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很熟悉,林成曾經為她日思夜想,茶飯不思。


    將煙盒塞回口袋,他又慌張地抬頭去看自己的衣服,回到家後他整個人渾渾噩噩,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褲子上沾了土,他懊惱地拍著,將塵土拍掉。


    而後,他局促地抬起頭,看著薑晚。


    誰料,對方根本沒看他,徑直走向了在院子裏挖土的林雪。


    林成有些挫敗,這時候就想再抽一根煙。


    他摩挲著手指,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不能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林成的目光癡癡地追隨著院子裏的那兩個人,可他進不去。


    就算進去了,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們。


    妹妹會原諒自己嗎?


    她還記得自己嗎?


    如果角色對換,他的答案是“不”。


    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薑晚可不懂她心裏的彎彎繞繞,她在林雪身邊蹲了下來。


    沒出聲,看著她種花。


    林雪挖土挖得認真,竟也沒發現她的靠近。


    周叔想要提醒,被薑晚眼神製止。


    周叔欲言又止,他將花種的包裹拆開,塑料袋發出的聲響還是引起了林雪的注意。


    她抬起頭,在看見薑晚的時候,臉上湧起喜色,她一臉驚喜地對薑晚說:“姐姐,你怎麽來啦?”


    看了看薑晚身上的白衣服,再看看自己沾上塵土的手,林雪無奈地放棄了想去抱她的想法。


    薑晚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關切地問:“還疼嗎?”


    指的是她臉上的傷。


    林雪軟乎乎地搖了搖頭,“不疼啦。”


    滿心滿眼都是對薑晚的依賴。


    “小雪,你哥哥在外麵,你要去見他嗎?”


    薑晚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讓林雪愣住了。


    她還沒說什麽,一旁的周叔就著急了。


    他略帶責怪,“薑小姐,這不行啊,那個人他……”


    薑晚微微搖頭,“周叔,我在問小雪願不願意。”


    言下之意:我不是在問你,你先別著急。


    周叔:“……行吧”


    他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拿起另一把鏟子泄憤似地挖著土。


    薑晚又耐心地問林雪,“要去見他嗎?如果不要,那就讓周叔趕他走;如果要,那姐姐就帶你去。”


    周叔在一旁暗戳戳豎起了耳朵,聽見薑晚的話,他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接著,他便滿眼希冀地看著林雪,心裏祈求著:拒絕!千萬要拒絕啊!


    那麽喪心病狂的一個人,見他幹啥啊?有啥可見的?


    薑晚一直覺得,要尊重個人的選擇。


    林雪已經快十三歲了,又經曆了那些苦難,苦難會催著人長大。


    她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那是她的哥哥,她見與不見,要與不要,都是她自己的事。


    旁人無權替她做決定。


    林雪沉默著,像是在思考。


    薑晚也靜靜地陪著她,等著她做決定。


    良久,林雪一臉嚴肅地看著薑晚,鄭重地說:“姐姐,我要去見他。”


    一旁偷聽的周叔扔下小鏟子,義正言辭地抗議:“小雪,這怎麽行呢?他會傷害你的,你不要去。”


    接著,他又數落起了薑晚,“薑小姐,你怎麽能慫恿小雪,讓她……”


    薑晚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厲色,“周叔,這是小雪的事,讓她自己決定。”


    她的語氣依舊平淡,卻無端地讓人覺得害怕。


    眼看著兩人間的氣氛不太對,林雪立馬拍拍屁股站起來,她跑過去抓著周叔的手,柔聲道:“周爺爺,是小雪要去見他的,他畢竟是我的親哥哥啊,你放心,有姐姐在,不會讓他傷害到我的。”


    眼見周叔還是不為所動,林雪便使出了自己的必殺技——撒嬌大法。


    她晃動著周叔的手,話語中帶有幾分乞求,“周爺爺,你就讓我去嘛,你跟在我身後,這樣就沒人可以欺負我啦~”


    被她這樣晃來晃去,周叔隻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都要被她晃散架了。


    但是,又有什麽辦法呢?


    周叔隻得無奈答應,“好,周爺爺跟在你後麵,一起去。”


    聽見這個回答,林雪心花怒放,“耶!謝謝周爺爺。”


    周叔隻得搖頭苦笑,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他早就把林雪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女,所以才不想她受到一點兒傷害。


    這時,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眼含歉意地看著薑晚,向她鞠了一躬。


    “對不起,薑小姐。”


    薑晚將他扶起來,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周叔,我知道你是好心。”


    你來我往,這事就算這麽過了。


    本來也就沒多大點事兒,不必要起沒必要的爭執。


    林雪一隻手牽著薑晚,另一隻手牽著周叔,向大門口走。


    林成眼巴巴地看著,猜到他們是要過來,一時間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怎麽辦?


    妹妹要過來了,她還會認自己嗎?


    是自己害得她被妖怪占了身體,自己罪該萬死,死不足惜。


    林成後悔了,他不應該來的,不應該來打擾妹妹好不容易獲得的安穩生活。


    他應該遠遠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對,走,馬上走。”


    “走。”


    林成呢喃著,匆忙轉身,就要驅車離開。


    “哥哥。”


    一聲清脆的聲音喊住了他。


    再次聽見妹妹叫自己哥哥,他突然很想落淚。


    為什麽呢?


    以前他那麽疼愛妹妹,又怎麽會為了利益把她推出去呢?


    從後麵看,可以明顯地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動。


    林雪又叫了一聲,“哥哥。”


    “你為什麽不轉過來看我?”


    心中酸澀,林成緩緩轉過身,在對上林雪目光的那一刻,眼淚滾落。


    他艱澀地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小雪。


    每說一個字,都像是有人在他的喉嚨裏拿著刀片上下搜刮,不讓他出聲。


    林雪搖了搖牽著周叔的那隻手,“周爺爺,可以打開門嗎?”


    周叔雖不情願,但還是不忍心拒絕她,打開了門。


    同時,他十分戒備地看著林成,生怕他會對林雪不利。


    門開了,林雪拉著薑晚走了過去,空著的另一隻手牽起了林成。


    “哥哥,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早在他們走過來的時候,林成就發現了林雪臉上斑駁的傷痕,如今近距離一看,更是觸目驚心。


    他蹲下身,心疼地撫摸著她臉上的傷痕,手指都在顫抖,“小雪,是哥哥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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