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的一處木屋,這裏背靠青山,東麵是一大片花圃,混雜著各式各樣的草藥,正前方是一道木門,時常關著,前段時間迎來了它的主人,這裏便變得有生機起來。西麵是湖水,通過一個長長的蜿蜒的木板橋,到達湖中央的亭子,此時的亭子中央依偎著兩個人,望向飄落湖中的片片楓葉。


    “桓哥哥,入秋了。”


    這段時間,江桓一直陪著她,她已經漸漸從失去父親的痛苦中走出來,還好,還有兄長,還有桓哥哥。


    “婉兒得多穿點,別著涼了。”江桓細心地緊了緊她的披風。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再說,我也懂些醫術,不會讓自己生病的。”


    “那婉兒,你要答應桓哥哥,以後就算桓哥哥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舒小婉雖然不涉政事,但她身為太師之女,對朝堂之爭自然敏感。江桓毫無背景,隻要現國王繁帝一死,他的生命也算是走到盡頭了。但是,自從去年他們互訴心意以來,舒小婉就做好了陪江桓出生入死的決定。她會努力讓江桓活著,這是她幾年前選擇學醫的理由,如果江桓死了,她也不會獨活。


    “桓哥哥,這些年,我沒了母親,沒了奶奶,也沒了父親,他們每一個人的離開都讓我痛不欲生,恨不得隨他們而去,但我卻不會這麽做,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你還年輕,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舒小婉搖搖頭,說:“因為這個世上還有哥哥,還有你,我知道,如果我隨他們去,隻是順了我一時的心意,卻會讓活在世上關心愛護我的人為我痛苦一輩子。所以,我想,如果我死了,有人會生不如死,那麽,我就一定要好好活著。”


    舒小婉睜著一雙水眸子,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希冀桓哥哥能懂得自己的話中話。江桓亦是看向她,他與她一同長大,心意相通,又豈會不懂。


    “婉兒,你是不是知道我去了趟隱山,是那個姓雲的告訴你的?”


    舒小婉沒有否定,那便是了,真是個多管閑事的家夥。


    “桓哥哥,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的,對不對?”


    江桓扶正舒小婉,站起身,背手立於亭中,望向那一潭平靜的湖水。


    舒小婉起身挽住他的手臂,緊貼著他,希望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對他的在乎。


    “婉兒,你看,這湖麵看似平靜,但湖底在醞釀著什麽樣的狂風巨浪,誰知道呢?”


    “無論多大的風浪,婉兒都會陪著桓哥哥。”


    江諸實力最強,是當朝太子,母舅承襲三朝元老爵位,在朝中的地位頗高,很多大臣都要仰仗國舅大人。他最近在忙於軍政事務,是打算把江夔、寧泣等人也收入囊中,一旦如他所願,即使國王還在,他也能控製整個朝堂了。


    至於江酒?


    “小婉,你願意和我講講太師府上的人最近在忙什麽嗎?”


    “嗯。”隻要桓哥哥想要知道的,舒小婉一定對他知無不言。


    雲敬梧和趙卷向舒義借了些錢,做起了馬匹生意。他們為了挑選到最好的良駒,明察暗訪了盛都城所有的馬場,包括私人馬場。幾天下來,他們得出結論,私人馬場的老板直接和北縉人做生意,然後通過官員賣給朝廷,從中牟利,這也是北縉使臣不愁交易,敢對江酒強硬的重要原因。


    商人唯利是圖,甚至到敢與皇家做對的地步,尤其是還有北縉國做背書的時候。


    “那雲敬梧是如何做的?”


    “雲大哥以一個私人馬場主的身份接觸了北縉國的賣方,也認識了其他私人買家,更重要的是,幾次交易之後,他已經打聽到與朝中做生意的官員是誰了。”


    “那他一定提前告知了江酒,讓他帶人抓個現場,人贓並獲。”江桓補充到。


    “嗯,是趙大哥特意在二王子會去的酒肆等著,然後告訴他的。”


    趙卷怎麽可能知道江酒常去哪個酒肆?江酒又怎麽可能相信趙卷的消息?想必是舒義從中安排,看來,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他為什麽又讓小婉告訴自己這些,難道是想讓他——依靠江酒?


    “桓哥哥,你和二王子自幼交好,如果您去和二王子說說與北縉國做生意的這些事兒,或許他更能相信。”


    果然。江諸實力太強,與江酒懸殊過大,江酒雖有國師和西良國撐腰,但畢竟由於其母妃的一些不檢點的事讓江酒在父王麵前少了些寵愛。而自己,雖然沒有任何的家族勢力,但畢竟母妃曾深得父王的寵愛,如今病魔纏身,君恩不再,但畢竟對他們母子兩有尚有一絲愧疚。每次江桓去見父王的時候,他亦能從他的眼中看到那一絲關切。如果他能站在江酒這邊,或許,以後能饒他一條命。


    “婉兒,是舒義要我這麽做的嗎?”


