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璟鉞回到臨濤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餘穗白日睡了一天,到了夜裏,頭雖然疼得厲害,卻怎麽也睡不著了,秦璟鉞回來的時候,她正百無聊賴地看著屋頂發呆。


    秦璟鉞先是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頭上的溫度降下去了一些,才道:“自己身子什麽情況不知道嗎?怎麽還往外跑?”


    想到今日發生的事,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帶了冷意,聽起來很是嚴肅。


    即使已經過去了大半日,他心裏還是有些後怕,沒有人比他再了解永明侯了,那人道貌岸然,心狠手辣,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當年自己的母親…便是因為他的默許才…


    知道餘穗被他叫走後,他真是怕極了當年的事再度發生。


    餘穗被他吼得稍微一怔,心裏亦是委屈,語氣也稱不上好:“妾身這樣的身份,侯爺相召,豈敢不去?”


    “你明知道他們不安好心,就不能等我回來嗎?”秦璟鉞道。


    他自己也知道這事兒不能怪餘穗,可是心底的後怕讓他根本沒法冷靜。


    “侯爺派了人來請,妾身哪裏推遲的掉?世子莫要忘了,妾身隻是您的妾室,身份比普通丫鬟也高不到哪裏去,若是明麵上反抗侯爺,侯爺有更多的手段針對妾身吧。”餘穗說。


    等,她如何等得?


    永明侯明擺著就是要為難她,現下她乖乖聽話還被斥不守規矩,若是反抗侯爺,對方說不準會直接來臨濤院抓人,畢竟今日臨濤院空蕩蕩的,什麽人都沒有。


    隻她與苓兒,如何能扛得住?


    “世子與其指責妾身,倒不如先看看今日臨濤院的下人都去了哪裏。”餘穗又冷聲補充了一句,她背過了身去,不再看秦璟鉞。


    秦璟鉞沉默下來,臉色也不太好看。


    今日在朝堂上,永明侯有意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引了太子懷疑,於是太子就把他扣了下來。


    後麵他又以自己出事為理由,引了薑闊出府。


    至於臨濤院的其他人,也全被永明侯以發冬衣為由都引到了前院。


    也就這麽短的時間,臨濤院沒人看著,他就讓人把餘穗帶走了。


    看著餘穗有些纖瘦的背影,秦璟鉞壓下去了心裏的怒火,他放緩了聲音哄道:“方才是我衝動,我同你道歉,你莫要惱了,我也是怕你出事才失了分寸。”


    秦璟鉞的聲音漸漸地變得壓抑起來。


    餘穗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她終於還是又轉回了身,有些好奇問:“世子,您這是怎麽了?”


    她清楚地在秦璟鉞的臉上看到了幾分落寞,這樣的神情不該出現在秦璟鉞臉上才對,她所認識的秦璟鉞永遠都是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模樣。


    “我的母親死於父親的放任,穗穗,我知道你恨侯夫人,我又何嚐不恨?若非當年她刻意拖著府醫,我母親也不會死。”秦璟鉞說。


    餘穗瞳孔一震。


    這是秦璟鉞第一次同她講自己的往事。


    她隻知道秦璟鉞和侯夫人不和,和永明侯關係也不好,卻沒想到原來秦璟鉞的母親竟是死於侯夫人之手。


    而且秦璟鉞母親的死竟然和自己的父親遭遇如出一轍,同樣的手段,換湯不換藥,卻接連害了他們兩個人的至親。


    想到父親,餘穗心上好像壓了一塊重石,堵得她嗓子都開始有些酸澀。


    “那世子…”餘穗動了動唇,她這會兒徹底讓秦璟鉞的話勾起了好奇心。


    這麽多年過來了,秦璟鉞為什麽沒有為他的母親報仇?明明如今他在宋京也算是風光無兩,以他的頭腦,不至於鬥不過侯夫人才對!


    秦璟鉞說:“永明侯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侯夫人的所有作為都有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任,若想徹底扳倒侯夫人,就隻有待到永明侯舍棄她的時候,又或者說連永明侯一起搬倒。”


    他第一次和餘穗剖析這些,之前餘穗想要報仇,他從來都是模棱兩可的態度。


    餘穗微垂著眉眼沒有說話,秦璟鉞苦笑了一聲,他道:“當年我回到宋京才得知母親的死訊,那時候永寧侯已經娶了繼室,秦璟硯亦是登堂入室做了侯府嫡子,彼時我還不知母親死因,隻覺得母親的死很是蹊蹺,記憶裏母親總是把要我做侯府世子這件事掛在嘴邊。”


    “我知那是母親遺願,可永明侯想要請封的世子是秦璟硯,說來也可笑,最開始是他把我丟進軍營的,在我回來的時候,他又告訴我隻會舞刀弄槍的粗人沒辦法帶侯府走得長遠,侯府世子應該是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文人,就這麽一個荒唐的理由,他便否定了我。”


    “可我不想辜負母親,於是我就自己求見了陛下,想用我的軍功來換這個世子之位,後來是永明侯從中作梗,直接惹的陛下猜忌於我,若非因為宋驕陽,我拿不下這個位置。”


    旁人都隻知道他拿軍功換閑職,實際上他想要的是這個世子之位,永明侯那人,表麵上做得愚鈍,心裏卻算計不斷。


    當年他之所以和宋驕陽牽扯在一起,也是為了打消陛下的猜忌。


    本朝駙馬不能掛實職,他與宋驕陽各取所需,讓整個宋京都知道他心悅宋驕陽,願意為了宋驕陽放下一切,如此一來,才讓陛下相信了他舍棄軍功並不是個幌子。


    當初他風光凱旋,在宋京風頭大盛,又為了宋驕陽甘願舍棄權力地位,陛下便是為了補償,才直接下旨越過了永明侯將這世子的位置冠在了他頭上。


    自此事之後,永明侯就越來越提防他了,明明侯府也算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可是在這兒秦璟鉞從來都不覺得安生。


    正如永明侯提防他一樣,他也同樣監視著永明侯,看得越多,他越知道他的好父親並不簡單,至於侯夫人…


    哪怕後來知道了自己母親的死因,沒有萬全的把握,他也不願再輕舉妄動。


    餘穗安靜地聽著秦璟鉞的話,她也能猜到秦璟鉞能有如今的地位,絕不是步步坦途,她也一直好奇秦璟鉞和宋嬌陽的關係,現在在聽秦璟鉞對宋驕陽的肯定,她心裏忽然有些發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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