有的運氣…”


    亞玲由於激動,忍不住咳嗽起來。


    張曉凡微微將她扶了一下。


    “先不說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我不敢閉眼…怕睜開之後,再也看不到你…”


    張曉凡哽咽著說道:


    “行,那就看著,不說話就行。”


    停歇了一會兒,亞玲似乎想到什麽,再次打開話匣子。


    “曉凡,我的…凡播賬號幫我留著,你不能……忘了我的樣子,知道嗎?”


    張曉凡再次點點頭。


    “好的,我答應你。”


    ……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陪伴。


    不知不覺,張曉凡趴在床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人叫醒。


    病房燈光明亮,看到醫生護士以及外事人員沉重的表情,張曉凡已經意識到什麽。


    機器設備已經關閉。


    亞玲安靜的躺在床上,像是熟睡中的嬰兒一般。


    這一刻,張曉凡卻沒有流淚,低沉的對外事同事說道:


    “麻煩幫我辦一下手續,我帶她回去。”


    外事人員點點頭。


    “我們已經聯係好妝容人員,給亞小姐打扮一下,讓她風風光光回家。”


    等到所有準備工作完成之後,外事人員匆匆走進來,對張曉凡說道:


    “外麵有些情況。”


    待張曉凡出去之後,看到醫院門口聚集了一大群人。手裏拿著鮮花,望著門口的方向。


    這時候,一位曾經跟凡味集團合作的商人,走到張曉凡的麵前,握著他的手,說了幾句話。


    外事人員翻譯道:


    “張先生,聽到亞小姐不幸的消息,我們很悲痛,特地送她一程。”


    緊接著,一位小男孩走過來,跪在地上,給門口方向拜了三拜。


    外事人員告訴張曉凡,這位男孩就是亞玲舍命救下的男孩。


    張曉凡點點頭,蹲下身子,將他扶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


    “孩子,玲子姐姐救了你的性命,我希望你將來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男孩聽到翻譯之後,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淚,重重的點點頭。


    那位商人接著對張曉凡說道:


    “亞小姐是為了咱們國家而犧牲,她是我們的英雄。所以,大家誠摯希望亞小姐可以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守護這片土地。”


    眾人紛紛跪下,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句:


    “英雄,留下吧。”


    張曉凡麵對這樣的場麵,有些不知所措,深情地說道:


    “大家的心意我替玲子領了。她是你們的英雄,更是我們的英雄。咱們華夏講究落葉歸根,你們的請求恐怕我無法應承。”


    亞玲的木棺從醫院出來,市民立即排成兩排,一直將她送到機場。


    亞玲的追悼會幾天之後進行,張勇按照烈士的規格給她操辦。


    張曉凡違背了亞玲的遺願,特地讓人把她的父母從鄉下接到天海市。


    二老一年到頭難得見女兒一麵,做夢也想不到這次見麵卻是永別。


    兩人見到亞玲的儀容,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母親突然衝向張曉凡,狠狠抓著他的衣領,怒氣衝衝喊道:


    “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附近安保人員想要過來,卻被張曉凡阻止。


    “阿姨,我的錯,我對不起二老。”


    老人家憤憤將張曉凡一推,使得他重重倒在地上。


    張曉凡依舊默不作聲。


    柳潔走過來攙扶亞母,安慰道:


    “阿姨,你若不嫌棄,以後我就是你的女兒,伺候二老一輩子。”


    張勇將烈士證書遞到亞玲父親麵前時,他顫抖的撫摸著證書,眼淚嘩嘩往下掉,浸濕了一大片。


    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丫頭,好樣的,沒讓老爸失望。”


    亞玲下葬在烈士陵園。


    其他賓客陸續離開,唯有張曉凡,不聲不響蹲在那裏,默默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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