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不是在做夢!”時安夏傾身過去抱住阿娘的同時,唐楚君也伸出雙手抱住了女兒和恩人。


    三人的腦袋碰在一起,沒有一個是多餘的。


    這一刻,兩個母親的心靈相通了。她們都愛女兒,同時都願意為女兒付出性命。


    這一刻,母女們的心靈也相通了。她們想要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不分離。


    人間的悲歡離合,挫折磨難,都過去了。


    往後餘生,她們要和睦、快樂,做一輩子的家人。彼此是依靠,是力量,是美好生活的那束光。


    “姐姐,跟我住一個院吧?”唐楚君原本想再等等,等到兩人感情好一點,再熟悉一點,說出來沒那麽突兀。


    可現在忍不住,甚至帶了些急迫,“姐姐,我和夏兒她父親和離了,孤單得緊。你要是能來陪我,我這後半輩子也有個人說話。咱們都是夏兒的母親,都是夏兒的阿娘,不分彼此,可好?”


    這會子,誰還能說唐楚君笨呢?她分明是想要陪伴姚笙,卻是請求姚笙來陪伴自己。


    姚笙的眼淚止不住,“楚君!你真好!”


    她叫這個名字,就像叫一個親人。


    在十指被夾斷時,她心裏喊著“小葉子”,喊著“楚君”;在雙腿被打斷時,她心裏喊著“小葉子”,喊著“楚君”;在耳朵被削下來,痛得幾乎死過去時,還是“小葉子”和“楚君”這兩個名字支撐著她活下來。


    她想活著再見一麵小葉子,她想“楚君”萬一會來接她呢?


    隻是想不到,“楚君”是另有其人。


    她和“楚君”分明有著深厚的緣分。


    姚笙哭道,“可我,我是個廢人啊!我會拖累你們的。”


    唐楚君也哭著搖頭,“不不不,哪裏是拖累?姐姐勿要說這樣的話。夏兒會傷心的,我也會傷心。”


    當天得了姚笙的同意,唐楚君那本來安靜的院子就忽然熱鬧起來。


    三進院裏的屋子原就比其他院的多。


    如今不止姚笙,西月和南雁住了過去,還有紅顏本來也住在三進院裏挨著唐楚君,再加上夜寶兒時不時一聲汪汪叫。人聲狗吠將原本空落落的院子填滿歡聲笑語。


    唐楚君把院子取名“餘生閣”,寓意不言而喻。


    時安夏和岑鳶晚上來餘生閣蹭飯,連最好的廚子都派過來了。


    時安夏笑,“以後我們天天都在餘生閣裏用膳,還請二位母親不要嫌煩。”


    姚笙等唐楚君先說話,唐楚君又等姚笙先說話,結果兩人都沒開口。


    時安夏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用從前沒有過的一種歡快又誇張的語氣嚷嚷起來,“天哪,夫君,你看,母親們這是已經開始嫌我們煩了麽?”


    岑鳶但笑不語。


    姚笙和唐楚君卻異口同聲,“那沒有!”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一笑之後,那層分了彼此的隔膜就破了,再分不出彼此。


    一家人!


    這是真正的一家人!


    岑鳶愛極了眼前這個氛圍和場景。他在古代異世過了兩世,再沒體會過現代文明那種不分等級的家庭關係。


    今日,是第一回。


    一桌人其樂融融,老的笑,小的鬧。


    沒有食不言,寢不語。


    他的小姑娘也真正如十幾歲的少女在母親麵前撒著嬌,一口一個母親,一口一個阿娘。


    岑鳶眸光帶著笑,安靜看著。


    姚笙的手不方便,南雁和西月就輪流細心喂她吃飯。


    姚笙的腿不方便,岑鳶就找人做了把輪椅,讓人推著走。


    時安夏夫妻倆流連在餘生閣不肯走,主要是時安夏賴著不肯走,岑鳶隨娘子。


    他不愛說話,就遠遠坐著喝茶,想自己的事。偶爾,他抬起頭,看到時安夏眉眼彎彎說著什麽,心頭便是思緒萬千。


    前世的她,在他眼裏是鏡中花,水中月。他窮盡一生,等候了一場黃粱美夢。


    可這一世……小姑娘還未及笄,就成了他娘子,實在忍不住又笑了。


    時安夏不由側目,“夫君,你笑什麽?”


    岑鳶清咳一聲,“花好月圓啊,不該笑麽?”


    仿佛是為了應他這句話,一個驚雷砸下來,夜寶兒汪汪狂叫轉著圈圈。


    岑鳶:“……”


    向窗外一望,黑洞洞的,哪來的月圓?


    驚雷之後,大雨瓢潑。


    時安夏這才發現夜已深,“母親,阿娘,都歇了吧。我和夫君回聽藍院去,明兒早上過來請安。”


    北茴拿著雨傘等在廊下,傘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岑鳶接過傘,護著時安夏回了聽藍院。


    廊下的燈籠被雨打熄了,紅鵲提了燭燈出來迎。


    時安夏望一眼岑鳶濕透的衣裳,嗔道,“你怎的把傘全顧了我?”


    岑鳶收起傘,遞給身後的北茴,這才應她,“不顧你,我顧誰?”


    他眉眼本就俊挺,燭光將他側顏映在壁上,如剪紙一般。


    時安夏羞得臉兒通紅,“以後,你也要多顧著些你自己。夫妻一體,你生病了,我也不好過。況且你傷勢未好,打濕了傷口該發高熱了。”


    岑鳶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漬,“知道了。”


    時安夏吩咐紅鵲,“給少主準備熱水沐浴更衣。”


    紅鵲應聲去了。


    時安夏回房被伺候著洗漱完畢,換了衣裳,將挽發放下,問北茴,“看到荊三了嗎?


    北茴答道,“聽說荊三替少主辦事去了,這兩日都不在府裏。”


    時安夏“嗯”一聲,隔了好一陣,估摸著岑鳶應該沐浴完了,才遲疑著去了耳房敲門,“夫君,需要我給你上藥嗎?”


    正在用一隻手穿衣裳的岑鳶,手頓在空中,腦子裏想說“不用了”,可嘴更誠實,利落應下,“好。”


    他走過去打開耳房插銷,拉開房門。


    衣衫鬆鬆垮垮套在他身上,露出精壯的胸腹。沐浴後的清香,混著飄搖風雨的濕氣,一股腦鑽進小姑娘的鼻翼中。


    時安夏沒想到他衣服還沒穿好就來開門,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以她身子的高度,視線可不正好落在他胸口上嗎?


    她趕緊抬頭,卻又看到他線條優美的下顎。


    砰!砰!砰!屋外仍是一個接一個的雷,砸在院子上空。


    時安夏猛打了個顫,一時視線都不知道該投向哪裏。


    岑鳶側開了身,“不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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