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成軒自從見到大哥的狼狽模樣,就慶幸自己還好沒去災區受苦受難。


    還得是楚君心疼我啊,怕我受苦受累凍成狗。


    閨女也心疼我啊,給我準備了救災物資捐出去,一會兒他們進宮麵聖是不是也得順便給我請個功?


    正做美夢呢,冷不丁就聽侄女時安心叫了一聲“二叔”。


    他詫異回頭,“心兒,你還不進去,在這發呆做什麽?”


    時安心上前幾步,抹了抹發紅的眼睛,小聲嘀咕,“二叔,您不覺得夏兒妹妹越長越像我父親麽?我父親還什麽都帶著她,也不知道誰才是他閨女。”


    時成軒正在興頭上,哪聽得這個,“胡說!我兒子女兒都隨我!你瞧他們那出挑的模樣,是不是比你們幾個都要好看多了?分明隨我!絕對的鶴立雞群!”


    時安心:“!!!”


    誰是雞!你說誰是雞!你怕不是個二傻子!我是那意思嗎?你怎麽聽不明白?活該你帽子上染顏色!


    時成軒背著個手,走的是唐楚君最討厭的浮誇步伐,走一下,抖幾下那種得意揚揚,“哈哈哈,隨我!嗯!我女兒長得好看。自然得隨我!”


    他現在是真聽不明白別的,就琢磨兩件事。


    第一,兒子的婚事要如何背著唐楚君神不知鬼不覺退掉魏家,然後讓兒子娶了鳳陽郡主;


    第二,女兒一會兒麵聖能不能讓他升官發財。


    時安心碰了一鼻子灰,心裏沮喪得很,想要回房生悶氣吧,又怕錯過在父親麵前露臉的機會。


    其實就算往日,她和父親相處的時光也是極少,幾乎都是跟於素君待在一塊兒。


    想著於素君那蠢女人被蒙在鼓裏,還跟人家姐妹相稱,她就覺得無比同情。


    畢竟十幾年的情誼,她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那蠢女人呢?


    這麽想著的時候,就聽丫環玉柳小心翼翼問,“小姐,世子爺回來了,到時萬一查到那件事,咱們怎麽辦?”


    “什麽事?”時安心現在完全想不起自己做過什麽,皺著眉頭,等人提醒。


    玉柳湊近時安心,“就是,咱們故意讓學子敲了登聞鼓,舉報……”


    時安心白她一眼,“我哪有讓你那麽做,難道不是你自作主張?”


    玉柳:“……”懂了,小姐想讓她背鍋。人家這是完全把自己摘出去了啊。


    時安心卻在這時笑了,“放心吧,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誰都不能知。”


    玉柳算是看白了自家小姐,合著那天被安夏姑娘逼問“安心姑娘你可安心”是完全忘記了嗎?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忽悠誰呢。


    時安心安撫著她,“我父親如今回來了,待本姑娘嫁去陸家,你就是我的陪嫁丫環。到那時,我讓你做個管事,你就風光了。”


    玉柳扯出一絲不自然的笑來,眼皮莫名跳了跳,“謝姑娘。”


    說實話,以前她是想過的。隻要主子好了,她也就跟著水漲船高。


    主子是嫡長女,以現在侯府的勢頭來看,不會嫁得太差。且嫁過去遲早都是當家主母,她成為管事也是指日可待。


    可如今看來,她不確定跟著這位主子好不好了。最起碼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非打即罵這一點,讓她害怕。


    她挺羨慕夏時院那幾個丫環的,早期那一批就不說了,連最新進院的冬喜都每天過得樂滋滋。


    真就是人比人,氣死人。


    半個時辰後。


    時安夏沒換裝,帶著一群丫環站在侯府門口的馬車前。


    她並不打算上馬車,便是與唐楚煜和時成逸兩人駐立相見。


    她向兩人行了晚輩禮,才吩咐下去,“北茴你們站遠些,不要讓人靠近。”


    北茴應一聲,帶著丫環們朝幾個方向退遠,將幾人以合圍之勢守在中間。


    時安夏這才道,“大伯父,舅舅,夏兒不能跟著進宮麵聖。”


    從時成逸叫她一起進宮時起,她便知兩位長輩定是打定主意將這次玉城救災的功勞算在她頭上。


    時成逸和唐楚煜麵麵相覷。


    沒錯,兩人決定要帶著時安夏一起進宮麵聖,是早前就商量好的。


    兩人這次出色完成了救災任務,將玉城死亡人數控製在最小範圍。


    他倆會在麵聖時向明德帝和盤托出,此事全是由夏兒一人主理,而他倆不過是照著執行而已。


    如此,明德帝知曉實情後,定會有所賞賜。


    有功勞給時安夏傍身,哪怕換個虛名諸如縣主一類的頭銜,以後往高了議嫁也是個拿得出手的身份。


    他倆回得急,自然還不知道這侄女兒或者外甥女已經把自個兒給定了出去,根本無需兩人操心。


    時安夏見兩位長輩如此愛護自己,心裏也是十分感動。


    但她有另外的考量和顧慮。


    她最近風頭已然很盛。無論是作為黃老夫子的“先生”,還是因著雲起書院,她如今在京城貴女圈的風頭無人能及。


    再就是,她對明德帝又有了更全麵的認識。


    這是個心胸寬廣且懂得感恩的帝王,並不宜過多從他身上消耗人情。


    早前因玉城事發緊急,直接朝明德帝伸手要官,已經夠了。


    若是再以功勳換取頭銜,索求無度,明德帝雖然會答應,卻也將這點僅存的好感消耗殆盡。


    實在不劃算。


    還不如什麽都別要,什麽都別說,讓明德帝記住這次出色的表現,卻又不居功自傲來得好。


    時安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笑著婉言回絕,“大伯父,舅舅,您們的好意,夏兒心領。但夏兒是個女子,實不宜處處冒尖兒。”


    兩個大男人聽著小姑娘娓娓道來,分析眼前時家和唐家所處的位置,以及要如何規劃好他們以後的官路通途。


    方知在這段他們不在的日子裏,她又幹了無數件大事。每件事都在掌控之中,從未脫離她預設的軌道。


    這還是個孩子啊,怎的想得如此周全?


    時安夏眉目舒展,淡笑晏晏,“待春闈一過,天氣就要轉暖了。各方麵都要忙起來,大伯父和舅舅放心,有的是立功做出成績的機會。”


    兩人拗不過,悵然帶著遺憾上了去往皇宮的馬車。


    唐楚煜覺得外甥女說得對,卻又覺得機會難得,放棄實在可惜。


    他活了半輩子沒什麽建樹,從沒機會為她遮風擋雨。


    就連她走失多年,在外受那麽多苦,他也隻能旁觀,毫無辦法。


    這一次,唐楚煜很想為她撐把傘,讓她以後的人生能走得更順遂些。


    唐楚煜忽然笑起來,“咱們還不如一個孩子想得通透。”


    時成逸更是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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