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雖傾其所有,能夠會集到巨流河進行布防的兵力也不過五六萬人,其中還有許多是未經訓練的新兵,有點實戰經驗的都是從連山和錦州敗退下來的部隊。為了與郭軍進行識別,每個官兵都發有一塊黃布圍在脖子上,老百姓見了都說:“奉軍黃到脖子上了。”意思是張軍垮台在即。


    張學良在父親麵前信誓旦旦,等到真正置身於這種“黃到脖子上”的氛圍時,也遠沒有先前那樣決絕果敢。更何況,他的老部隊都歸了郭鬆齡,如今除轄有少數臨時投奔過來的部隊外,其餘盡為剛招來尚未完成訓練的新兵。所謂把郭軍引到興隆店,然後一舉殲滅,也就隻能拿來哄哄老爺子,讓他高興高興,以便少挨幾句罵了。


    有趣的是,兩軍對壘,張學良設在火車包廂上的司令部竟有電話線可通到郭軍控製區域。戰前的兩三天內,司令部內電話不斷,而所有通新民縣的電話統統都由張學良親自接,別人一概不準代勞。同在包廂裏辦公的戢翼翹看到他接電話後,有時很懊喪,有時又比較開朗一點,有時還聽到他說:“他不下台,他也不自殺。”


    戢翼翹等人也不好問哪個“他”不下台,哪個“他”不自殺,但是可以肯定這個“他”不會是氣焰正高的郭鬆齡,倒很可能是指他那個既不下台也不走的老爺子。


    其實,不光是張作霖,張作相、吳俊升等“老頭兒”這回也豁了出去,身為張家的老臣子,他們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而且他們本身與郭鬆齡也殊有矛盾,深知一旦對方當政,絕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所以都準備不惜犧牲一切與郭鬆齡進行決鬥。


    張作相從吉林出發時,曾請人扶乩,乩語上有“福厚平安”的話,於是一到前線,就把原定的軍團部由公主屯改到安福屯,並且對別人說:“我是死在這裏也不再退了。”張作霖聽到後對將領們說:“輔忱既已抱著至死不退一步的決心,我也決心至死不出奉天。你們好好去幹吧!”


    張作相向被稱為是東北軍中最厚道的一個人。前麵屢戰屢敗,他沒有因此責罰任何一個軍官,反而向能來參戰的全體官兵表示深深感謝和慰問,同時又引咎自責,說他不應離開大家先行退走,當談到因天冷衣薄,已有官兵出現凍傷時,還傷心地流下了眼淚。張作相的吉林軍仍是巨流河一戰的主力,他的這些做法在令官兵為之感恩戴德的同時,也大大鼓舞和激勵了士氣。


    張作霖深知巨流河戰役關係著張家興衰榮辱,為此不惜讓剛生完幼子的五夫人壽夫人出馬,與張學良夫人於鳳至一起,攜五萬銀元,前往東北醫院慰問受傷官兵。另外,除出十萬銀元招募新兵,他還派張景惠以宣撫使的名義到前線慰勞官兵,宣布凡參戰官佐各晉一級,士兵每人發“恩餉”兩月,僅後者一項就耗用了五萬銀元。這些都是張作霖自掏腰包,也可以說張家雄厚的財力在關鍵時候助了他一臂之力,使得張軍更加鬥誌昂揚。


    張郭兩軍在後勤方麵懸殊。張軍所有士兵都發給新棉衣、皮大衣、麵包、罐頭、香煙等,物質供應異常豐富。也因為後勤充足,張軍比較重視軍紀,力避軍民衝突,以此收買人心。反而郭軍主力雖曾以軍紀肅然著稱,但此次因棉衣棉鞋不足,就不得不搶老百姓的棉衣來禦寒,有的甚至把小孩的棉衣都搶來裹腳,服裝看上去五顏六色,不但遭老百姓怨恨,而且對軍心士氣也是不小的挫傷。


    勝利的天平已悄然向空前團結、同仇敵愾的張軍傾斜,但郭鬆齡及其部下卻全然沒有這方麵的意識。據說就在巨流河戰役打響之後,他專車上的兵站人員晚上仍脫光衣服睡大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眾人都認為指日可進軍省城,所計劃的隻是如何接收的問題。


    戰前,郭鬆齡得到情報,獲知張作霖將集結兵力,在新民一帶與之背水一戰,便召集眾將開會商議。會上,多數人都提出應采取兩翼包抄的戰術,分左右翼兵進奉天。這樣既可以避開南滿線附近,不與日本關東軍發生衝突,也能夠不與集結於新民的張軍主力直接交鋒。隻有郭鬆齡認為“張的軍隊已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分路進擊費時費力,完全是多此一舉。


    因連續獲勝,郭鬆齡對張軍相當不屑一顧,曾說:“等張作霖把奉、吉、黑三省的雜牌隊伍全部集中後,一擊成功,可免去東征北討,戰事延長。”在他看來,現在正是這樣可予以集中殲滅的好機會,“(張軍)越是集中,我們收到的效果越大,趁所有敵軍都集中新民附近,正好一網打盡”。


    無獨有偶,當張軍在興隆店召開軍事會議時,也有人建議為防範郭軍的兩翼包抄,應實行分路堵截,作為張軍總指揮的韓麟春則判斷,郭鬆齡性格固執急躁,指揮作戰多喜歡硬碰硬,加上一路打的都是勝仗,驕傲輕敵,實戰時必定仍隻會集中兵力攻堅,且直向白旗堡一帶進軍。會議最終采納他的主張,張軍所有兵力都被部署到了白旗堡附近的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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