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倒也不是晦暗無光,但總歸是比晴天昏暗了不少。


    台風已經有了南下的趨向。


    沈七葉跟陸時花下了樓,他手裏捧了個泡麵盒子蹲在樓道口外,而陸時花手裏撐著把傘在他身邊站著,黑色的大傘把兩人的身形籠罩,雨絲細斜,很是柔和。


    沈七葉一邊嗦麵一邊打量著在小區大門保安室裏打瞌睡的老大爺。


    “哎哎小花,你說我以後當個看大門的怎麽樣?”


    聞言,陸時花隨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後歎了口氣。


    “確實,保安是個很適合你的工作。”


    她麵無表情,但語氣認真,聽上去十分認可沈七葉在這方麵的才能。


    沈七葉喝了口湯,隨後把泡麵盒子放到一邊,站起身來,十分自然地從陸時花手裏接過傘柄。


    “哼哼,想必小花也發現了我是個十分有安全感的男人吧。”


    他樂嗬嗬地道,滿臉自豪。


    而陸時花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隻是靠他近了些。


    “安全感不清楚,但花心倒是真的。”


    “你去做保安的話肯定可以勾搭上美女業主吧沈七葉,嗬嗬。”


    陸時花看著雨,表情淡漠,話裏話外都是刺。


    沈七葉嘴角一抽:...


    “小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麽一個故事。”


    他麵色嚴肅,認真說道,看上去想要為自己狡辯一下。


    可陸時花瞅了他一眼,隨後捂住耳朵,一副我才不聽你詭辯的樣子。


    聽你狡辯,黑的都能變成粉的。


    陸時花麵無表情,在心裏暗戳戳吐槽。


    沈七葉:...


    他隻是歎了口氣,也沒再繼續解釋什麽。


    兩人撐傘站在細密的雨幕中,沉默了許久。


    忽的,遠處,門衛老大爺的清夢被打攪,大爺睜開眼,眼中滿是惺忪懵懂。


    一個穿著藍色工服的人透過保安室的窗口跟大爺交流了下,於是小區大門被爽利的打開。


    保安大爺衝工人笑了笑,隨後他再次陷入了夢鄉,希望可以繼續在夢中跟自己早已離世的老伴兒相會那並不安穩的片刻時光。


    ...


    沈七葉指了指遠處的大卡車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小花,人來了。”


    陸時花也早已發現了他們,微微頷首。


    她想過去對接一下搬家公司的人,卻想起傘在沈七葉手裏,於是拉了拉沈七葉的袖子,灰色眸子微抬,眼中是一潭大概這輩子都翻湧不起來的死水。


    “一起去。”


    她輕聲道。


    沈七葉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細雨,他想了想,但又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麽,於是偏頭對陸時花輕輕笑了笑。


    “好。”


    雨點打在傘麵上,發出砰砰聲。


    聽不清楚到底是誰的心跳。


    ——


    ...


    ——


    搬家進行的很快,沈七葉在一旁幫忙布置了下炎十二月和陸時花的臥室。


    炎十二月的房間出人意料的很有少女感,可愛的玩偶布滿了床邊,牆紙是粉藍色,跟沈七葉想象中的完全相反。


    至於小花的房間...


    沈七葉坐在陸時花的床邊甩了甩手,累的氣喘籲籲。


    “我說小花。”


    陸時花整理了一下書架上擺放的書的順序,並未回頭。


    “嗯?怎麽了沈七葉。”


    沈七葉環視了下四周。


    “啊...我是想問問關於臥室裝修的風格啦。”


    陸時花轉過身。


    “風格?啊...你是說月兒的臥室?她的房間很可愛吧。”


    沈七葉看著少女的膚白若雪的臉頰和她淡淡翹起的嘴角,隨後很快移開了視線。


    “不,我知道十二月是個很有少女心的女孩,所以雖然跟我想的大相徑庭,但我也不是很驚訝。”


    他說。


    聞言,陸時花微微抿唇,她再次轉身,繼續整理起了書籍。


    “那...就是我的臥室了?”


