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蘇小滿那日搬離蘇家後,就沒再關注過蘇家的消息。


    她和蘇蟄兩人在陳婆子家裏,開始了新生活。


    那天,蘇小滿背著滿滿一簍東西回到陳婆子家。


    陳婆子以為蘇小滿卸下這背簍後,還要再去蘇家跑一趟。


    她說,“東西放下,我給你拿太陽下曬曬。你趕緊去吧。”


    “阿婆,我要去哪兒啊?”蘇小滿被問得有點懵。


    “沒東西了嗎?”


    陳婆子抱著被子站在太陽底下看著蘇小滿。


    兩個人的東西一竹簍就裝完了?


    不會吧。


    “沒了。我和弟弟的東西隻有這麽多。”蘇小滿笑著搖頭。


    蘇家雖不是什麽富裕人家,但蘇父死在服徭役期間,官府給過一筆撫恤金。


    按理,蘇家不至於過得這樣寒酸。


    可眼前如此,那隻能說明,蘇父的撫恤金可能因為什麽事被花光或者花去大半。


    陳婆子倏然想到了什麽,一側嘴角狠狠抽了抽,滿臉不屑。


    “說來不怕阿婆笑話,蟄兒那身衣服還是前幾天才買的。之前連身衣服都沒有,隻能整日窩在床上。”


    陳婆子再次吃了一驚。


    蘇芒那小子到底娶媳婦花了多少錢,以至於連弟弟的一身衣服都買不起。


    不過,那些對於姐弟二人來說,都已經是過去式,無需再想。


    “往前看,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似在寬慰。


    蘇小滿笑得彎起眼,“對,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當天下午,陳婆子在家看著蘇蟄,蘇小滿一個人背著竹簍上了山,怕再不去,一些筍子會老成竹子。


    在蘇小滿眼中,每根竹筍都是嘩嘩作響的銅板,是錢,容不得一點浪費。


    當天,她挖了兩簍竹筍,而這個量是經過仔細計算的。


    她打算次日一早先背一簍去梅姐那裏,然後再回來背第二簍,拿去集市上擺攤賣。


    梅姐那裏消化竹筍的量有限,拿去集市上不論賣多賣少,都是一份額外收入。


    真的這樣連跑兩趟下來,還挺累。


    隻是看著鼓起來的荷包,這點兒累她又覺得不值一提。


    截止到現在,蘇小滿這是第四次賣竹筍,一斤竹筍賣十個銅板,她現在已經掙了一兩銀子。


    今日,她打算賣完竹筍之後,拿著錢去買些布,讓阿婆幫著給自己和蘇蟄做套衣服。


    再買點肉和白麵,她饞餃子了。


    因著前幾次來集市賣竹筍,已經有了一些基礎客戶,這次她才剛把竹簍放下,就有人等著要買。


    “小姑娘,這竹筍的味道的確鮮美。今天我再買十斤。”


    要知道她這一簍竹筍也才三十多斤。


    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一開口就是十斤,絕對是大戶。


    “好嘞。”蘇小滿笑著答應。


    想如前兩天一般借用旁邊嬸子的秤給男人秤筍。


    “嬸子,今兒再借一下你的秤。”


    蘇小滿並不白用人家的秤,每次都在收攤前給嬸子留下二斤竹筍,還教給她一種筍的家常吃法。


    蘇小滿以為,這次借秤肯定很順利。


    沒想到,這位嬸子直接把秤拿去了另一邊。


    “你這丫頭好不客氣。每次自己不拿秤,就白用我的,都給我用壞了。”說著,她把頭偏向了一邊。


    蘇小滿伸出去的手,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她不是不拿秤,實在是家裏要買的東西多,她想先借著,等再攢攢錢了再買秤。


    可婦人不知為何,突然不願意借了,這可怎麽辦?


    “嬸子,你這話說得不對,我前幾次借用之後,可都給了竹筍作為酬謝的。”怎麽能說是白用呢?