    搖搖頭,舒小婉實話實說,“大哥舊疾複發,在家養病,這些都是雲大哥告訴我的。”


    “這個雲敬梧,他想做什麽?”


    “他想做什麽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如果是能讓你好好活著的事,我就希望你去做,我希望桓哥哥好好活著。還有熹妃娘娘,還有很多人很多人,都希望桓哥哥好好活著。”


    有了小婉的鼓勵,江桓似乎沒那麽孤獨無助了,他好像找到了那麽一點點努力活著的理由。


    “好,隻要有婉兒在,桓哥哥就一定努力活下來。”他握緊她的手向她承諾到。


    “嗯,那你快回宮辦你的事吧。”


    “婉兒,你趕我?難道你不想和我多待會兒嗎?”江桓佯裝痛心博同情,舒小婉可不遷就他,拉著他的手踏上木橋,往門口走去。還一邊走,一邊解釋到:“婉兒想的可不僅僅是和桓哥哥待一會兒,而是想和桓哥哥待一輩子呢。所以,為了和婉兒的未來,桓哥哥就先去忙吧。”


    舒小婉催促江桓上了門外停著的馬車,囑咐車夫小心駕車。


    “是,小姐。”貼胡子的車夫,擺正車頭,離開前,不忘了對小姐說:“晚點會有馬車來接小姐,小姐先回屋休息一會兒。”


    舒小婉點頭同意了,目送他們離開。


    一刻鍾後,馬車還在往城裏行進。馬車裏傳出個冰冷的聲音質問,“雲敬梧,你要帶本王去哪?”


    以為貼個胡子就能騙過他嗎?隻要是他江桓見過的人,他就不會忘記。


    既然被拆穿了,趕車的車夫也就不裝了,大聲嚷道,至少要超過馬蹄聲和車軲轆聲,才能讓裏麵的貴人聽到。“殿下,小的在做馬匹生意,相中了一匹上等馬,想讓殿下過去瞧瞧。”


    江桓掀開車簾,抽出腰中軟劍,抵住雲敬梧的脖子,命令他停車。


    籲!


    劍都架脖子上了,雲敬梧不得不依命行事。難怪很少見他帶下人,原來是自己會些功夫呀!雲敬梧對江桓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


    “你想以私人馬場場主的身份和我做生意,然後讓江酒來抓個現行,讓他以為是我聯合了北縉使臣,通過私人馬場場主抬高價格,從中賺取巨額利益?雲敬梧,這是你投靠江酒的見麵禮?”


    這三王子,一天到晚都在做些什麽?不是在準備自己的後事,就是在胡亂猜測,看來是太閑了,得想辦法再讓小婉給他找些事來做。雲敬梧歎了歎氣,解釋道:“殿下誤會了,二王子已經找到了與北縉國私通的大臣,是譚國舅府上的侍臣?不需要再有抓現行這一出了。”


    “譚國舅?江諸的人?”


    “非也。”想了想,雲敬梧解釋:“我的意思是,大王子無論知不知情,他都能從此事中抽身,我們不用在他身上花精力。”


    “我們?你是指你和我,還是,江酒和我?”


    雲敬梧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沒必要,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隻要是同一個目的就行。他繼續說道:“但是,動動國舅爺也還是可以的。我想,大王也是樂意的。”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呀!”江桓收了軟劍,重新配上腰間,這雲敬梧到盛都的時間不過月餘,便能對朝堂之事了如指掌,還能通過一個商人的角色,就將國主,三個王子,還有國舅搞到一起,玩弄於股掌,其心計之深,不得不令人佩服。


    “殿下,國主有削弱譚國舅勢力之意,二王子有檢舉告發之責,隻是缺少證據,而您,何不掙個提供證據之功。”


    雲敬梧帶江桓去見的上等種馬便是國舅走私看上留下的,而走私的賬簿,也會一同出現。


    “你做這些花了多少錢?”


    “不敢瞞殿下,都是舒兄資助的。”


    “看來他這買賣虧大了。”


    雲敬梧不言,是虧是賺,尚未可知。再說了,舒義慷慨,這些錢,他還不放在心上。


    “雲敬梧呀雲敬梧,我好好做著我的風流瀟灑王子,你為什麽要讓我卷進這些事?”


    雲敬梧不語,這三殿下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哪是我把你卷進來的,而是你本來就身處漩渦中央,還想擇得幹淨?你王子的身份就不允許,既然天命如此,何不為自己爭取更大的活命的機會。


    “雲敬梧呀雲敬梧,你一個區區百姓,趟皇權爭奪的渾水,是誰給你的自信,你就不怕引火燒身?”


    “雲某自負有才,這些年也學了些本事,想要掙些名頭。隻是,期望殿下在辦事的時候莫要提及我的名字,好讓我多活幾年。”


    “為什麽要多活幾年?”


    “為了看到東霽的河清海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中州風雲之霽月星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兮雨兮風雨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兮雨兮風雨兮並收藏中州風雲之霽月星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