    沈七葉點點頭,他看了眼陸時花的臥室,心中有些...說不清的感覺,心疼?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白色的書架,白色的窗簾。


    說起來不太禮貌,但確實跟葉媓的病房很像。


    好在地板被前屋主提前裝修過,是普通的木質地板,不是白色。


    但在炎家呢?她又住著怎樣的屋子?


    沈七葉揉了揉眉心。


    即便如此,除去地麵,整間屋子裏就隻有書架上的書有著不一樣的色彩。


    他陷入了沉默。


    住在這裏不會寂寞嗎。


    他想問。


    但轉念又想起了自己沒有一件家具的屋子,隨即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跟小花還真是在某方麵有奇怪的共通之處。


    他心想。


    “不,沒什麽,你的屋子很幹淨,能讓人靜下心來。”


    他毫不客氣地躺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輕聲道。


    “我很喜歡。”


    他說。


    陸時花放書的手微微停了一瞬,隨後繼續手裏的工作。


    “是嗎。”


    她應。


    沈七葉閉眼,少女床上淡淡的薰衣草香讓他有些困了,就像是小花輕輕把他抱在懷裏一樣。


    冷冰冰的,但很溫柔。


    雖然起得晚,但他其實沒睡好覺。


    且不說跟抱有愛意的女孩子一起睡覺這一點,單單是小白睡覺不老實就已經夠他喝一壺的。


    所以昨晚上沈七葉真正睡過去其實已經是下半夜。


    陸時花回眸看了昏昏沉沉的沈七葉一眼,如死水一般的灰色眸子裏究竟蘊藏著怎樣的情感?


    可少女終究沒有打擾他。


    沈七葉確實很累了,她看得出來。


    “安心睡吧,到了吃飯的時間我會叫你。”


    聽到陸時花的低語,沈七葉的意識終於堅持不住。


    朦朧中,他感覺自己的嘴唇被碰了下,但又好像是錯覺。


    就像這場雨一樣。


    沈七葉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慢慢沉入夢鄉。


    ——


    ...


    ——


    “山莊之行、長途跋涉、回家後又跟月兒一起去麵對了自己不願麵對的過去、還跟小白姐姐化解了心中的執念...”


    陸時花坐在床邊,她把沈七葉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素手輕輕撫摸著沈七葉的額頭,動作溫柔。


    “很累吧。”


    她望著沈七葉香甜的睡顏,不知為何,僅僅陪在他身邊就讓她的內心感到了一絲滿足。


    陸時花給沈七葉膝枕著,手裏還拿著一本破舊的漫畫書。


    書本看上去有被撕毀的痕跡,但又用膠帶巧妙的拚接了起來。


    單看封麵,似乎是一本戀愛題材的漫畫。


    屋子裏很安靜,沒有人打擾,隻有偶爾敲在窗戶上的細雨聲,陸時花的翻頁聲,沈七葉的微鼾聲。


    陸時花已經有很多年沒翻開這本漫畫書了。


    但時隔這麽多年再看,這本漫畫仍舊能讓她鮮少波動的心境活躍起來。


    她撫摸著漫畫最後一幕。


    那是女主角對著男主角說的一句台詞,她目光怎麽都無法從那句話上移開。


    發呆良久後,家裏的門鎖被傳來鑰匙入孔的聲音。


    是月兒回來了。


    啊...還伴隨著鬥嘴和吵架聲...


    看來小白姐也來了。


    陸時花收起漫畫,放到一個盒子裏妥善保存了起來。


    她看了眼沈七葉如小孩子一樣的睡臉,輕輕給他墊了個枕頭,自己則站了起來,走到書架前繼續整理剛剛沒做完的工作。


    陸時花輕輕哼著歌,看上去心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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