    婦人依舊偏著頭,不理她。


    蘇小滿想了想,懷疑婦人是嫌自己給的報酬太少。


    二斤竹筍就二十個銅板了,屬實不算少。


    再加,就有些不劃算,秤杆和秤砣加一起不過五百個銅板。


    隻是,客戶現在在等她秤筍,無法,隻能加價。


    蘇小滿笑著和婦人商量,“嬸子,今天借用你的秤,我多給一斤竹筍做報酬,如何?”


    “去去去,不借。給多少斤都不借,誰稀罕呐?”婦人不耐煩地驅趕蘇小滿。


    明顯婦人不是因為嫌報酬少,那到底是什麽原因?


    蘇小滿根本沒時間去想這個問題。


    中年男人還在等,她看向對方,尷尬地扯起一絲笑容。


    “叔,你看我現在……”


    “丫頭,給,用這個。”


    就在蘇小滿想和男人商量能否不上秤,給他半簍竹筍,按十斤收錢時,一杆秤伸到了她麵前。


    這個人她見過,是對麵豬肉鋪的老板。


    喜出望外,大約就是她現在的感覺。


    “謝謝老板。”


    蘇小滿剛接過秤,旁邊攤位的嬸子見豬肉鋪老板拆了她的台,頓時惱了。


    “誒,我說郭老大,你在這兒裝什麽大尾巴狼?就是要跟我過不去是吧?”


    郭老大嘴唇緊抿,聽著婦人的難聽話,一聲不吭。


    蘇小滿此時才知道豬頭鋪老板叫郭老大,而旁邊的婦人和他認識。


    蘇小滿擔心郭老大因為幫自己得罪了婦人,頓時糾結要不要用這秤到底。


    郭老大見蘇小滿拿著秤,由開心慢慢又變成為難,眼神還不停在自己和婦人身上來回看。


    他心裏明白,蘇小滿在擔心什麽。


    斜愣一眼婦人,隨後笑著催促蘇小滿,“快點給人稱東西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可把婦人氣壞了。


    蘇小滿咬了咬唇,重重一點頭。


    郭老大放著自己的生意不做,就為了幫自己,再耽誤下去,對他的影響會更大。


    郭老大無疑是個雪中送炭的人,這份人情,她記下了。


    蘇小滿不再糾結,快速為一直等在邊上的中年男人秤筍。


    婦人想搶秤,被郭老大一個跨步上前的動作擋下來了。


    “郭老大,為一個小丫頭片子,咱們多少年的街坊都不要了?”婦人叫嚷的聲音很大。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鬧騰,吸引來不少圍觀的人。


    有勸婦人,算了吧,都無仇無怨的。


    有指責郭老大,多管閑事的。


    有人說,都怪蘇小滿賣東西不帶秤,才惹的人家老街坊不睦。


    還有人小聲臆測,郭老大之所以幫蘇小滿是看上了小姑娘。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一個梳著婦人頭的年輕女子,身上係著和郭老大差不多的圍裙,就在此時從人群裏擠了進去。


    她挑眉看著婦人,“李嬸子,有什麽事衝我來,衝我男人嚷嚷算怎麽回事。”


    轉頭又對郭老大輕聲吩咐,“你先回去看著肉鋪。”


    郭老大瞥了眼李嬸子,二話不說,直接回了肉鋪,十分聽話。


    “李嬸子,別說這麽多年街坊我不給你麵子。你今兒不借人家小姑娘秤用,是因為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


    李嬸子被她盯得有些心虛。


    “小姑娘,你賣的那東西掙不少錢吧。有人,”郭老大媳婦衝李嬸子方向努努嘴,“眼紅了。知道了吧?”


    “王大嘴,放你娘的狗臭屁!”


    李嬸子此話一出,莫名就讓人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和惱羞成怒的感覺。


    蘇小滿恍然,“哦。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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