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11月初,革命黨的行動計劃突然受挫。與藍天蔚相呼應的第六鎮統製吳祿貞被刺於石家莊,第二十鎮統製張紹曾調任長江一帶的宣撫大臣,實際被剝奪了軍權。這些不利情況加劇了黨人的危機感和緊迫感,他們決定立即在諮議局召開大會,以便實施“不流血革命”和宣布奉天獨立。


    籌備好後,吳景濂親自登門邀請趙爾巽出席會議。趙爾巽情知這是一次請君入甕式的會議,在己方未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貿然前去恐怕脫不了身,於是就推托說由於最近一段時間許多大臣被激進的革命黨人刺殺,所以他不方便公開露麵。


    趙爾巽若不出席,會議就不會有結果,吳景濂自然要再三規勸,並答應絕對保證其人身安全。趙爾巽覺得事已至此,不去不妥,這才答應出席。


    與此同時,藍天蔚把第二混成協的炮兵開進了省城,但炮兵並未按其命令把炮口對準總督府,而是對準了諮議局。之所以出現這一微妙變化,是因為趙爾巽、袁金鎧在“聯絡客軍”方麵動了手腳,按照他們的布置,第二混成協士兵的菜金已改由督署支付,中下級軍官也交由反對革命的標統負責疏通,讓他們反藍擁趙。也就是說,藍天蔚已經部分被架空,包括炮兵在內的一些官兵已不聽從他的指揮。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黨人對趙爾巽一方背後的活動仍然一無所知,他們認為要逼趙爾巽出走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有人幹脆把慶功宴都提前擺上了,藍天蔚對炮兵掉轉炮口一事也未能予以足夠重視。


    相反,趙爾巽一方則進行了精心準備。趙爾巽傳令嘉獎張作霖、馮麟閣,以鼓其勇氣,袁金鎧在傳達嘉獎令時對張、馮說:“大帥對二位非常重視,將來打算擬專折特保。此次會議有客軍將領和地方士紳,恐臨時產生爭執,二位可保護大帥安全,以報知遇。”張作霖一聽馬上表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馮麟閣沒有先前與趙爾巽、袁金鎧的那種私下接觸,關係上要生分許多,但張作霖既有如此表示,他也隨聲附和。


    1911年11月12日,諮議局大會如期召開。在場外,已被趙爾巽控製的第二混成協炮兵架起火炮,以資威懾。場內,張作霖踐其承諾,把在講武堂受訓的張景惠、張作相、湯玉麟全都調了過來,加上其他一些軍官,一共二十多人,全部穿著便衣,分布於會場各處。他自己也身著輕裝短衣,腰別自來得手槍,緊隨趙爾巽身旁進行護衛。


    當天各界出席會議者達兩百餘人,這些與會代表包括一些革命黨人,對場內外發生的這些變化都未稍加留意,他們隻以為己方人多勢眾,所以表現得情緒激烈,咄咄逼人。會議一開始,議長吳景濂發言,說明開會以及革命的意義,場下喝彩聲不斷。


    趙爾巽在主席台上如坐針氈,輪到他發言時,他就說自己前後兩次來關外,沒有做過對不起民眾的事,而且東三省處於日俄兩強之間,如果有個風吹草動,前途不堪設想,所以希望大家各安生業,靜觀時局變化。


    老爺子說得懇切,話中也不無道理,但問題是來開會的這些人並沒有耐心來聽人講道理,他們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在趙爾巽發言時,台下便噓聲四起,不斷有人高呼“趙爾巽滾回北京去”等口號,甚至還沒等趙爾巽把話全部講完,革命黨人趙忠鵠就站起來直接打斷了他的發言:“趙次珊(趙爾巽號次珊),今日不是你報功的時候,就以奉天糧食問題來說,現在老百姓已經活不下去了。你要講真話,不要光說官場上的一些廢話。”


    趙爾巽執政奉天期間,厲行改革,政績有口皆碑。雖然那兩年奉天連續遭災,但並非趙爾巽之過,趙忠鵠這麽說,頗有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意味。當然,他的主要目的也不在此,而是為了下麵這句:“擺在你(指趙爾巽)麵前的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宣布東三省獨立,響應武昌起義。”


    趙爾巽還試圖對自己的立場進行解釋,未及數語,議員席上已經群起呼叫,都是逼他立刻服從民意,宣布獨立。就在趙爾巽有口難辯、窘迫萬分的時候,旁邊的張作霖霍然站起,厲聲說:“趙大帥是朝廷命官,服從的是朝廷命令。我張作霖是帶兵的官,也隻知道保護總督和地方百姓。如有膽敢破壞省城秩序者,我便以鐵血對待之!”


    議長吳景濂沒有搞清狀況,說張作霖膽大包天,讓他趕緊從主席台上下來。張作霖一聽大怒,他掏出腰間手槍,“叭”的一聲拍在桌上,然後大聲喊道:“這就是我的膽子!我張作霖身為軍人,隻知聽命保護趙大帥,要是誰對趙大帥輕舉妄動,我張某雖好交朋友,但我這把槍,它是不交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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