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茴低聲問,“姑娘,這回老夫人該心甘情願把掌家權交出來了吧?”


    時安夏笑著搖頭,“難!你不懂祖母是個怎樣的人。但餅已經給她畫那麽大了,她不交心裏也很難受。隻是這掌家權一旦交出來,想要再收回去就真的難了。可惜這侯府啊,就是個爛攤子!”


    “既是個爛攤子,那姑娘為何還想要接下來?”北茴不解。


    照她想來,姑娘的母親是國公府嫡女,不接這爛攤子,能過得更好,何苦費那心力?


    時安夏望著窗外黑沉的天空,喃喃的,“獨善其身的確輕鬆得多啊……”


    隻是她忘不了大伯的外家一族,上輩子是如何傾其所有助力她;還有大伯母,三叔母,四叔母的娘家,以及時家族中的好兒男們。


    侯府是不好,甚至隻是個空殼,但對於很多家族來講,卻也是難望其項的世家權貴。


    比如大伯的外家祖輩都是商人,有錢,但沒有地位。把女兒嫁進侯府,能攀上侯府這門親事,哪怕在外行商,也諸多受益。


    隻可惜大伯的母親難產死了,這份榮耀並沒有持續多久。這是他外家許多人心裏的遺憾。


    時安夏自己也有打算,這輩子不想嫁人了。


    就這麽慢慢規劃起來。


    讓有抱負的兒郎們施展才華,姑娘們嫁得如意郎君,讓家族重現榮光,方不負這重生韶華。


    至於榮華富貴,權利地位,上輩子爭了一生,搶了一世,已經夠了。何況,這侯府中其實另有乾坤……


    這麽想著,心頭大定。


    北茴還有一點不解,“姑娘為何要把咱們殺人的事情說出來?大爺不是說了,這事要瞞下來,沒得汙了姑娘的名聲。”


    時安夏唇畔逸出個淺淺的笑,“放心,祖母會爛心裏的。她更怕我這嫡長孫女汙了侯府名聲,所以一個字都不會透出去。尤其現在溫姨娘已經不被她信任。”


    北茴埋怨起來,“姑娘您也是,人分明是我殺的,您做什麽非得往自己身上攬?”


    “因為……我連人都殺過,祖母便知我是個狠人,不會輕易來惹我和母親了。”


    次日,時安夏稟過母親,說要出府辦事。


    唐楚君應了,隻叮囑要多帶些人出府,別讓人給欺負了。


    時安夏莞爾,遂了母親的意。除了帶著譚媽媽和北茴,還多帶了些小廝出門。


    不多會,馬車穩穩駛出侯府大門。


    門房今日格外殷勤,“大小姐走好,天寒地滑,大小姐出行定要注意安全。”


    時安夏撩起馬車帷幕,一派的雍容華貴,微微點了點頭,便放下了簾幔。


    一個人影驚鴻一瞥間,立刻朝遠處馬車跑去。


    “姑娘,侯府那位大小姐可算出府了。”


    “走,跟上那輛馬車。”一個輕柔的聲音傳出。


    與此同時,時安夏問北茴,“馬車跟上來了嗎?


    北茴答,“姑娘,跟上來了。”


    “那你快上馬車,別涼著。”時安夏總想著北茴身體不好,關節疼痛,最是冷不得。


    其實這會子的北茴,身子骨好著呢。剛跳上馬車,就俏皮地抱緊她家好姑娘,“姑娘放心,北茴涼不著。”


    時安夏其實不太能分得清前世今生,總之看到北茴就心疼,舍不得她凍著。見她一身寒氣,忙將湯婆子塞她手裏。


    北茴又把湯婆子給她塞回來了,“哎喲,我的好姑娘,能不能愛惜下自個兒的身子。自從落水後,寒氣入侵,您這咳嗽一直沒斷。”


    時安夏就一路聽她嘮叨,也沒有不耐煩,隻是溫溫地笑著,隻覺一切世間美好都在這些嘮叨中。


    到了富貴樓,時安夏找了個最裏的雅間坐著。


    不一會兒,後頭那輛馬車的人便找了過來。


    那姑娘容顏秀美,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良好的教養,“采菱見過時小姐。”


    時安夏抬眼望去,再次暗暗心驚,仿佛見到了那位曾經不死不休的魏貴妃。


    隻是眼前這位的美貌,十分低眉順眼,毫無攻擊性,與魏貴妃又是大相徑庭。


    “魏姑娘在我侯府外等了好幾日,可是有事?”時安夏將一杯熱茶推到對麵,淡聲道,“魏姑娘坐下說話吧。”


    魏采菱依言落座,低頭不敢直視對麵貴女的眼睛,“采菱從心底裏感激時小姐,言語不能表達萬一。前幾日去廟裏求了個平安符,想送給時小姐以表心意。”


    她沒說的是,她跪著抄了一天一夜的經書,感動了路過的寂元大師。


    此平安符是寂元大師親手繪製而成。


    時安夏卻是接過平安符看了一眼後,眸色微微起了變化。寂元大師來京城了?


    寂元大師可是上輩子最後將她送走的人。


    當時寂元大師在她臨終前雙手合十,“太後挽江山社稷於懸崖,救萬千百姓於水火,是有大功德之人,是北翼之幸,萬民之福。願太後來世所得皆所願,不被風雪染,不被流言欺,平安度華年。”


    其實在重生後,時安夏就曾借用過寂元大師的名號辦私事。


    那日宏達大師被請來給時雲興超度時,時安夏便讓北茴偷偷送去一封信。


    信中讓宏達大師到侯府走個過場就走人,不必留下做法事。


    落款是他師兄寂元大師的特殊記號,宏達大師絲毫沒有懷疑。


    誰知魏采菱竟然能從寂元大師手裏求到平安符,也是個有緣人啊。


    時安夏終於笑起來,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這輪回的命運當真奇妙得很。”


    魏采菱聽得心頭大震,感覺聽懂了,又感覺沒聽懂。站起退開一步,朝時安夏深深磕了個頭,準備告退。


    時安夏卻道,“說了我與魏姑娘一見如故,總要作實才好。”


    魏采菱惶恐,“采菱不敢高攀,采菱知時小姐是為了保住采菱的名聲才……”


    “不,魏姑娘多慮了。”時安夏笑著打斷,“我是覺得魏姑娘蘭心慧質,為人良善,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魏采菱受寵若驚,一時耳根子都紅起來,重新坐回位置上。


    “其實我是有些話想問問魏姑娘。”


    “采菱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魏采菱這幾日出門,總是聽到外麵有人議論魏家小姐大義救人,她都臉紅極了。


    如今時小姐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不也得盡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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